4、004 ...
-
房内烟雾飘渺，除去徐珈宜，在场所有人都爱欣赏愚弄人的戏码。
特别愚弄穷人，乐此不彼。
顶灯被切成固定模式，照着薄荷绿裙包裹的身体，以及瘦骨嶙峋的背脊。
有一束甚至照在女生的锁骨窝陷处，那有颗小小的痣，仿佛掉入湖心的石子，涟漪荡漾。
徐珈宜没来由烦躁。
她从不理亏，以前是，现在更是，哪怕蔡绮颖只是个小保姆——那也是她的人。
于是大小姐从沙发上起身，臂间的LV包五金碰撞出清脆响动。
有人注意到气氛不对，往后退了一步，一个退，剩下的接连后退。
徒留杨天若在屋子中央，恶狠狠朝她瞪眼。
大小姐慢条斯理走到台边，“哗啦”一声手起包落，桌上那叠漂亮的玻璃们瞬间被扫走，骨碌滚动着，噼里啪啦碎裂。
杨天若目瞪口呆望着满地残骸，青筋都要爆出太阳穴了：“徐！珈！宜！！”
“怎么?”徐珈宜笑容满面，勾勒完美的眼线尖锐又挑衅。
杨天若差点没背过气。
全世界！！
全世界只有徐珈宜敢这样对待他，真的，只有她，叛逆！忤逆！没点女人样！！
杨天若的西装也沾了酒水，顾不上擦，男人一把拦截想走的人：“难怪你爸同我爸讲你不服管教，再随性下去徐家不可能给你的。”
“哈？”
徐珈宜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回头道：“杨家什么时候变成狗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是你认为……我已经是你的私有物了？”
当年两家长辈交好，又刚生下他们，杨天若的亲爹杨天麟与徐子豪喝茶闲聊，聊到小辈时调侃着说可以考虑联姻。
这事儿其实只是嘴上过把瘾，二十多年过去，谁都没再提及过。
毕竟傻子都能看出徐珈宜非常不爽杨天若，不仅不爽，还看不起。
“收皮啦，屋企无镜可以喔泡尿睇睇，睇下自己衬唔衬先。”
徐珈宜走近几步，近到杨天若能数清她有几根睫毛，万分浓密，像灰姑娘里的后妈。
后妈发表恶毒感言：“我今日纯比杨叔面，要唔系为咗生意，费事睬你啊傻（哔——）。”
圈内叫得出名字的千金大多已婚，剩余的要么恋爱中，要么事业为先。
徐珈宜例外。
既不拼女精英的职位，也不嫁人当贤妻良母，无事一身轻，杜绝后患。
她从没想过继承徐家，如果是皇位还考虑考虑，一个企业家的位置，麻烦事太多。
大小姐的日子朴实无华，吃喝玩乐，其余靠边（当然钱除外）。
杨天若觉得徐珈宜不像女人，准确的说，不像他眼中的富家女，到年龄就联姻，找个门当户对的嫁出去，跟商品一样。
所以徐珈宜偏要讲明白这点。
“说实话，你们男的怎么想我不感兴趣，认识二十年，有些话不需要一遍又一遍强调吧？”
徐珈宜笑容和煦，字字珠玑：“我说过的……少，惹，我。”
她转身，一脚踹翻地上剩余的瓶子，徒留个尖翘的下巴，对蔡绮颖颔首：“回家。”
-
蔡绮颖喝了酒没法开车，徐珈宜喊来寒霁代驾。
到别墅门口，徐珈宜开始跟小保姆算账：“你有梦想吗？”
好新奇的问话方式……
蔡绮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看她。
“讲野啊，望咩？”徐珈宜超大声。
“有，有……”蔡绮颖连忙道：“考大学。”
“……换一个。”
小保姆于是努力思考了两分钟，小心翼翼地说：“存好多钱环游世界……算么？”
大小姐止不住发笑：“既然这样，你觉得刚才的表现配得上你的梦想吗？”
蔡绮颖张着嘴，沉默。
“你是我的人，出门在外，除了我，谁都在你之下，包括杨天若，包括徐子豪。”
蔡绮颖弱弱提出疑问：“徐子豪是……?”
徐珈宜：“我爹。”
“?！”
“还有，把你之前的衣服扔了，我让寒霁明日带你去太古汇买衫，谁家助理穿这么穷酸……”
太古汇蔡绮颖听过，里头除了39999的连衣裙，还有69999，89999，1999999……
小保姆大受震惊，语无伦次地说：“唔得，太贵重了，大小姐……我……”
“收声！”徐珈宜打断：“合同第一条，背！”
蔡绮颖在心中默念……
合同第一条：唯命是从，随叫随到。
见无响应，徐珈宜就当对方听懂了。
“真系浪费我时间。”她随手把高跟鞋脱掉，往草丛里一扔，赤足走回房。
蔡绮颖跟在身后捡鞋子，捡起来后轻轻拍掉灰尘跟草屑，如珠如宝地捧在怀中。
晚上十一点多，徐珈宜洗完澡，用室内电话打给蔡绮颖，喊她温杯牛奶。
卸了妆的大小姐少了棱角，轮廓融入厨房昏沉的暗灯，有不属于性格的温吞。
“以后有事找不到我可以找寒霁，她会帮你解决大部分问题。”
寒霁是那位女保镖，蔡绮颖换衣服时看见了她衣领上绣的名字。
“没什么事……”她低声。
“最好真没事。”徐珈宜放下杯子操作手机，隔了五秒，蔡绮颖那边传来震动。
“这个月工资先给你，以后每月1号发工资，出差和临时打车拿发票报销，请假提早两天，病假再说……做咩啊?”
