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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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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夜渐渐的黑了,齐霏从物理书中抬起头,望向窗外,发现一切都消失在夜幕中,唯独玻璃窗上留下了扎着马尾的女孩的侧脸。她依旧低下头,琢磨那道算不出来的重力题。周钺上晚自习前十分钟就出去了,至今未回。
那时的晚自习却也很奇怪,时隔多年之后,齐霏再回忆起来,只是恍惚记得,不是每节晚自习都有老师在,偶尔有老师会拿着书在讲台上坐两节课,但是也不会关注有谁不在。
陆昊和张超就坐在她跟周钺的后座,他俩即使放低了声音说话,齐霏也会听的很清楚。
“哎,你说周钺他们现在战况如何?”陆昊问张超。
“有程浩然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张婧也是的,跟外校女生发生冲突,还非得让周钺替她出面解决。”
“这你就不懂了吧,谁让咱们钺钺稀罕人家张婧呢。”
“切,就你懂,你懂啥啊。”张超拿笔敲了一下陆昊的头。
陆昊自然要反击回去,完事之后,还没有忘记起身把周钺桌上的大白兔拿走,剥开,塞到嘴里,说,“周钺这家伙,有好吃的也不给哥们,净吃独食。”
齐霏不想再在那一道物理题上面浪费时间了,她拿出英语练习册,想做一篇完形填空,一直到下课,文章也没有读完。
张敏叽叽喳喳,拉着她出去转了一圈,她似乎清醒了许多,脑子里也不再想那些跟自己无关的事情,第二节晚自习,效率明显提升了很多。
接下来的一周,周钺都没有出现。
往日里,每日早晨,齐霏背着她的挂着小熊公仔的书包,优哉游哉的,边背单词边走在朦胧夜色的路上时,总会遇到那骑着单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的身影,如今却是只余那弯月,挂在西边的树枝上。
她仍旧是听陆昊和张超说的,周钺和程浩然带着一帮人跟二中的打架,周钺脸上,近右眼角处缝了两针,他妈担心伤口在脸上,恢复不好,让他在家待着静养。老高又趁机把他在学校的种种行为跟他爸说了,他爸也不顾他妈拦着,又拿藤条把他抽了一顿。他可不得在家养着。
他不来的时候,齐霏其实挺开心的。感觉自己真的是心无所拘,自由的很。静下心来听课,做题,似乎效率提升了一半。
她又把自己的东西,笔袋,蝴蝶发卡,彩色的便利贴,红色围巾,试探着放到他的地盘,陆昊和张超都没说什么,她也就不再忌惮什么。
倒是张婧,之前周钺在的时候,每天要到她们班后门无数次,这几天却一次都没来过,大概也是有些羞愧吧,毕竟事情因她而起。
就这么过了两个周,腊月二十三那天是放假前最后一次晚自习,腊月二十四上半天,也就放寒假了。
周钺的脸好的差不多了,回来上课,班里后面两排的男生好一阵起哄。等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才看到书桌上的那些齐霏的东西。他皱了皱眉,双手抄兜,倚着后面的书桌,想着再不回来,他那课桌都染上女人的脂粉气了。
齐霏和张敏从外面有说有笑的回来,看到周钺的瞬间,就愣怔住了,整根神经都绷紧了,她迅速的把他那边的东西收拾到自己这边,然后心里说,齐霏啊齐霏,你是不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忘了他还会回来。
她还是会不经意的去瞥他的伤口,缝的针已经拆线了,但是还有一点点的疤痕,不知道以后时间久了会不会消失。
周钺自然也察觉到她偷偷看自己,抬眼,低声说:“看什么,没见过啊?”
她不吱声,脸却倏地红了。
周钺一乍回来,陆昊也跟多新鲜似的。从后面探过身来,玩闹似的拍了周钺的肩膀一下,却疼的他“嘶”的一声,陆昊不觉说道:“我操,二中那帮家伙也忒狠了点吧,胳膊也受伤了。”周钺没作声,他想着当时陆昊没去,去了之后就不会这么说了,二中的那几个伤的也不轻。
“哎,假期怎么安排的?”陆昊又问。
“在家”,周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学习。”
张超听到这话,都快憋不住笑了,陆昊说,“这是要开始折节读书了,你有人家苏洵那两把刷子吗?”他们刚学了苏洵的《六国论》,纵是这几个人平日里不爱学习,可是语文老师在讲这篇课文时,说到苏洵二十八岁折节读书这一段,他们还是听的津津有味的。
周钺心想,我也不想读啊,无奈这一次的事情闹的太大了,他爸都知道了。平日里有什么事情,他妈就怕他爸知道,从来都是藏着掖着,这次是真的藏不住了,爷爷奶奶也拉不住,被他爸狠揍了一顿,打架时肩膀受伤,都没哭,被他爸打哭了。当然这么丢人的事情,他不能讲给陆昊和张超听,否则自己的颜面尽失。淡然说道,“家教都请好了。”
大好假期,周钺不能出来玩,陆昊似乎是最颓然的那个,没有周钺,他们几个人玩着也没意思啊。
下了第一节晚自习,他们几个出去了,张敏转过身来,跟齐霏八卦。齐霏把她听到的都跟张敏说了,俩人凑在一起,偷偷的笑,真是不要太开心。
周钺回来的时候,俩人瞬间就停止了,本来周钺不怎么关心她们女生之间的事情,可是她俩也太过明显,自己一回来,就立刻中止话题,傻子也知道她们在说谁。
他最近也是过的不如意,坐下之后,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盯着她,“聊我呐?”
