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旷野有轨道》云听溪

86、往事7.双城记

　　13年6月9日早晨，女生宿舍509早早就起来折腾了。
　　易安负责编头发，祝瑶负责化妆，四个人就这样相互捯饬，因为今天是高中毕业拍毕业照的时候，听说有的同学8号那天下午就去坐了头发，所以易安她们觉得自己也要光彩照人地同自己的青春做一个郑重道别。
　　奚月坐在床边看着忙碌的三人，问道：“可是老师不是通知说要穿校服拍毕业照嘛？我们这样没问题吗？”
　　正在画眉的祝瑶朝她做了个鬼脸：“别那么正经嘛，我们在里面穿裙子外面套一件外套就好了嘛。反正最后一天了，没人在意我们穿什么的。”
　　奚月虽然这样想，但却和配合地在里面穿了一条黑色过膝的裙子，然后易安将她的头发给盘起来，祝瑶给她画了一个美美的妆。
　　看了看时间，现在从宿舍跑到操场只怕时间都要不够了，所以四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下就飞奔出去，操场上全年级的同学已经按班级排好队了，但气氛没有那么严谨，大家还是该说说该笑笑，原本黑压压一片头里冒出稀稀疏疏的蓝的、绿的、红的、橙的、黄的颜色，几个朋友站得进一些相互调侃彼此新染的发色。
　　奚月感到有些难为情，毕竟众目睽睽下四个女生穿着裙子做着美美的发型还迟到了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易安她们几个却显得很兴奋，因为好些人的目光确实集中在了她们身上。
　　“看看，一定是我们四个太beautiful了所以大家都在看我们！”
　　“唉，终于轮到我享受这样令人兴奋的目光了！”
　　奚月没心思听她们自恋，她低着头只想赶紧逃离，赶紧跑回自己的班级。
　　校长在主席台上向同学们致以衷心的祝福，平日令人感到枯燥乏味的那番说辞在此刻变得很温暖，没有了考试和学业的压力后大家并不会排斥陈词滥调，反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聆听。
　　校长致辞结束以后就组织各个班级拍毕业照。
　　奚月和易安她们四个选择第一排的位置站在一起，四人里边儿穿着裙子外面套了校服外套，站成一排十分显眼。
　　用易安的话来说反正都穿了裙子了，要是站在后面被挡住了那真是太可惜了！
　　每个班轮流拍毕业照，然后学生们又各自找科任老师和朋友约着在学校的各个角落留影纪念。
　　奚月这辈子做过最不后悔的决定就是决绝地离开了尖子班，在普通班遇到了一群朴实可爱的朋友。
　　“诶，小奚，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易安拉着奚月的手晃来晃去。
　　“那个……你之前和姜南他们是同学吧，可不可以带我过去和他拍张照啊？他长得嘛还可以……成绩也优秀，等我合影之后还可以显摆一下！”
　　一边的林晓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越止合影呢？他更帅成绩更好啊。”
　　“哎呀，他看起来不近人情，姜南比他随和多了，为人幽默，所以还是姜南吧。”
　　也许很多人在高中时期都有属于自己的英雄主义，奚月不会拒绝易安的少女心事，所以就拉着她来到姜南面前。
　　“姜南，我的朋友想和你合个影可以吗？”
　　姜南突然愣住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奚月用易安的手机帮姜南和她照了好多张留给她慢慢挑去。
　　易安心满意足地溜走了，奚月却被姜南给叫住了。
　　“奚月，你还真受欢迎呢。”
　　她不理解他的意思，于是疑惑地看着他。
　　“你当然发现不了……有好多男生默默站在离你不远处，他们好像是在自拍其实是为了得到一张和你的合影。”
　　奚月觉得他太敏感了，拿这种没来由的事来开玩笑，索性就没有理会他。
　　她暗自想着为何不见越止的身影，但另一种可能是他那种人拍完集体合照后就离开了也说不准。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清逸楼上，少年独自坐在凉亭里面。
　　正值盛夏时节，没什么花开着但草木生长得十分繁茂。
　　【姜南】：越哥，刚刚奚月过来找我了。
　　他沉静的眼神为止一动。
　　【越止】：她有没有问我在哪儿？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姜南】：没有。。。她的朋友想要和我合照她帮忙牵线。
　　越止立即往操场跑去，等他到了的时候姜南兴奋地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她呢？”
　　“不知道啊，刚刚还在，应该是和朋友到学校各处拍照去了。”
　　于是越止等了很久，等到周围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他又在学校里走了一圈，依旧没看见那个身影。
　　直到2013年6月9日那个下午的错过之后整个漫长的假期里他再也没有见过她，甚至连消息都再也没有了回应，那个他在警察局记下的号码也变成了空号。
　　他鼓足了勇气找去了她家，却被告知奚月已经不在天科了。
　　之后的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之后，就像未来之眼只是摩天轮的名字而已，它看不到未来；人来人往的画展上每天都会迎来新的看客，没有人会为一成不变的展品永远驻足；星星依旧在那里，只是忙碌的人们不会透过厚厚的光污染壁障发现它的光芒。
　　命运就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就像冰河上的落叶，谁也不知道会飘向何方。

