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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机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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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入何道?!”
最后一句问得响彻云霄。
可风逍完全不为所动。
她心中腹诽,这几位跟邪教似的,哪个道她都不想入,只想知道师弟在哪!
正待继续追问,就见那四人愣了神,到处张望,
“咦?怎么好像少了一个?”
“是痴!洞府一开,她又去看月亮啦。”
“那月亮有什么可看的,几万年不还是那个样。”
“谁知道,反正我从来猜不透她。”
风逍随着他们的视线转过身去,就见一个女子坐在洞口,抬头望月,
“修仙也好,修魔也罢。五阴修到头又如何?还是不能登上月亮……”
她喃喃自语,眼神痴迷,伸出手妄图触碰那轮弯月。
风逍突然感到背后吹来几道风,每一道都好像吹透她整个人,窥见她前世今生。
“情窍未悟?淫道不可。”
“心存善念?杀道不克。”
“立身清正?偷道难入。”
“舍死求真?妄道难成。”
四人摇头叹息,齐声道:“痴,这是你的人。”
说完如烟雾一般钻入雕塑中,再无声响。
风逍愣住,这就消停了?不是你们先告诉我快没气的到底是谁啊!
身体突然涌现出一阵疲乏,她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风逍挪动着腿,一步步靠近那个还没消失的人。
“我师弟……”她话没说完,看月亮的女子飘到面前,眼若星辰,轻声问道,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你为何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谁在执迷不悟?
前世的痛苦、悔恨、师弟师妹惨死,三界如炼狱……凌阳子!她咬着牙,眼睛因为仇恨亮得惊人。
这就是女子说的不悟?
可滔天恨意如何放下?不杀了凌阳子,她此生又如何自在!
风逍抬起头,她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为什么看月亮?”
女子冥思苦想,记忆太过久远,过了半天才慢慢道:“从出生那天便看,瞧了一辈子。”
说完又打量风逍,“你自重生那日,便只为杀一个人活到现在。”
风逍大骇,她为何会知晓重生之事!?
女子飘向上空,叹道:“杀意只为一人起,怪不得杀不能收你。”
她广袖一挥,霎时间大雪纷飞。每一朵雪花中都有风逍的过去。
风逍的身子跟着千万朵雪花飘了起来,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眉心一凉,金丹一沉,不可估量的修为从四面八方袭来,争先恐后由七窍钻入。
因为承受不住这样庞大的力量,□□开始扭曲几近崩溃的边缘。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逍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识海中魔气横溢。
和那无尽的魔气相比,原本还算骄人的灵力变得格外不起眼。
清越的声音,此刻悠然响起,
“痴道,我执即无我一念成仙魔。”
“你以痴入道,却不可纵容执念,否则势必成患。”
“小丫头,大仇得报后,记得回来开洞府。这次的月亮,没看够……”
三句话说完,女子素手一扬,掌风将风逍推出洞府。她打了个哈欠,跃入雕塑。
洞府内再无生人。
半响。
“咦?噎鸣?”
“疯话,噎鸣都绝迹了。”
“我分明感觉到。”
“那小子身上的杀意竟比天魔更甚。”
“我去看看!”
杀气腾腾的女子从雕塑闪出,满脸兴奋。
她一挥手,洞府景色变幻。
凭空出现一个俊美男子,他全身犹如从血海中捞出,滴滴答答的血流在地上转眼便成了一小滩。
本来俊雅的脸庞因为暴虐和杀气而变得扭曲。
他好似听到了什么,呆呆地转过头来,
“师姐?”
*
一炷香前。
江玉尘进入山洞中时,看到风逍身穿嫁衣,倒在地上浑身是血。
他明知这是幻象,心口却一阵抽痛。想转身告诉师姐时,却发现身后无人。
寒意从脚底开始袭遍全身,惊恐突生。
难道,那人真是师姐?
他扑过去,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拂开那人额前的碎发。
是她。
“师姐……师姐……风逍……”
江玉尘声声悲切,犹如泣血,恐惧将那双温柔的凤眸碎裂,只剩下绝望和无助。
此时,怀中人睁开了眼。她将手探进江玉尘的领口,露出一个妩媚的笑来,
“给我……你的血。”
妄道幻术,让人大喜大悲之下,心神被控制,成为道者的木偶,任其所为。
这个人的血太香了,他在洞外的时候那股子香气就飘了进来。
被困了这么多天,只要喝上一口,一定能恢复功法。
明明是妖,为了修魔,她付出了多少代价!
