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钟意》李半农

3、痛失大单

　　一夜好睡到天明。

　　补足了睡眠的任意心情大好。她洗漱完，叫了个room service送早餐，便就着清晨的阳光和啁啾鸟鸣开始赶稿。

　　这次梦岛期间，任意接了三个图文推广。除了新合作的岳极之外，都是之前合作过的品牌方复投新品。

　　任意在飞机上就打过推广文案的腹稿了，此时迎着美景更是倚马万言。早餐送到时，两篇推广初稿都已成型。

　　她把文案发给品牌方初审后，就拉过餐车准备吃早餐，打算等吃完自然光线更强烈一些，再拍摄产品图。

　　老牌顶奢酒店的出品真是稳定，送来的牛油果火腿帕尼尼跟刚出炉一样，外焦里嫩的恰巴塔、清新的牛油果、风味十足的火腿，无一不好。

　　美中不足的是手机开始狂闪。看这一条接一条的微信新消息提示，任意就知道，一定是岳极的王老师发来修改意见。

　　任意拿过手机，果然是他。
　　发来了占满整个聊天页面的一长串60秒语音。

　　闲着也是闲着，任意点开了第一条语音开始连放。
　　前几条还在正经地说些“要强调岳极品牌年轻特性”的车轱辘话。

　　到了后面，开始问小居老师什么时候回国，说这次推广我们作为甲方很重视，如果效果好，希望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如果这次文案迟迟确定不下来呢，“担心这次合作都受影响”。

　　“看小居你什么时候回国啊，我请你吃个饭，好当面聊下合作。”
　　王老师这话说得暧昧，一时竟让人分不清语气里的纡尊降贵和不怀好意哪种更多。

　　任意一阵无语，放下了手中没吃完的帕尼尼。
　　什么请她吃个饭，这是在点她没请尊贵的“甲方”吃饭呢。

　　还有，她在全平台的账号名是叫居易不错，但合同里是有真名的。这尊贵的“甲方”连合同都懒得看。

　　她说怎么回事，这王老师一接手就来回挑一些莫名其妙的刺，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这是见她迟迟不上道，只得明示了。

　　手上一点小权力就试图变现成物质或其他利益的人从来不少见。只是她运气一直不错，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之前只听说过，真正遇上倒是头一回。

　　她可不想惯这种臭毛病，谁知道真要请他吃了饭，尊贵的“甲方”又要明示她什么。

　　合作不成咯。

　　只可惜她还蛮喜欢岳极这个品牌的，她去线下试驾过，车子靓得很。

　　任意在心底宽慰自己，这个品牌合作不了，那咱就换另一个。多的是瞄准年轻中高端人群的电动车品牌。

　　“王老师，我正打算和您说，我这边排期挺紧张的。
　　要是文案您还是不满意，这次推广就先缓一缓。”

　　她轻按发送键，然后点进聊天设置页面，按亮了“消息免打扰”开关。

　　她们这一行是乙方没错，但真正的甲方不是品牌方，而是肯捧场买单的粉丝。

　　而博主们能聚起这么多肯买单的粉丝，哪个不是手上有些硬桥硬马的真功夫。

　　这群靠着真功夫吃饭的博主们多少有些恃才傲物，这行刚兴起僧少粥多的时候，多的是品牌方要听凭博主们的心意行事。

　　过于直白的硬广不能加、不符合账号调性的推广不会接，甚至连品牌方的信息都不回，到了推广排期那天开天窗的案例，任意都有听说过。

　　只是任意时刻有做乙方的自觉，配合度一直都很高，在业内有口皆碑的她极少在合作期间像这样撂挑子不干。

　　不过拒绝傻x真爽啊。虽有一些痛失大单的遗憾，但更多的是终于摆脱傻x的痛快。

　　推广任务-1，离她做完工作又近了一步。

　　她神清气爽，端起美式喝了一口，看见贝贝新发来冲浪照，她点开看了看后回复她。

　　“尊敬的浪里小白条乔贝贝女士，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和您一起吃午饭？”
　　“我这边快结束了。”

