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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   按照原定计划,骆舟深的拍摄团队会在布尔津停留两天两夜。第二天白天他们外出取景去了,知道关尔是后半夜才到的酒店,便没有去打扰她休息。

      所以导致关尔昨夜一沾床就睡得昏天黑地,酒店位于市中心,隔音算凑合,但奇异地关尔却没因为各种动静醒来过。

      直到西向窗的窗帘被风吹开一角,一斜方形光束从雕花的白色窗棂溜了进来,关尔才被晃醒来。

      时间是下午7点,新疆与北京地理相差两个时差,这时太阳还明晃晃高挂在西边。

      关尔扒拉下身上有些发臭的衣服,十分嫌弃自己,简直想找个河跳进去洗一洗。简单冲了个澡,因为头发太长不想洗头,直接取了条酒店送的花色纱巾裹在头上。

      她的行李少得可怜,这趟来得匆忙,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新疆昼夜温差大,白天光照充足,气温有些热。她上身穿了件宽大的波斯米亚风格、下摆流苏的亚麻短袖,下身套了条黑色短裤,脚上依旧蹬着那双棕黄色的马丁靴。她把墨镜别在鼻梁上,一边出酒店一边翻手机询问骆舟深等人的位置。

      布尔津是北疆重要的交通枢纽,城市绿化丰富,城市界面看上去整齐很多。沿街有很多圆形或尖形屋顶建筑刷着明艳的红蓝色调,搭上米色的外墙,很有地中海欧式古堡的风味。居民的住宅环绕在绿树之间,到处是圆拱设计和雕花装饰,白色的窗沿嵌在天蓝色的墙壁之上,这样的颜色铺陈很容易让人一看心情舒畅。

      因为职业习惯,关尔用挂在脖子上的尼康Z8取了几个景,一边留意路况一边翻看相片,防止自己不小心一头栽倒在某个烤包子摊里。

      手机传来响动,骆舟深等人在‘汇津亭’附近等她,待会一齐去闻名遐迩的布尔津河堤夜市吃烤鱼。

      关尔沿着河道,很快就看有座古朴的亭子屹立在两条河流汇集之处。来之前她也做了一些功课,布尔津在地理上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号——中国唯一的北冰洋水系额尔齐斯河最大的支流发源地。而‘汇津亭’正是处于额尔齐斯河和布尔津河的交汇之处。

      白天的时候,骆舟深等人就是用无人机去这两段河道取素材去了。

      这次的纪录片主要以自然、民俗、文化、乡建等方面为拍摄内容,但说来惭愧,关尔对其中任何一个都是门外汉,当时骆舟深找她当技术专家时,她翻了个白眼直接挂掉了电话。要不是后来听说这人又忽悠了其他人过来当‘专家’,自己当副摄时,关尔才推掉非洲之旅硬挤了半个来月假期过来舍命陪君子。

      也不是说骆舟深不靠谱,而是这人靠谱得要命,也较真得要命,跟这样的人一同工作,时时刻刻都得卷。

      骆舟深身高颀长,外貌斯文,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正倚在亭子里低头看手机,侧头不小心打了喷嚏。

      关尔见只有他一人,便插科打诨道,“骆地主,你家的那几头牲口呢?不会都累趴了吧。”

      骆舟深收起手机,上下看了她一眼,“呦,昨晚上打电话还一副林黛玉模样,今天就又恢复成二孙娘了?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以后要是那几头拉磨累趴了,还能有你顶上。”说完示意她往外走。

      关尔跟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让你那‘专家’给你当牛做马吧,我可不领你工资。”

      两人性情相仿工作也常常会碰到。不聚在一块儿还行,一聚在一起就很容易跟小学鸡一样开始斗嘴,俗称‘损友’。

      夕阳在云隙间缓慢移动,斑斓的光线映射在悠远绵长的河面上,幽幽地向上渗着璀璨的亮金色光芒。

      虽然夜幕暂未降临,但沿河的夜市此刻早已人头攒动。红色三角房顶之下,日光射进一排排的烧烤摊里,冰柜林立在墙角,里头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鱼类,店内的菜谱里写着五道黑、哲罗鲑、黑鱼、花翅子等等,价格也很适中,几十块钱一条。

      “那是额尔齐斯河刚捕捞不久的冷水鱼”,骆舟深见她感兴趣,便补充道,“这里其实还有个正式的名字,叫‘中俄老码头风情街’,但别人总喜欢用河堤夜市来叫它。虽然来新疆总少不了烤羊肉串,但难得布尔津河堤夜市以烤鱼闻名。刚好我记得你吃不了大肉吧?”