齐霏觉得他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若是她,听到别人背地里谈论自己,肯定是装作不知道,他却总是反其道而行之,要把事情拿到台面上说,让彼此都尴尬,难看。
不过,之前自己总是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就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要强撑着跟他交手,现在她想明白了,他有一千种方式挑衅她,她只要奉行一个不作声的原则,就什么都解决了。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刚打了上课铃的班里骤然恢复寂静,他却一点都不收着,声音大到足以让前面几排的同学都忍不住回头。
齐霏头都快埋到书里面了,怕他再说些什么。他周钺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高二年级三十多个班,两千多人,谁不知道他周钺啊,就连高一的小女孩都装作不经意间路过这楼层,就为了看他一眼,他自然不怕别人怎么说,自己却不行。她随手撕下一张便签纸,写下“没有,不想知道”几个字,慢慢的推到他那边。
周钺瞅了一眼那蓝色的心形便签纸,以及上面那袅袅娜娜的字体,觉得她就像是一只躲在方寸之内的兔子,小国寡民,得应了《道德经》里面的那句“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治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不忍心再逗她,于是就撇开了去,拿出数学书,翻了起来。
腊月二十四,终于放假了。
那也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冬季了。街道两旁的树,叶子早已落尽,只余光秃秃的树枝,在灰暗的天空下,静默着。树枝横斜枯瘦,倒是有几分倔强在里面。
周钺被关在家里学习,每天。他自然是坐不住的,可是坐不住也没办法,他爸尽管从部队转业多年,仍然还保持着军人的作风,他在家里谁都不怕,就怕他爸,是真怕。MP3也没没收了,唯一的休闲,就是去附近广场上打会篮球。
齐霏又何尝不是,她爸妈打电话回来,说带着弟弟在广州过年,就不回来看她了,让她在家听爷爷奶奶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父母那里,到底是算什么。
那天下午,她的爷爷奶奶回老家送节礼,留她在家看店。墙上的时钟敲了五下,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指针,才把思绪从那怎么都解不出来的二次函数中抽离出来,伸了个懒腰,去拿了一个香草味的棒棒糖,听说吃甜的东西会让人开心,也不知道真假。其实她的烦恼,就是怎么都学不明白的理科了吧。她语文和英语成绩是真的很好,所以她把更多的时间都放在了数学、物理和化学上,尽管这样,她依旧还是学不好。
周钺便是从这样的时候推门走进来的,带着一身的寒气。抬眼看到是她在,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却又瞬间归于平静。他手指敲了敲柜台,说,“两盒黄鹤楼。”
齐霏也没想到这么凑巧,平日里她很少在店里,是因为奶奶说,年关将近,买东西的人多,所以让她帮着看一会。
她还是不自觉的看了一眼他眼角的伤痕,好一点了,但是没完全好。她其实挺看不上张婧的行事作风的,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忍心让他受伤,她更看不上他,觉得他真的是眼盲心瞎,那样的女孩还跟宝贝似的宠着。
心里有情绪,再怎么压着,也不会表现的丝毫不露痕迹,尤其是像齐霏这样没有城府的人。她说:“烟卖完了。”
周钺自然不知她的想法,“你确定?”柜台下面明明码着整整齐齐的各种烟盒。
她看了一眼他拧着的眉,不想跟他闹的太僵,同桌不知道还会坐多久,得罪了他,自己日子也不会好过,于是淡淡的说道:“奶奶走之前嘱咐我了,不能卖烟给未成年人。”
“给我爸买的。”他难得的耐心跟她说话。
她看了看他,羽绒服里面只穿一件棉布格子衬衫,毛衣都没有,也没围围巾,想着他大概确实是从家里出来的,下了楼,跑几步便到这里来了。于是,从柜台里拿了两盒“黄鹤楼”递给他。
他把下楼时从他爸钱夹里拿的一百元的新票递给她,又随口问了一句,“多少钱?”
她倒是愣住了,其他的东西都标注了价格,但唯独香烟没有。
周钺把烟揣进兜里,冷哼一声,勾起的嘴角都是嘲讽,“八十”。想着叶奶奶是怎么放心把店交给她来看的。
窗外还是有呼呼的风声,腊月的风,总是给人一种刺骨的感觉。这房间里生了暖暖的炉火,倒是不让人觉得冷。她这才想起从抽屉里面拿出二十递给他。手指尖碰触到一起时,齐霏还是感觉到了很深的凉意,脸颊却是莫名的泛着红。
然后是他提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