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无限列车 ...
-
太阳在坍塌石桥和断裂邮轮升起，渡下一层金辉，像是神明铺下的残缺画卷。
美丽，遥远，徒增一丝不真实。
江佑看着坍塌的云端发出轻笑，一夜未眠那双漂亮的杏眼此刻染上红血丝，神情却看不出疲惫，他步履轻缓的沿着火车厢往前走。
走了大约三节车厢，他回头深深地看了眼江佐，对方已经变成一个白蓝色的小点，江佑回眸眼里没有丝毫情绪，他再次看了眼云端，下定决心往回走。
他蹲下身拽江佐胳膊，甚至有兴致拿手指轻戳江佐的脸，笑着说，“哥，你的脸真软欸。”
对方刚醒声音带着醒来的沙哑，“小柯...别弄。”
还是被拽着直起身，没有一句埋怨。
宋迟本就半睡不醒听见声音慢腾腾地坐起，手托着下巴发呆，一是身上酸痛脑袋发懵，二是他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
火车停靠站，江佑高高兴兴先跳下去，宋迟呆愣一秒，后知后觉这人是不是不需要睡觉。
昨晚江佑坐了一夜，期间宋迟的虚拟面板震动提醒值班，江佑还坐在那说自己值的正上头，叫宋迟休息。
宋迟醒了三次，江佑回应了他三次。
高中生果真精力旺盛。
车站空无一人，远处的渡鸦扑棱扑棱落在车顶，歪着脑袋打量着下面的九个人。
血腥味漫出来，宋迟看了眼车厢底部沁出的鲜血，不着痕迹往后退。
车门开启，血肉模糊的肉块像是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砸下来，场面像是一场血腥盛宴，玩家被浸渍在血池里，呼吸间都是腥味，有两个玩家忍不住弯腰呕吐。
宋迟呛得难受又离得远了些，江佑愣了下，紧接着哭着扒拉他哥，眼泪全蹭江佐校服上，“卧槽啊啊，我不上去......”
江佐还带着困倦，眸光落在自己浸湿的袖子，一直木着的脸突然笑的跟个魔鬼似的拖着江佑就进去了，江佑一愣死命挣扎扒拉车门，“卧槽啊，迟哥救我，哥哥哥你是不是被伪人夺舍了……”
两个人上车瞬间没了动静，宋迟孤零零站在一边，情侣间的小情趣罢了，等了会他才跨过地上的死人走进车厢，抬头呆住了。
宋迟，江佑和江佐站在车厢紧挨着车门一侧，隔着鲜血淋淋的车厢，对面连接处站的是沈亦，林惊渡和公交车上的人口罩男。
沈亦嘴里叼着根烟看见宋迟的一瞬移开了眼，林惊渡笑着对宋迟挥了挥手，手上缠绕的纱布湿的几乎能滴出血，“又见面啦。”
桑隅抱着刀，眯着眼道，“亚麻色。”
林惊渡脸上保持着笑，回，“什么亚麻色。”
“头发。”
强烈的威压下宋迟还是微笑着。
江佑：“我们要不要走啊？”
江佐：“走。”
千里宋人头直播间乱糟糟一片。
“卧槽，卧槽，谁在截屏，是我！”
“我的桑隅宝贝怎么不直播了，好久没见过桑隅宝贝了。”
“桑神怎么也在，这大腿不抱等死吗？”
“桑神，我要表白你！！！”
“都搞成这了，玩家还搞什么啊，剩下的根本不用干了！！”
“同！”
“......”
