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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相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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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靖旬之战,旬国忽然加紧了攻势,如有天助般连打了几场胜仗,将前线往南方推进许多。
两国会盟,最终是靖国退了一步,和谈之约很快定下。
“阿言,既然襄国在你眼中千好万好,那便留在襄国,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想的那样好。”
“倘有一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靖国仍有你一席之地。”
两国分别时,靖王请戚言借了一步,单独说话。
襄世子虽然戒备,可戚言朝他摇了摇头,于是他只原地留步,遥遥地望着他们。
“襄国若是不好,我自会寻觅下一任盟友,但愿下回见面,靖王已是我阶下囚徒。”
靖王奕听了,却并不以为忤,只是意味深长地笑。
戚言并不爱与他做这些尽在不言中,仿佛默契了便不会互下暗手似的,只觉得无尽生厌,连一眼都未多看。
“靖王与姑娘说了什么?”回到襄国的队列,世子煜问道。
“靖王说,襄国恐怕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劝我早日打算。”戚言看他,眼中慢慢带上笑意,“世子会吗?”
襄世子惊恐地睁大眼睛:“这等挑拨之言,简直无中生有、无事生非!姑娘勿听勿信啊!闵煜绝无此意,继位之日,如过往所言,必拜姑娘为上卿。”
戚言却笑:“世子有心,襄人也同意吗?”
事实证明,襄人似乎是有意见的。
黄道吉日,先公下葬,世子继位。
天子赐以玉圭。
如此,众望所归,名正言顺。
而后任命百官,重整襄廷。
戚言自如许诺所说,拜上卿,领相位。
任命一出,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反对之声不绝于耳。
“实不相瞒,我等原以为,君上是要戚姑娘做国夫人的。”有襄国臣子苦着脸道。
哪成想是要让她做襄国的上卿?
已是襄王的闵煜听了这话,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笑着问:“怎么这样想?”
虽然不大清楚群臣的思路,但心底还是暗暗有些期待着能听到些诸如女才郎貌、天作之合的好听话。
不料臣子却道:“纵观列国,哪有女子做官封爵的道理。”
若是做国夫人,他们也就当做是国君一时为美色所惑,糊涂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凑合着过去了。
可若是拜官封爵……这未免糊涂得太过了。
襄王煜没听着半句想听的,一面心凉,一面辩驳:“古有妇好掌兵,行征伐之事,怎么算没有女子为官?”
“可、可妇好尚且是武丁之后啊。况且商纣正因轻信妇人,方才国灭,望君上三思啊。”
闵煜疑惑道:“可本朝早先亦有专职祭祀与礼制的女官,乃天子亲封,先生所言,是说天子也糊涂了吗?”
臣子当即闭嘴。
心里却嘀咕,早先是早先,现在没落了,自然是有原因的。
闵煜却似看穿了他的心声:“且远的不提,禾女与时秋两位女国人,不也封官了吗?”怎么不见他们反对这个?
“君上您也说了,这两位是我襄地本国人,可戚姑娘却是靖国人啊。”
“这不更说明我襄国用人唯贤?康叔礼、田兆二位同是靖人,如今不也在襄国供职?”
“可她,可她……”臣子一拍大腿,“哎呀君上,曾经灭襄之事,您让我们国人如何忘怀啊!”
“没有戚姑娘,难道靖国就不灭襄了吗?何况如今,戚姑娘于我襄国更有复辟之功,这也无可否认吧?”
“可她...”那臣子思来想去,最后道,“可她毕竟是女子,纵有女官,也从无如此高位啊。”
襄王煜一时都被他说愣了,这费半天的口舌,怎么又绕了回来?
“行了!”角落里忽然传出道声音,众人看去,却是华氏的族长走了出来。
“就为了这事,争争吵吵!”
有襄臣一看是华族长,底气一下足起来。
华氏一族在襄国也是老牌氏族了,如今襄国得以复辟,也有一半是靠着这些老氏族。
当年靖襄之战,就属四族伤亡最重,华族长又是个性子烈的,平日里也颇看不惯这戚言。
如今站出来,那是要资历有资历,要战功有战功,要立场有立场。
看来今日,这戚氏靖女是注定无法得偿所愿了。
“襄国亡了三年,难道是今日才想着复辟?敢问在场诸位,哪个能说自己有本事光复襄国?”
华氏族长一开口,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华族长扯着一把粗嗓门,几乎指着所有人的鼻子骂:
“满堂的汉子,没一个有能耐、有血性的,就会揪着人家姑娘的身份说事,害不害臊?简直是把我襄人的老脸丢尽了!”
