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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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昶序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居宥律的坏笑。
他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脸却涨红一片。
方才他靠近的动作仿佛被宁钰慈感应到，那随着车子行动而摇摆的脑袋便顺势倒下来。
在卫昶序毫无防备的那一秒，倒在他肩头，不动了。
宁钰慈略显疲惫的呼吸声近在耳畔。
活了十七年，卫昶序从没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僵硬过。
他根本不敢动。
生怕惊扰了肩头那人的梦。
宁钰慈显然已经睡着有一会儿了，否则不会在自己倒到别人身上后还毫无反应。
卫昶序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每一个都在模拟宁钰慈一会儿醒来后自己应该做出的反应。
那头曾被卫昶序无数次偷偷想象过触感的黑发，此刻随着颠簸，一下一下蹭过他脖颈。
像是被人用羽毛调戏。
卫昶序捏紧拳头，极力克制自己想要伸手去挠的冲动。
他忍得耳根通红。
这种情况下，卫昶序只能祈祷宁钰慈千万别在途中醒来，否则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心里纠结着，一面想着这趟路途何时结束，一面又舍不得就这样结束。
偏偏前面那姓“居”的司机坏得很，生怕搞不出什么动静。
虽然车开得稳，却仍偷偷在拐弯的时候增大了角度，使得惯性让后排乘客的身子摇摆幅度更大。
卫昶序十分用力地控制住不让自己的上半身倾斜，还要承受宁钰慈倒向自己的重力。
他几乎能感受到宁钰慈肩膀紧紧贴住自己时候的触感。
哪怕隔着好几件衣服。
*
许善宜的家位于富人区的别墅丛林，小区名叫“万景苑”。
别墅建在山上，占地面积很大，居宥律在山路与住宅间绕了许久，差点迷路。
卫昶序原本不打算出声，怕吵到睡着的人，此刻却实在看不下去，提醒道：“33幢不在这边。你最好倒回去刚刚那个路口左拐。”
惹得居宥律从后视镜看他一眼：“你小子知道路不早说？”
卫昶序没理他。
一直靠在他肩上的人似乎真的被话音吵醒，皱着眉头沉沉呼出一口气，睁眼了。
卫昶序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重量在一点一点撤去。
宁钰慈没想到自己只是闭了一下眼睛，就真的睡着了。
不仅睡了一路，还失态地靠着卫昶序的肩膀。
发现这一点时，他感觉到自己脸颊霎时间热起来。
每天在学校里马不停蹄赶作业，晚上排练和打工，回到住处后又刷题熬夜到凌晨。
宁钰慈能看见自己的黑眼圈越来越深，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时常很疲惫。
但他不觉得累。
比起回到家里做个乖小孩，忍受那窒息的家庭氛围，他更愿意这样忙得像个陀螺。
“抱歉。”宁钰慈将脑袋从卫昶序的肩膀上挪开，坐直身子，垂眸道。
卫昶序说“没事”。
“醒了？”居宥律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前排传来，“你睡了一路，看起来很累啊。”
宁钰慈低低地应：“嗯。”
他感受到自己心跳有些快。
可能是意识到靠了卫昶序几乎一路，有些不好意思吧。
宁钰慈这样想。
他看向窗外，两只手都缩进袖子里。
有了卫昶序的指路，居宥律总算是在收到许善宜催促的消息之前赶到了女孩的家门口。
别墅旁的空地上早早腾出空位，他顺势将车停进去。
三人拿上礼物后下车。
居宥律走在前面，去摁门铃。
门铃响了两声，就能听见别墅里远远传来许善宜的笑声：“我来了我来了！”
女孩的身影几乎随着话音落进他们的眼底。
许善宜换了新买的裙子，化了淡妆，穿着拖鞋，一路小跑着穿过花园来开门。
卫昶序推着居宥律走进去。
“快来，我带你们认识我的好朋友！”女孩很热情地招呼一声，回头朝屋内跑去。
三个男生跟在她身后，在玄关换了鞋子，走在最后的宁钰慈负责带上大门和屋门。
走出玄关，厨房就在左手边，许善宜的母亲和请来的阿姨正欢声笑语地边聊天边做饭。
卫昶序在居宥律的身后，和宁钰慈一起跟许母打过招呼。
“欢迎欢迎！”许母笑得很热情，“阿姨正在做饭，你们跟着善善一起先去屋里玩玩啊。”
大家应下，往屋里走，来到客厅。
许善宜嘴里说过的那只胖橘正缩在窗帘后面，观察着屋里的人。
卫昶序一眼就看见了猫，但也看出来这只猫的胆小，因此只是扫一眼便作罢。
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裙、身材苗条的女孩，正在和许善宜两人挨着聊天。
想必就是几次被许善宜提起来的那位好朋友，陈芊音。
“过来坐！”许善宜听到脚步声，回头招招手，又拍拍自己身旁的地毯。
居宥律率先开口和陈芊音打了招呼，走过去在许善宜身旁隔着一小段礼貌的距离坐下。
卫昶序与宁钰慈跟在他身后，相继落座。
客厅很大，装修精美，远远向落地窗看过去，还能看见在花园里正拿着水管浇花的许父。
男人举着塑胶水管，和蔼地挥手与他们打招呼。
卫昶序扫过一眼，点点头作回应，很快垂眸，无声地听着身旁人聊天的话音。
余光里，宁钰慈也安静地坐着。
他哪也不看，两手插在口袋里，模样看上去有些拘谨。
他们带来的礼物此刻摆放在地毯上，被许善宜叠在一起。