蔡绮颖捧着手机疯狂颤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整整五万！小保姆认认真真数了三遍，确认5后边跟着四个零，千真万确。
“痴线。”徐珈宜不理解：“话你丫鬟命仲唔信，一哋钱开心成鬼。”
“我会绝对忠诚，好好上班！！”
蔡绮颖哪顾得上别的，开心到张手去抱徐珈宜，吓得大小姐迅速弹开。
“喂你唔好过来吖！”
可小保姆还是挨了上去，来了个亲密贴贴。
徐珈宜退无可退，只能忍受大熊抱，暖呼呼软绵绵的，她不适地推走对方：“有病……”
蔡绮颖兴奋得原地转圈，本想矜持些，可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得露出牙齿。
大小姐花五万相当于花五块，她有四张卡，每张卡每天入账六位数，更别提徐子豪和冯蓉蓉额外开的副卡。
不知人间疾苦的徐珈宜：“死没出息。”
蔡绮颖乍然“暴富”，心情微妙，竟也敢小小呛声：“有钱才会有出息。”
徐珈宜纠正：“错，有出息才会有钱……你难道没想过做生意吗？”
“哪有那个命。”穷人有穷人的觉悟。
“没有就争取，做梦都没想过出人头地，肯定当一辈子人下人啊。”
“我们不一样的。”蔡绮颖声线渐弱：“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你出生就在罗马宫殿。”
“？难道不是离得越远越应该往上爬？”
“可就是有人爬一辈子都爬不到头啊。”
“那就证明还不够努力。”
“……”
蔡绮颖想极力争辩，虽然气势不太足：“你没去过二十四小时轮班制的工厂，没顶着烈日寒风送货，没见过因为钱不够而被迫放弃治病的癌症患者，大小姐觉得他们不够努力吗？”
好好好，跟她凶起来了。
徐珈宜微眯眼，唇角勾勒出讽笑：“现在挺大声说话，在酒吧怎么装鸵鸟？义正言辞讲这么多，我又不是没见过平民出身的有钱人。”
“所以呢？全部人都会那么好运吗？”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
小保姆鼻翼翕动，好半晌才喊出一句：“你这是何不食肉糜！”
森然的静。
谁也不明白好好喝个牛奶怎么聊成这样。
徐珈宜其实没动气，单纯觉得蔡绮颖有点……自卑过头，畏畏缩缩又胆怯懦弱。
各人有各人的过法，她只是认为，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困在不舒适的圈子里。
两人默不作声。
这几天报导有台风，今晚登陆，窗帘被风吹得飞起，扫在她们中间，像层隔板。
旁边小房间的门打开，娇姐穿着睡衣走出来，问客厅二人为什么“唔训觉”。
徐珈宜动动眼皮，懒得解释，将杯子丢进洗手池转身上楼。
娇姐关好窗，催促蔡绮颖快去睡。
光亮光暗，小保姆孤零零站在别墅中央，觉得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怕是即将画上句号。
此时此刻她挺后悔。
大概喝了酒又兴奋，人飘了，怎么敢跟boss犟嘴，还是大小姐这样……桀骜不驯的boss.
两杯香槟，代价好大。
蔡绮颖回房发了会呆，开始收拾行李。
几件旧T恤，一件外套三条裤子，塞进破双肩包里绰绰有余。
薄荷绿的39999不敢带走，她把它脱下放进浴缸手洗干净，再晾到阳台。
大风夹雨刮了整夜，院里的树枝被打落不少，娇姐喊工人上门收拾，货车引擎呜呜直响。
徐珈宜梦中惊醒，起床气暴升，跳下床拨开窗帘：“搞咩啊？！”
现在才八点不到！！
娇姐整个人从残枝落叶里拔地而升，灰头土脸地企图解释。
然而距离太远，徐珈宜根本听不清楚。
她噔噔下到门口，双手叉腰，头发成鸡窝状，有两根竖起来仿佛寻找信号。
“咩事大朝早咁吵?”
“台风吹断树啊大小姐！”娇姐听了俩小时杂音，耳朵有点背，不自觉拉高嗓门：“小姐你食唔食早餐?夫人送咗牛排过来。”
吵得头疼……徐珈宜拉远跟她的距离，说：“你忙，蔡绮颖呢？比佢来。”
娇姐瞪大眼珠子：“啊？佢寻晚就走咗啦，唔系小姐你话要解雇佢咩？”
“哈？！”徐珈宜顶着鸡窝不敢置信地说：“我几时讲过解雇佢??”
“佢话佢讲错嘢，你肯定唔会留佢了。”
“痴线……”
徐珈宜躁得不行。
虽然蔡绮颖懦弱无能没有骨气——但谁准她未经允许私自走人的？她没同意！
大小姐匆匆洗把脸，蹬着人字拖下地库。
启动车之后才反应过来。
——上哪找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0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