有人不服气地嘀咕:“陶孟华白不也歃血盟誓,揭竿而起?”
华氏族长瞪向他:“是,我四族是反了靖国,可谁不是被逼到绝处,抱了必死之心?我四族族人今天还有命站在这儿,就得承戚姑娘的情!”
“我倒是问问你们!襄国复辟之功,值不了一个上卿,值不起一个相位吗?没了戚姑娘,我看哪儿来的襄国!”
“国夫人?靖王还想着她做国后呢!老子是看不惯靖国,可靖王一座行宫,建得比咱们这襄都王宫还要高阔!襄国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可及得上吗?”
“还国夫人?多稀罕似的,我看靖王就这句骂得对!真是痴心妄想!”
闵煜听到这里,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影响华族长发挥。
于是华族长继续流畅地骂道:“还说女子不堪高位?不说复辟的功劳,先前与靖国会盟,在座的有几个敢和国君同去?”
“戚姑娘可是以身涉险,去为襄国谈判,就凭这个,老子就服她!”
“瞧你们这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遇事就知道动嘴皮子,我襄国要都是你们这等人,我看迟早是要再亡一遍!”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痛骂,在场的人总算不敢吱声了。
“如此,”襄国新君道,“便请戚姑娘任我襄国之相了。”
群臣面面相觑,却不再出言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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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国土地经受了太多战火与压迫,如今百废待兴。
闵煜继任国君前忙得脚不沾地,继任国君后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缺钱、缺粮、缺盐铁、缺工匠、缺贤才……
总而言之,该有的、不该有的,样样都缺。
批阅文书的殿内,油灯是彻日彻夜地燃,连年关都是这么过的。
戚言来见他时,殿外的宫侍为难地与她道:“……午膳的饭食热了又热,可君上仍是一口未动,请戚相帮忙劝劝吧。”
天时已近黄昏。
国君勤政,忘食至此。
她接过食盘,往殿内去。
襄国的宫殿远不及靖国宏阔华美,襄王料理事务的地方,在她眼里称得上狭小。
理事的竹绢却堆了许多,几乎将闵煜埋了进去。
连餐食都无处摆放。
只好先唤他:“吃饭。”
“嗯……先放着。”
闵煜头也未抬,只拿着笔,仍对着面前竹简,愁眉紧蹙,似在苦思。
忽的,他感到手中的笔被抽走。
抬头看去,戚言正在面前,一手托着餐盘,另一手则捻着他的笔。
“襄王且看看周围,四处可没地方能放了。”
闵煜方才醒觉:“原来是戚姑娘。”
“国事忙不完的,先吃饭吧。”
闵煜苦笑着:“心里堵,也实在吃不下几口。”
戚言将他面前的竹简抽走,换了只碗上去。
“那就喝些粥。”
是黄米煮的些稀粥,汤汤水水,看着倒也清爽。
她随手将身边几堆竹简理了理,将食盘放在地上,阅起了从襄王案几上抽来的竹简。
兴许是戚言翻看政务的样子实在令人安心,闵煜可算将心事暂时放了放,端起碗喝了两口薄粥。
“缺粮、缺钱……”
戚言看完了竹简,说白了,时下襄国大半的问题都是穷的。
闵煜放下碗,叹了口气:“不要说储备余粮,眼看着就要开春,可襄国,却连粮种都拿不出来。”
可不么,连国君都得喝薄粥,襄国实在寒碜得可以。
“复辟时不是抄了许多世族的府库?”
“一半给了薛国商行,换了行军的物资,余下一半,多用在修补要塞和水渠上,紧要用钱的地方多,当年世族虽四处搜刮,可本身也年年向靖国进奉,收藏再多,也经不起用。”
提起钱粮,闵煜就头疼不已。
一句复兴襄国,又岂是单单复辟就可的?
要想养活、养好这么多人,更是难逾上青天。
戚言道:“此事说难不难,眼下正有一人可解。”
戚言这么一说,闵煜也能猜出几分,只是……
“襄国早已抵无可抵了。”
整个襄国真是穷得底儿掉,实在拿不出什么与那大商交易的了。
国宝凤鸣佩还没来得及拿回,就要再抵一次吗?
可抵归抵,上回好歹还许了世族库藏一半作为货款,如今的襄国该往哪里找些能入得了大商眼里的东西?
戚言却笑起来:“谁说是要与他借贷交易?我是要向襄君举荐,此人大才,若为襄臣,可解当下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