“芊芊，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我的乐队朋友们。”许善宜向自己的好友介绍道，“鼓手居宥律，吉他手卫昶序和贝斯手宁钰慈。”
“你们好。”陈芊音伸手，与他们每个人一一握过去，“我叫陈芊音。”
她留着一头短发，丹凤眼和薄唇的长相看起来很高冷，却在许善宜摇她胳膊时又忍不住笑。
许善宜和陈芊音说起学校里发生的那些事，两个女孩头凑在一起又开始大骂徐远。
居宥律在一旁听着，偶尔帮腔几句。
不善言辞的另外两人在打完招呼后，自然地与空气融为一体。
卫昶序往落地窗外看去，余光里，宁钰慈的目光和他几乎朝向同一方向。
许善宜的家庭很温馨。父母恩爱，物质条件也很好。
卫昶序也就明白了为何许善宜能如此开朗大方。
一旁的宁钰慈看上去也在发呆。
他在想什么呢？和自己想的，会一样吗？
许母的话音这时传来：“开饭啦各位小朋友们——”
许善宜几人闻言起身。
宁钰慈回过神，慢半拍地从地上爬起。
卫昶序走在他身旁，并肩往餐厅行进。
客厅没人了，胆小的橘猫从窗帘后面蹿出来，轻巧地跃上前往二楼的楼梯。
很快跑得没影。
许父也在这时候从落地窗回到室内，大伙其乐融融地围坐一桌，吃了饭，又给许善宜唱生日歌，切分了蛋糕。
“大家尝尝，小许同志钦点要这家的蛋糕，好不好吃及时反馈啊，叔叔得记下来，明年还要拿出来参考的。”许父自己倒了杯白葡萄酒，笑呵呵道。
男人没穿西装，身上休闲的毛衣让他看起来随和许多。
席间大家都被逗笑了，陈芊音调侃一句“善善嘴巴还是那么刁”，惹得许父许母也呵呵笑起来。
分完蛋糕大家就不再坐在餐桌上，而是来到客厅。
卫昶序目光扫过坐在许善宜身旁坐下的那对夫妻俩，垂下眸，咬下一口勺子上的奶油，却吃不出味道。
奶油其实是香的，但他心底却泛起苦。
欧式装潢的别墅、无忧无虑的生活、其乐融融的一家，父母那包容而柔软的爱意。
他有多久多久，没有体会到了呢。
万景苑56幢，此时此刻是空着的，还是住着谁呢。
许善宜给他切的这块蛋糕很大，卫昶序囫囵吃下，扭头对坐在身旁的居宥律小声道：“我吃饱了，出去吹会风。”
说完，他起身，对许父许母点头示意，朝花园走去。
*
卫昶序忘记穿外套，关上落地窗后便被室外结结实实的冷风砸了个满怀。
他打了个喷嚏，低头揉揉鼻子，在木质的台阶边沿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
环顾四周，零落的别墅林里，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小时候的回忆席卷而来，那时他个子还不高，站在自己家的花园里很难看见栅栏外面的景色。
为了望远，卫昶序总喜欢在花园里蹦来跳去，还从里屋搬出来板凳，站得高高的，眺望周围的别墅。他会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一个童话里的玩具世界。
母亲怕他摔了，时常拖鞋都顾不及换就从里屋跑出来，把他抱下板凳；父亲则会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和想象力，给他买很多别墅搭建的玩具。
他们也经常托着他，陪他爬到屋顶上，看星星数月亮。
卫昶序低头，看着自己单薄的外裤面料，风灌进来，他却木在原地，甚至不哆嗦。
回忆总是美好的。
美好到他都能够短暂地回想起那个男人的好来了。
手指抠在一起，卫昶序有些用力地去撕拇指指甲盖旁边的一点倒刺。
身后倏地传来脚步声。
没等他回头看，余光便被来者的身影填满。
他的肩膀被披上一件外套。
宁钰慈的话音紧接着响于耳畔。
“又想发烧了？”
卫昶序看过去，目光触及那人的下半张脸，很快又挪开。
他抬手拢了一下身上的外套，没说话。
宁钰慈也沉默下来。
半晌。
卫昶序才开口：“如果我又发烧了，你还来给我冲药吗？”
话毕，他紧紧揪住自己内搭长袖的衣摆。
小动作被披着的外套遮蔽，宁钰慈并没能看见。
他只云淡风轻地说：“嗯。”
“下雨呢？”
“也来。”
卫昶序抓着衣摆的手松了。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不烫。
然后用很惋惜的口吻说：“但我没有发烧。”
不知道为什么，宁钰慈却从那语气中听出一些不易被人察觉的委屈。
他扭过头，盯着卫昶序的侧脸。
男孩垂着脑袋，半张脸被敞开立着的衣领遮蔽，并不能够看清表情。
只有半垂的眼睛。
月光朦朦胧胧地洒下来，昏暗中，他们背后的光线将卫昶序的睫毛衬得好长。
宁钰慈蓦地从眼前这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很浓烈的孤独。
凌乱的、堆满设备的客厅，收拾得一尘不染的主卧，从不开火的厨房，以及那袋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猫粮。
当时住在卫昶序家里时的一幕幕放录像一般闪过宁钰慈脑海。
他忽然觉得难过。
从天台初见那天起，卫昶序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话不多，但温柔，体贴，主动。
而他一直陷在自己的麻烦里。
从未去注意过，原来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旁想要安慰他的少年，其实也和他一样。
是寂寞的。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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