就是为了能站在桀涯大人的身侧,所以决不能功亏一篑死在这。
舍迦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来,她指尖兀然伸长,向江玉尘心口刺去。
“你不是她。”
冰冷的声音寒意森森,激得舍迦打了个哆嗦。
不可能!她的妄道早已入化神境,便是封离都无法脱身!
没等反应过来,那人直接将她整个人掼到了墙上。
“咔嚓。”
脊骨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中格外清晰,舍迦“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你、你别过来!”
刚刚还将她珍视地抱在怀中的人,此刻眼眸晦暗。
他清俊的面容狰狞得不像样子,仿佛修罗沸腾着杀气,比桀涯还要让人胆寒。
江玉尘居高临下,看着地上那个顶着师姐脸的女人。他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不许用这张脸。”
声音冰寒入骨,冻得舍迦一个激灵,瞬间变回了原身。
容貌娇柔的女子,一双兔耳因为害怕耷拉在银白色长发中,正瑟瑟发抖。
“我师姐呢?”
江玉尘问得平静,可舍迦不敢回答。她有一种直觉,若是没说出他想听的,她就活不成了!
可她真的不知道。
她是无意中进入这里,本想藏起来等过了宗主大比再出去。
结果误入一个奇怪的山村。
小女孩被钉入棺材的时候,她只不过跟着起了个哄,再睁眼就被锁在这里了。
日夜被取血快逼疯了她,好不容易盼来个能疗伤的家伙,没想到是个疯子!
谁知道你师姐在哪!
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脖子被掐得生疼。舍迦拼命捶打着对面的男子,可却无法挣脱。
濒死之时,妄道本能让她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四周幻影不停变动,突然空气凝滞。
舍迦的双眼流出血,她拼了命从嗓子眼挤出一声:“入——!”
脖子上的力道终于卸去,忍着全身剧痛,舍迦蹬着腿退回洞内深处。
再看刚才那个要杀了她的人,神情恍惚,失魂落魄。
舍迦趴在地上呼吸困难,她所有的魔力都用来对付那个疯子了。
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恢复伤势……兔妖两眼一闭失去了意识。
山洞中两只妖,一个昏了过去,剩下的那个陷入了无尽的噩梦。
“你别弄死了,去一趟昆仑山不容易。”
“阿修罗的宗主指明要心头血。”
“其实割舌流出来的效果也不错。”
“心魔大人说这小子最稀罕的还不是血。”
当疼痛到达极致,身上就开始发麻。
一片昏暗中,江玉尘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他愣愣地转过头,看到了幼年时最害怕的东西——一个透着红色月光的窗户。
每当窗户变红,就代表有人进来,拿着各种奇怪的东西割开他的身体。
“天魔的贵客说想看看这家伙。”
“那只老狐狸准没好事。”
就在江玉尘快要被疼痛吞噬理智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变了。
他回到了天剑宗。
“这是师弟和师妹?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哈哈哈哈哈……”
“你俩叫什么名字呀?”
眼前的人扬起开心的笑,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是风逍,是师姐。
刚才的疼痛因为这个笑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他终于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江玉尘。”
“玉尘?真好听。”
因为她说他应该起这样的名字,可是她,好像不记得他了。
不过没关系,她的手在摸他的头。
江玉尘控制住想要躲开的本能,这个人不一样,这个人永远不会伤害他。
“师姐,我、我叫江云墨!”
他看到江云墨牵走了她。
为了让那双手能再摸摸他的头,他什么都做得最快最好。
在江家的那段时间就是这样,江鹤眠会夸奖那些能把自己照顾得更好的小孩。
可是她的手,从此再也没有伸过来。
江云墨装得乖,其实背着她的时候很会骂人。也因为江云墨,他知道了好多师姐的事情。
“秦言那个狗东西,居然想和师姐结成道侣!杂碎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吧,老娘迟早一剑捅了他!”
