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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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昶序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回复宁钰慈在群里发送的消息，许善宜就出现了。
哼哼：怎么啦？
哼哼：是有什么事嘛？
n：嗯，有事，来不了。抱歉。
非常简短的一句话。
宁钰慈甚至连原因都不肯细说。
然而就是因为这一点，卫昶序心中翻上一阵隐隐的不安感。
他点进私聊的窗口，给宁钰慈发：你现在在家吗？
发完后那边没有马上回复，他退出去，又看见居宥律私发来的消息。
律：宁钰慈不来的话，就我们三个排练？
卫昶序回：等会。
他回完居宥律的，退到微信主页，却没再有新的消息了。
大约过了一分钟，微信通知弹出来，是居宥律回复的“好”。
等不来宁钰慈的。
卫昶序等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
餐桌上的外卖吃吃停停，一直到冷掉。
他起身，利索地收拾了桌面，进浴室洗澡更衣后，带着垃圾下楼。
心中的忧虑随着宁钰慈不回消息的时间而增长得愈来愈甚，卫昶序扫了共享单车，凭着昨天的记忆往新鹤佳苑骑去。
耳边风声呼啸，无数的思绪在他脑海中凌乱如麻，宁钰慈胳膊上曾出现的乌青、之前在排练室门口那通电话里传来女人的叫骂，还有宁钰慈每次都隐忍淡漠的脸。
如果宁钰慈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是想用更多的时间去学习才拒绝排练，那他只和对方见一面就会离开。
但如果宁钰慈有事的话，卫昶序觉得，如果今天自己不去，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
秋的痕迹已经深入黎城的每一个角落。
街道旁绿化的枝叶死的死，黄的黄。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来，任少年的车轮骤然碾过，支离破碎地陷进柏油马路里。
昨晚由于天黑，新鹤佳苑里的路灯光线又不算足，卫昶序并不能看清楚所有的路。
这会儿，下午的秋阳金灿灿洒满整座小区，虽然美化的绿植已被着色一片，浑然与秋景融为一体，但卫昶序却认不出自己记过的路了。
新鹤佳苑很大，每一幢楼之间隔着的距离也不算近。
卫昶序还掉自行车，跟在一辆电动车后面进了小区，环顾四周，决定顺着一条路先走一走试试看。
昨晚他离开之前特意看过宁钰慈所住的是第几幢楼几单元，虽然因为不记得路找起来会费力一些，但卫昶序有耐心。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与宁钰慈所住的那幢楼还相距甚远时，找到心心念念想找的人。
他本打算走到宁钰慈家楼下，再发消息询问宁钰慈是否愿意见面。
但现在看来不用了。
宁钰慈就在那里。
看到那抹单薄瘦弱的身影，缩成小小一团，坐在小区中心一个被树丛与鲜花包围的小公园里时，他心一震。
那震动的幅度将脚下的步伐都变得滞缓。
最后他驻足，站在那里，不敢前进，也不愿后退。
眼前人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长袖，一件灰色运动裤，脚上踩着一双看起来很旧的单鞋。
宁钰慈的肩膀在小幅度地颤抖，像两片脆弱的蝴蝶翅膀。
他脑袋埋在臂弯里，后颈与脊背连着的那片皮肤裸露在空气中，能看到一条很明显的淤青。
卫昶序这才想起来，他出门时忘了穿外套。
也就没办法给宁钰慈送点物质上的温暖了。
他不知道自己就那样无声无息地站了多久。
一直到腿麻了，手也麻了，那不远处的人影才微微地晃动一下。
宁钰慈站了起来。
窥见别人掩埋的秘密，卫昶序后知后觉地感到心虚。
他这才开始害怕自己被宁钰慈看见，怕宁钰慈觉得冒犯，下意识转身，却因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在宁钰慈声音从背后响起的刹那，卫昶序欲走的动作猛然僵住。
“卫昶序？”
卫昶序回头。
宁钰慈泛着红的脸颊撞入眼底。
那红因为脸上未擦干净的泪水，显得有些湿漉漉。
他没出声，不敢贸然开口，因为宁钰慈的眉毛拧着，表情从刚看见他时候的惊讶与羞赧，慢慢变得看起来有些生气。
果不其然，沉默过后，对方语气有些冷下来：“谁让你来的？”
宁钰慈问出这个问题时，浑身都绷得很紧。
像是一只被戳到肚皮的刺猬。
“……对不起。”对于自己擅作主张的贸然造访，卫昶序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目光落在地上。
他紧着一颗心，害怕宁钰慈生气，道完歉后抬头，想观察对方的表情。
却猛地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喊叫：“宁钰慈，再不回家你永远都别回来了！”
不用宁钰慈多说，卫昶序便能分辨得出来，那声喊叫是来自宁钰慈的母亲。
这突如其来暴力的一声骤然撕碎两人中间方才竖起的隔阂，卫昶序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便被人拽起，腿比脑子先一步迈出去，跟在宁钰慈身后拔足狂奔。
在小区路人的侧目下，他们逃出新鹤佳苑，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一头钻入马路尽头的又一个公园里。