　　2014年的春天，越止来到了一个名叫宜厦的海岛城市。
　　这里有湿热的气候和浪漫的建筑，有限的岛屿上文艺的气息扑面而来，亲密的好友和伴侣经常不远千里来到这里骑行，看最美的日升日落和海滩白浪。
　　穿过一排排高耸的热带树木伫立的石板道，经过一栋栋拥有百年历史的石砌建筑，越止终于见到了他最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孩。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浅蓝色牛仔外套，胸前点缀着藏蓝印花丝巾，乌黑长发微卷地落在腰间，正骑着一辆电动车大概是往教室赶去。
　　女孩似乎比高中时期多了几分淡然洒脱，沉静且自信，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他藏得很好，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那天越止在校园里完完整整地走了一遍，包括她可能去的湖边，她可能坐过的长椅，她可能吃过的食堂。
　　知道她过得好越止就放心了。别的也没什么好祈求的。
　　那天，他去到了宜厦大学校外的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蔚蓝的大海，闻见带有腥味的海风的味道。
　　幸好这个湿热的城市，这一处小小的咖啡馆也供应热美式，否则他真打算自掏腰包让老板续上产品了。
　　他静静坐在窗边点了一杯咖啡，欣赏这她所在的这个城市、这片海景。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走到柜台那点了一杯热美式，然后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就开始专心致志地工作。
　　明媚的阳光正好照耀了她一半的身子，她挪动了下位子又埋头在工作当中。
　　微凉的海风从门外吹进来，白色的羽毛耳环轻轻摇曳着。
　　越止下意识地背过了身子，眼神却不自觉地朝她那边看去。
　　他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希望被发觉还是期待着她能看向自己，可是她如今好像在很平静自在地生活着，如果突如其来的露面会不会打破她的宁静呢？
　　所以越止没有轻举妄动，就那样默默坐在那里。
　　大概过了好久了吧，只听见她收拾东西的声音，然后缓缓起身，不偏不倚正正好从他身边掠了过去，仿佛略过了一片空气。
　　她来到前台，只见服务员递给她一个精致的小本子，然后她在上面毫不犹豫地写了几下就离开了。
　　越止来到门外看着女孩越走越远，背后服务员的声音正好响起：“同学你好，本店正在收集一些美好祝愿或对未来的期许，你有兴趣来写下你的吗？”
　　他拿起那个本子，打开的那一页写着一句字迹清秀的话：前路光明灿烂。
　　那自己他再熟悉不过了，于是他紧接着那句话下面坚定地写下：
　　拒霜万事顺遂。

　　后来的几年里他每逢节假日就会到宜厦来，可从未同她说过一句话，甚至两人都没有面对面见着彼此。
　　越止拜托了他在宜厦大学的好友，因为那个朋友在负责一些学生事务，经常搞一些活动，所以越止拜托他凭空造了一个奖项，而这个独一无二的只能有一个确定的人获得的奖项是他送的礼物。
　　获奖人有且只有一个——奚月。
　　奖品就是每年生日的时候学生事务部都会给她寄去生日礼物，直到毕业为止，至于每年的礼物都是越止精心挑选准备好提前寄到他朋友手中的。
　　奚月每年秋天生日，这样的话每一个新学年的开启她都能收获一份惊喜。
　　越止就是这么打算的。
　　而奚月同样也如他所愿那样完事顺遂，不仅参加了很多竞赛收获了很多奖项还加入了学校的乐队作为键盘上进行演出。
　　由于建筑学是五年制，所以奚月毕业那年越止已经远在美国读研了，但他还是不远万里回到了这个海岛城市，只为亲眼见证她的成功。
　　他准备了一束花，但没有亲手交到她的手上，只是拜托一个女生把花送给她。
　　毕竟这五年来奚月从未见过自己，也没说过一句话，也许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也许她早已把高中时期那些回忆变成了云淡风轻……
　　这么喜悦的日子里他不敢贸然打扰她的生活，只是默默地站在远处看着身穿学士服，优秀又美丽的姑娘，听着她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见证她的谣言和幸福。
　　这些年来越止不知往返在京海和宜厦，往返在华清大学和宜厦大学有多少次……
　　如果说狄更斯的双城记是巴黎和伦敦的话，越止的双城记就是京海和宜厦。
　　后来的后来，奚月去了英国留学，去了UCL深造，而他继续在美国学习。
　　一个在欧洲，一个在美洲，他之间隔着山，隔着水，隔着丹麦海峡和大洋，若是分开了，万水千山也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