“我们现在怎么办，走了很尴尬啊？”林惊渡胳膊肘捅了捅沈亦，“别装了烟都没点，你提的你想办法。”
沈亦换了白衬衫，带着皮质约束肩装饰显得身材很好，脖颈处的长发搭配喉结上的纹身很禁欲，要是在现实社会宋迟绝对走不动道，沈亦嘴里叼着根未点燃的香烟，眼神黯然扫了宋迟一眼，两人隔空对视，宋迟不由得笑意更胜，以此来表露自己是个好人。
沈亦看着对方眼底浮出的笑意，轻啧了声，转身消失在几人视野中。
林惊渡爆发出一声卧槽，“他进空间不带咱俩。”
“闭嘴。”桑隅径直走向前去，林惊渡不尴不尬跟上。
宋迟三人默默提前让路，桑隅目光一直落在亚麻色的脸。
林惊渡戚戚靠过来，善意提醒，“你看人不能这么看，人家会害怕的，沈亦都不让我多看。”
桑隅没搭理他，移开了目光，路过宋迟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好久不见。”
宋迟回头只能看见桑隅的后脑勺和林惊渡笑嘻嘻地挥着的手。
江佐半闭着眼扫了眼宋迟，拽着兴致冲冲的江佑后衣领往后走，江佑还对着林惊渡打招呼，又被他哥把脑袋扭了过来。
江佑也就半大的少年看什么都新鲜，在一声声惊呼中宋迟摇了摇头，说什么奇怪的好久不见。
车厢上味道极其难闻但也阻碍不了江佑吃饭，江佐靠着车厢壁看着沈亦三人远去的方向发呆。
宋迟独身前往后面的车厢，一路上鲜血淋淋不见一个活人，只剩下乘务员从后往前关闭车门，往前走第六节车厢人多也相对干净，秦征安静地坐在最前面的座椅上，脸上扣着一本心理学的书睡觉。
林子疏抱着胳膊倒在一边，程叙正在和一个戴帽子的人说话。
宋迟敏锐的发现程叙注意到他，转身镇定自若地离开，秦征正巧掀开脸上的书，扭头看见宋迟离去的背影。
晚上六点四十二分，火车鸣笛声响起，伴着不稳的停车，站着的玩家东倒西歪，有几个倒霉蛋不慎摔进血水里，骂了几句脏话。
【各位旅客，本次列车到站。】
【各位旅客，本次列车到站。】
【各位旅客，本次列车到站。】
“这就到站了，玩的吧。”
“不是七天吗，怎么现在下车？”
“这怎么和之前调查的不一样。”
“好像是隧道，在隧道下车不安全啊，咱们不能下。”
“怎么我们是在车上还是下车。”
“......”
直播间的讨论度蹭蹭涨。
“我靠，就觉得有戏可看。”
“不会是吉塔小镇？？？”
“这小镇不是除名了吗，突然出来不是要死很多人。”
“回楼上，不是除名，只是暂时封了。”
“......”
*
哥特式建筑的冷硬丝毫没有被昏黄灯光折射所影响侵蚀，少女坐在贵气红绸椅上，小腿处被长筒白袜勒出点点痕迹，一只脚有节奏的点地，带着制服裙轻轻晃动。
少女手托着下巴，兴致缺缺地看着面板浮现一张很熟悉的脸，卧蚕上的小痣很有记忆点，她也没提高多少兴趣，弹幕不停翻飞直到出现吉塔小镇这是四个字她的眼神才动了动，是一双罕见的双瞳。
白宁嘴角勾笑，手指飞快的在虚拟面板上打字，“吉塔小镇有神明哦，正巧我有时间也去看看呢(☆▽☆)。”考虑两秒贴心的补了个颜文字才点击发送。
地上的影子动了下，门作声突然响起，女巫戴着紫色的兜帽斗篷一双眼睛泛着幽幽绿光，手举着的灯晃了晃灯，肩上的黑褐色的蝙蝠朝白宁飞了过来。
双瞳直视小尖牙蝙蝠，地上的影子瞬间缠绕在白宁身上。
白宁语气仿佛在诉说一件平常事， “黑色，帮我杀了她。”
影子速度极快潜入黑暗处，黑褐色的蝙蝠来不及反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惨叫一声，死了。
女巫拎着的油灯摔在地上，黑暗中一只影子正在吞噬祂的灵魂。
积分前一百的玩家神人那么多，可让人记住的就那么几个前排，积分靠后的白宁主要是因为天生的双瞳，著名卡积分100位，异能极其罕见。
影子。
一句简单的弹幕直播间讨论度又达到一个小高|潮。
“我靠黑色竟然发表弹幕了！！！”
“现在要走什么节奏，常年混迹的黑色也会来。”
“感觉要死很多人喽。”
“......”