“贺不鸣是不是傻缺,师姐用得着他保护吗?跟个呆头鹅似的往那一杵,莫得挡住师姐的剑。”
“凌阳子那个老家伙疯了吧,安排这么多师门任务给师姐。”
“江玉尘,你就保持这样最好。”
他不知道江云墨说的什么意思。但是他也想像江云墨一样靠近那个人。
但是长大后,连和她对视都觉得羞怯。
不过就这样一辈子,其实也很好。
只要能一直看着她,知道她过得快乐,就很好。
无忧的岁月总是过得很快,江玉尘皱着眉头,想让时间停止。
因为有一种控制不住的不安和心慌,让他恐惧,比在魔宫还要恐惧。
“你没资格叫我师姐!”
全身的血在这一刻凝固,他想解释,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那双向来温柔的眼睛变得充满恨意。
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他甚至不想再在任何地方待下去。
只有回到不见天日的地方,也许还能活下去。
可是天道不愿意放过他,原来前生所有痛苦,都不如她死的那天钻心蚀骨。
江玉尘在快要窒息的绝望中睁开了眼,面前站着前世今生出现过的所有人。
唯独没有那个人。
有一头凶兽在内心咆哮,在告诉他:杀吧,把他们都杀了就能见到她了。
双眼变得猩红,他先把凌阳子剁成了碎片。
“尽形寿远离杀生,即是施与一切众生无惊无怖……”
诵经声从那些人嘴里念出,江玉尘面无表情丝毫不受影响。
他指甲暴涨,变成最锋利的刀,一步杀一人。
百步,千步,为什么还是见不到她。
突然,四周的一切尽数消失,他愣了愣,是她吗?
“师姐?”
“小子,你师姐不在这。”
妄道幻术瞬间消失,江玉尘灵台恢复清明,他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
颤抖着,但干干净净,一丝血气也无。
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你有害怕的东西,要不要我帮你?”
即使是幻觉,江玉尘也觉得全身力气似乎被抽尽,他晃了晃身子,勉强站稳。
那个奇怪的女人,通身修为十个行仓也不及,难道也想取他的血?
“噎鸣血虽好,我却无福消受。”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女人撇撇嘴。
江玉尘嘲讽道:“你要帮我?”
女人点点头,“你的杀气几近入魔,是个好苗子。”
江玉尘嗤笑,“用不着。”
只要刚才的都是假的……
他终于稍微松了口气,开始打量起四周环境,想找出去的路。
师姐现在一定很担心,他得尽快找到她。
“你就不怕那丫头再死一次?”
呼吸凝滞,江玉尘阴沉地看向那个女人,“你什么意思?”
“若没有点本事,去了上界那地方难道还要她处处保护你?”
江玉尘心里一沉,他……确实一直帮不上师姐的忙,总是拖累她。
女人见时机成熟,又将他前世最痛苦的记忆重现。
凌阳子杀她的那一刻。
江玉尘瞬间跪倒在地,双手撑着才勉强没有倒下。
他眼中恨意彻骨。
刚才不过是女人的手段,但是如果再发生那样的事……
江玉尘咬着牙,一字一字说道,
“什么条件?”
天底下没有白得的东西,这个女人如此处心积虑必有所图。
“我要你舍弃过往所学一切,从此以后,以杀证道。”
“大道三千,杀,才是成神之路!”
以杀证道?他曾听说过,修此道者最后不是疯就是死。但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
“我答应你。”
女人畅快地笑了起来,她双手抬起,霎时间洞中突然出现千万把剑,它们直冲江玉尘而去,穿心而过将他钉在了墙上。
江玉尘闷哼一声,忍住了溢到嘴边的呻吟。
万剑变成阵阵轻云,钻入他的心口。
女人再一挥手,江玉尘被她掌风一推,飘了出去。
她做完这些,冷哼一声跃入雕塑,洞内恢复万年不变的寂静。
“你可真坏。”
“话不说完。”
“以杀证道,最后重要的不是杀。”
“而是止。”
“谁让他瞪我。再说,若最后悟不出来,只怪他自己。”
“我开始同情那小子了,啧啧。”
“他真是噎……”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