　　另两个熟悉的合作方陆续回复了一些初稿修改意见，任意结合他们的意见，再添上刚拍的产品图，准备排下版，把图文稿用邮件正式发回对方。

　　正写着，贝贝就打来电话。

　　“小橘，你那边是不是写完了，待会儿中午想吃什么？”

　　“在收尾。就在酒店吃吧？比较方便。晚上你俩还得忙晚宴，中午先不折腾了。”

　　“可以啊。陈钟到时候应该也一起，他在这儿和我们一起冲浪。我听小林总约了他午餐的时候聊聊基金的事。”

　　“......”
　　“那你们聊正事吧，我就不来了。”

　　“别啊小橘，你躲他干什么？”

　　“只是想做个安安静静的模范前女友。”
　　任意迅速给自己找了其他安排，“那待会儿我写完之后，去做个SPA休息一下，晚点再吃午饭。”

　　“也行，你这段时间也挺累的，好好放松休息下。”

　　贝贝挂了电话，小林总问她，“伴娘不和我们一起吃午餐吗？”

　　“嗯，她不过来了，不想和...”
　　看见向他们走来的陈钟，话到嘴边又转了弯，“说还有点工作要收尾，弄完了去做个SPA再吃，让我们不用管她。”

　　*

　　任意约了酒店里的SPA，技师手法轻重得当，按完两个小时后她疲乏尽消。

　　“谢谢。”她穿好衣服，起身出了包间房门。才走几步就感到胃一阵蠕动，紧接着就有些眩晕。
　　是低血糖的症状。

　　她作息不太规律时，很容易低血糖发作。早知道把早上那个帕尼尼吃完好了。
　　她淡定地伸手去摸衣兜，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她随身会带糖果来快速补充糖分。
　　却摸了个空。

　　想起来她来做SPA前特意换了身衣服，之前兜里的东西都忘记拿上了，房卡也没拿。
　　“......”血糖水平不足让她的情绪有些波动。

　　症状进展到心慌腿软，她闭上眼等待一波眩晕过去，伸手想扶住墙稳住自己。
　　她记得SPA包间里有些小点心。

　　这次手没落空，而是被一只温热的手臂托了起来。

　　她睁开双眼往热源望去，又陷入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没吃早餐吗？”
　　陈钟问她，声音低沉。

　　他另一只手将撕开了糖纸的糖果递至任意唇边。
　　任意下意识就着他的手吃掉了糖果，熟悉的酸甜橘子味在唇舌间蔓延开才回过神来。

　　他们的配合还是这么熟练。
　　她以前也常低血糖，不吃早餐时尤其容易犯。陈钟像现在这样给她喂过太多次糖，她的身体还残存着当初的肌肉记忆。

　　“谢谢。”她赶紧收回搭着陈钟手臂的手。舔了舔唇，尝到唇边残留的糖粉。
　　下定决心不去问，为什么陈钟身边还会带着这款她以前最爱的橘子硬糖。

　　陈钟不置可否，他弯下腰拾起刚刚为了扶她而放在墙边的食物袋。

　　“打包了点蟹肉沙拉”，他看了看脸色不再那么苍白的任意，“要不要来我房间？”

　　“我房间很近，来我这垫一点儿？”

　　“不必了。”他的话音未落，任意的拒绝便脱口而出。
　　话中想要即刻撇清的回避之意昭然若揭。

　　他们已经八年没见。
　　昨天晚上还只是一句生疏的“好久不见”的交情，现在就要邀请她去他的房间？

　　他在美国待了八年，如今便是这样的做派吗？

　　橘子硬糖在舌尖缓缓融化，血糖水平正常了不少。她看向在原地并未挪动的陈钟，意识到自己的回复太快太硬。

　　“谢谢你的糖”，她缓和了语气再次客气道谢，“沙拉就不必了，餐厅也不远。”

　　“任小姐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只是一份打包餐食，我不至于就此误会任小姐...想要与旧人重温旧梦。”陈钟挑起了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笑。

　　她被他噎得一窒。
　　好好好。

　　想展示他已经放下了她这段前尘往事是吧。
　　不去像是她真心有鬼祟，不敢与他共处一室一样。

　　多说无益。
　　她站直身体，示意陈钟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