宋迟没有看面板不知道弹幕都多疯狂，他还在考虑是否下车，火车灯的照射外面的确是隧道，语音播报到站但七日时间还未到，看来接下来应该是必须经历的，乘务员打开车门，却没有一个人动。
一个小时后开始有人陆陆续续下车，宋迟跟着下了车。
江佑把江佐当人形靠件，挨着人就睡，最后江佐也没忍心喊醒，半抱着人下车。
穿隧道的风鬼哭狼嚎的叫着，像是要撕碎人的身体，穿透进骨髓疯狂叫嚣，墙壁上斑驳的血迹在不断闪烁的车灯下若隐若显，车灯霎时熄灭，人像是卷入浓稠的墨水里看不见一丝光亮。
唯一的光亮消失，不少玩家吐槽起来。
在陷入绝对的黑暗中，一切都是未知数。
宋迟摸着透凉的墙壁，身边响起江佐的声音，“江佑捡了一根人类的大腿骨。”
证明有人死在过这个车站。
江佑迷迷糊糊去秦征那边打探，又摸着路走过来，接连叫了几声哥才没至于跑偏。
三个人凑不出来一个手电筒，不乏有玩家带或者在积分商城购买，他们积分少的可怜，便跟在其他玩家后面走，捡个便宜。
江佑精神好多了扛着大腿骨兴致冲冲的，“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好像是如月车站啊。”
宋迟从未听说过这个传说，江佐也不知道。
江佑很得意地揉了揉鼻尖，他清了清嗓子，给两个人讲述完整个过程，最终总结，“我们可能也会听见什么诡异的声音，遇见单脚阿伯，但我们人多不用害怕，运气不好的话死的时候还能作伴，当鬼魂勉强能凑一桌打扑克牌。”
江佐听完给了江佑一脑壳。
江佑捂着脑袋嗷嗷叫。
宋迟笑了笑，人机小狗看表象很乐观。
江佑忽然安静了几秒，就这几秒宋迟和江佐也闭口不言，江佑明显的感觉到肩上的骨头被人拉了下牵动他的胳膊。
他半闭着眼低头看见脚后跟着的黑影，一瞬间汗毛倒竖，冷汗上来，喉咙发紧恐惧到他张口说不出话。
完了完了他要在如花似月的年纪挂了，想到这也不管脖颈的窒息感，眼泪吧嗒吧嗒跟个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掉。
宋迟偏头看见自己不想看的，江佐目光在弟弟连线似的眼泪水停了一瞬，回头看了眼，不动声色地拿过江佑手里的大腿骨，宋迟默契地抓着江佑的手腕就跑。
江佑哭还好，不喊。
不是厉鬼，是一个形如枯槁的男人，五官撕裂一张脸模糊分不清，枯枝一般的胳膊悬在半空中，手掌保持着抓取的姿势。
江佐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左手拿着人类大腿骨面无表情的照着人抡，尸体折叠到夸张的地步，迸溅出来的液体落在石壁上。
闷响声让后面跟着的几位玩家都回了头，可惜他们看不见，反倒给心增添了一份恐慌，加上宋迟和江佑的跑步声在恐怖的环境下加重了人的心理，如此一来后面不少的玩家跑了起来。
反倒是越跑越快，跟赶人似的。
以至于很久江佐才和两人会合，前面目之所急只剩下零星几个玩家，三人继续如月车站的话题，隧道突兀地响起音乐声，江佐看了江佑一眼，江佑抬手捂上眼睛。
音乐声掺杂急促跑步声，抽泣声，刺耳地尖叫，宋迟道，“预言的不错。”
江佑只当宋迟夸他又哈哈笑，眼泪说收就收，没有一点哭过的样子，回头看了眼定了定神，“那可是，我看了很多鬼片，要是没点音乐这气氛不就白搭了。”
他叽叽喳喳，很是心大地倒退着走路，“知道为什么选择八音盒吗？”
宋迟觉得录音机电流声最好，面上摇了摇头。
江佐踢着小石子耐着性子问，“为什么？”
“因为伪人是西方的，西式恐怖八音盒和钢琴最妙。”
没有人想去碰八音盒，多碰容易出事，出口处的秦征也只是象征性地停留看了眼，他一开始以为是跳芭蕾的旋转小人，没想到是打孔的缺角八音盒。
他深吸了口烟，吐出淡淡的烟圈模糊了脸上的表情，八音盒摇杆转动发出嘶厉的声音让每个人都心惊胆颤。
秦征掐灭剩下的半截香烟，他没讲话身后跟着的玩家也不敢有所表示，这些玩家种不乏有听过zero小队的伟绩，一群人默默跟着秦征向着吉塔小镇的方向走去。
吉塔小镇虽然并不在原定的计划中，但面板最开始就提了。
所有都是有预兆的。
八音盒所在地方已经是隧道尽头，黄澄澄的月亮挂在天上，清辉落在木制八音盒上，身后拉出影子糅合凭空出现的人影，侧影仿佛生出实质的目光，注视一行人远去的方向——吉塔小镇。
木制的方块八音盒躺在隧道出口无人动，宋迟看了眼笼罩在月光下虚幻的铁路，月亮很亮，不太真实。