狂奔一直到公园里较为隐蔽的树丛后面才终于停下。
两人面对着面喘气，卫昶序撑着膝盖抬头，目光落在对方直挺的鼻梁上。
宁钰慈的鼻尖上有一滴不知是汗是泪的水珠，掉进他们脚下的草丛里。
卫昶序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听起来便有些沙哑：“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他说完，又低下了脑袋，承诺道：“我以后不会再不打招呼就过来了。”
话音消弭与周遭寂静的空气里，被秋风吹散，与落叶一起飞走。
这座公园中央有带着小孩来游玩的老人或父母，孩童的笑声清澈而具有穿透力。纵使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距离公园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也不妨碍那些欢声笑语乘风而来。
呼吸渐渐趋于平静，卫昶序站直身子，依然没有等到宁钰慈回复。
他身侧的手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捏紧。
心仿佛在那手心里，被捏成皱巴巴的一团。
喉咙发干。
卫昶序开口，想告辞。
话到唇齿，却突然听见宁钰慈再也憋不住的啜泣声。
单薄的、瘦弱的，像一棵未长大的小白杨。卫昶序总是在心中用这样的形容词去描绘宁钰慈的影子。
虽然瘦弱，但他从未觉得宁钰慈弱小、不禁风。
白杨即使经历沙尘风吹，也始终挺拔。
可宁钰慈却在他面前，坍塌。
眼前少年又蹲下去，将自己抱成了一团。
卫昶序跟着蹲下去。
他不敢，也不想走了。
卫昶序两只手都很冰凉。伸出一只去，又怕冷到对方，堪堪在几厘米之差的地方停住。
该怎么安慰呢。
他嘴巴微微张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番无力之感，让卫昶序忽然想起自己在火化场里时的情形。
他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推进去。
那炉子里的火那么烈，那么旺。
人一进去就成灰了。
原本有脸，有手，有脚的人，变成了一个朴素而不起眼的小盒子。
那是妈妈，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当时身旁的工作人员都安慰他，说着“生死有命，看开一点”，但他内心深知那种痛苦是三言两语都磨平不了的。
于是此刻，面对喜欢的人，他甚至笨拙得连“别哭了”，都无法说出口。
*
宁钰慈就这样哭了很久。
从一开始的抽泣，到后来不敢太大声的嘶吼。
卫昶序听见宁钰慈每一句话音，混着眼泪，像滚滚黑色的海水。
“我明明都那么努力了，凭什么。”
“我真的已经尽全力了。”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我好难过啊。”
……
海水在汹涌。
许久以后。
又慢慢平静下来。
宁钰慈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
红色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眼又刺眼。
他向卫昶序看过来，哑着喉咙，平静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刚刚凶你。”
卫昶序说：“没关系。”
午后阳光落在眼前人的脸上，头发上，把宁钰慈勾勒得雾蒙蒙的。
像一朵云。
卫昶序垂下眼，看着宁钰慈红通通的鼻尖，小声而礼貌地询问：“你……还生气吗？”
宁钰慈看着他，因为阳光而眯起眼，他顿了几秒，摇摇头。
卫昶序呼出口气，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了：“那就好。”
但眼前人的脸色依然没有很好。
宁钰慈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用力扣着自己的腿，半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卫昶序鼓起勇气开口，声线都不自觉地放柔，“真的。”
他发自内心地说，咬字很慢，希望尽可能地让对方感觉到诚恳。
宁钰慈听闻他的话，忽然别过了脸。
而那掩藏在头发下泛红的耳尖，闪过眼前。
良久。
一滴泪从那人尖瘦的下巴上蓄积，落下。
卫昶序这才听宁钰慈说：“嗯。”
然后眼前的人站起身。
卫昶序也跟着站起来。
由于蹲的时间太久，两人刚起身时都没有站稳，摇晃着栽到对方身上，再慌乱地站直。
卫昶序站稳后，一只胳膊还抬着，保持着方才眼疾手快扶稳宁钰慈的姿势。
他一直等宁钰慈站稳，才将胳膊落下来。
情绪爆发后，宁钰慈看起来又变回了往日的冷淡与平静。
脸上却还残留着哭过的痕迹。
让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又显得没那么冷硬。
空气又沉默下来，卫昶序看着身旁正望着远处出神的人，绞尽脑汁想要说点什么。
但没等他开口，就听宁钰慈闷闷地说：“我饿了。”
闻言，卫昶序反应极快道：“走吧，去吃点。”
那望着远方的人收回视线，朝他直直看过来：“去你家那边吧。”
卫昶序点头：“走。”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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