八音盒吐纸速度越来越慢，场景和记忆里某处重合，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味，老旧的灯明明灭灭似乎在下一秒归西，宋迟蹲在电梯边正伸手触碰缺角的八音盒。
电梯门突然打开，宋迟被一股力吸进电梯里，他是这么说的，在院长口中却是宋迟自己走进电梯，吓坏了半夜出来找蘑菇的刘奶奶。
江佐站着看了眼不远处的小镇，转而蹙着眉头看在作死边缘试探的两个人问，“真要碰？”他忽然觉得小镇好远。
宋迟捏着小小的八音盒，慢悠悠转动摇杆，江佑有条不紊地收拾打孔纸，音乐声由原来惊悚诡异变得些许搞笑，像是被人掐着嗓子赶着节奏。
最后四十多厘米的打孔纸吐出的声音变成一串杂乱无章的音符，宋迟恢复原本的节奏，杂乱无章，呕哑嘲哳，却像是人绝望崩溃的哭喊混着无助无妄的求救。
已然失去了音乐声，更为纯粹的求救。
黑夜中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笑声在这紧张又怪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笑声戛然而止，整个隧道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宋迟抿了抿唇，江佑感觉到有人拉他衣服，眼泪落在正在收的打孔纸上，江佐回头差点恶心到吐。
抡死的男人爬了过来，还在他弟弟身后。
三人拿起东西当机立断，跑！
虚拟面板跳出来：【恭喜玩家获得八音盒和打孔纸，来探寻小镇潜在的秘密吧。】
三人根本没空关注。
*
主控室林惊渡坐在椅子上晃悠着白晃晃的腿，他左眼和右手掌上依旧带着白纱，换了身白色无袖衫搭配浅灰色外套，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胸脯，弱不经风像是薄雪，一触即碎。
“欸，你俩想让我留下来就直说嘛，但我可不会留下来。”
沈亦站在门口看着漆黑的隧道飙溅的鲜血，搓揉着指间的烟，桑隅转头定定地看着林惊渡，似乎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可死水盛着一片经久化不开的雪花。
“能不能等结束？”丝丝缕缕的烟丝磨碎在指尖，落在车厢里。沈亦也不知道什么是结束，其他的话在林惊渡面前都太虚了。
“世界不会结束，”他还是笑笑，“拜拜了。”
林惊渡从列车跳出来，背对着二人挥手，隧道里他拿着手电筒吊儿郎当的走，手电照着蹦来的小石子，落在林惊渡脚边。
宋迟三人从林惊渡身边掠过，有层透明的屏障将双方隔绝开来，互没发现彼此。
林惊渡低头踢了脚石子，鸦青色的头发被隧道里的风温柔的抚摸着，像是离别的吻，那张俊俏的面容揉进夜色，没有一丝表情像无生命的假人，只不过平日里装的像个人罢了。
林惊渡脖颈处的短发随着他走动逐渐变长直到腰际，修长的手指点开在积分商城寄存栏，取出一柄漆黑长刀，刀柄上方刻着渡。
在第三方世界，有些人拼命想要得到，有些人到死都无法释怀，林惊渡无疑是后者。
第三方世界总是找合适的人，来给枯燥，操|蛋的世界多一些乐趣。
沈亦看着远处小小的光束，林因会不会后悔，耗费一切求来的，最后什么都没有。
“人已经来了。”桑隅语调平静，有些人早已闻风而动。
对第三方世界来说最简单获取积分的方式就是猎杀其他玩家，世界里不乏有大量的贴而走险的积分猎人，林惊渡作为猎杀积分排行榜的第一人，路上并不安稳。
林惊渡昵称渡鸦，积分排行榜第二，异能存档，手拿吸血鬼档案获得的长刀。
这两年林惊渡在众人的印象里早已成为德不配位的高积分玩家，以至于很多玩家都忘了他最初是靠发速通关卡视频引人注意的。
沈亦从空间里拿出帕子仔细擦拭手指，还留有淡淡的烟香，他头也没抬，“找死罢了。”
桑隅不置可否。
没几个人见过真正的林惊渡，恰好沈亦见过，青年眼含肃杀之气，手握长刀站在一堆废墟之上，疏离不可方物，风温柔地抚摸着青年的长发，可青年面无表情拿着长刀切了长发。
青丝划过二人的视线，沈亦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林因。
林因从第三方世界彻底消失，自此世界多了个林惊渡。
沈亦有时候认为林惊渡应该当演员。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无限列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