      关尔摆了摆手,拿起相机一边比手势询问其中一间店铺的老板是否可以拍照,一边回他,“早没事了。”

      骆舟深等了她一会儿,关尔拍完跟他继续往前绕了几个弯,在一家“张婶正宗烧烤”店里,看见了店门口跟他们晃手的团队其余三人。

      这个拍摄团队小而精——骆舟深作为导演同时兼制片人及半个剪辑师。主剪辑叫臧妮,她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笑起来有两个梨涡,也是团队的录音师和编辑。主摄影师何风跟关尔算塾一点,以前他们在同一个杂志公司共事过,他曾经给不少大牌明星拍过照,就是为人比较沉默。他的摄影师助理叫华言,大家都喊他华仔,是个广东人,全队人就数他穿得清闲,穿着沙滩裤和人字拖,性格十分阳光。

      认识的不认识的介绍了一圈,大家说说笑笑刚要结队进餐厅就餐时,这时有一伙人突然出现,从一头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地中海中年人,腋下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笑得一脸和气,身后三四个人穿着不算正式的西装,一派公\务风。

      关尔看完愣了下,偏头与骆舟深大眼瞪小眼。看骆舟深懵逼的样子,关尔知道这并没有提前彩排过,应该是突发‘意外’了。

      “哎呀,骆导光临鄙市,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让我们好好款待一下,真是见外啊。”中年人十分娴熟跟每个人握手,身后的助理跟着递名片。

      关尔看着烫金的字体,心里了然。也是,得过国际奖项的大导演特地过来这里拍纪录片,这是宣传本地旅游资源的绝佳好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去?傻子才干巴巴看着,把这个大好机会放过去。

      来的人员很杂,其中电视台的居多。递名片的助理是市电视台的摄影师,对关尔很熟悉,一上来就道‘关老师您的哪个作品如何如何’,搞得不擅长应付此种场景的关尔笑得脸都有些僵,只能客套点头。

      骆舟深也有点头疼,当初他报备的时候就怕惊动太多人,于是招收团队时尽可能找熟人,人数也尽可能少,甚至也没提前跟当地的熟人朋友打招呼。

      但人家既然已经知道了,也不好随便打发人家走,该尽的礼数还是得尽的,更何况这样的‘意外偶遇’骆舟深也经历了不少。

      骆舟深很快挂起得体的笑容挨个寒暄,“没有没有,都是私人行程,不敢搞太多动静。而且我和贵台的副台长是同校师兄弟,都塾得很,怎么怕叨扰?实在是我们行程太过紧凑,拍摄任务太过紧张,就没登门拜访,还希望您不要见怪啊。”

      中年人哈哈大笑起来,揽着骆舟深的肩膀,一边往外走,“骆导,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们不尽尽地主之谊就实在说不过去了。来来来,小王啊,领路领路,也不要在这吃了,这不太卫生,我们去酒店吃,我们都订好了。”

      关尔落在后头,看着乌泱泱七八个人走在前头,觉得自己刚才出来找骆舟深的决定实在是脑袋有包,这一趟不喝个七杯八杯,他们能轻易走出那个酒店?

      原本关尔想偷偷溜走,但前面中年人突然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她,愣了下才道,“哎呦,这位,脸熟得很啊。是不是就是——关一越的女儿啊?”

      轰地一声,关尔听到自己脑袋里有根弦突然崩断,有些发懵,一时没答上话。

      当场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关一越是何许人也,毕竟谁也不会记得四五年前某个早已入了狱的人,尽管在此之前有些人可能会在报纸上或者新闻上看到他的身影。

      骆舟深家里世代都在江浙沪一带经商,跟关尔的外公家一直保持着较好的合作关系,自然对她家里的情况略知一二。

      他的反应比关尔快,连忙笑道,“她是我的好朋友,叫关尔。这一趟可是我专门请过来帮忙的。您可不知道她平常有多难请,多少钱都请不动啊。她以前还在A国的国家地理杂志任职过,得了不少海洋类摄影的奖项,国内这个摄影圈子的人都应该差不多认识她。”

      这时中年人旁边的小助理也连忙接话,“主任,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关尔老师。”

      中年人反应过来,哈哈笑了起来,“喔,我记得了,这是小王的偶像嘛,小王也喜欢搞摄影,待会可以跟顾小姐多交流交流。”说完他特地向她招了下手,“来来来,关小姐也不要掉队,有缘千里来相会,何况北京离新疆这么远,大家千里迢迢的,来了都是朋友嘛。”

      关尔脸上僵着笑,没说自己早不在北京,只能加快了几步跟上。亏了,这不找骆舟深要个精神损失费都说不过去。

      *

      凭良心讲,酒店的卫生条件确实要比夜市的烧烤摊要好很多。一进门一条几十平米的羊绒挂毯映入眼帘,里边绣着层峦叠嶂的天山,而头顶之上则是天山雪莲样式的水晶灯,地板上反射的光亮清晰得可以照镜子。俨然一派金碧辉煌,高贵典雅。

      臧妮拉着关尔的手,这个山区小姑娘乍一见这场景还有点不自在,一边跟她嘀咕,边吐舌头边讲:“这一顿饭得花多少钱啊.......”

      关尔拍了拍她的手,无所谓道:“反正不花咱的钱,敞开肚皮吃就是。”

      她从小到大啥场面都见识过了,自是没被酒店的内饰震惊到,但饶是如此,还是被前台迎宾的两排十几个腿长腰细的异域帅哥美女给吓得一踉跄。

      她表面假装镇定,见前面被一圈人围拢的骆舟深见怪不怪,一脸云淡风轻、游刃有余。简直斯文败类,喔,不是,简直我辈楷模。

      心里暗道,果然能当导演制片的人心理素质还真是不一样。

      酒店里有不少人在等着,一进了包厢浩浩荡荡十几个人,关尔已经见怪不怪,拉着自家几个小啰啰装哑巴安静坐在了下首,一点儿给骆导分担压力的觉悟都没有。

      她心里明白骆舟深的酒量,这样的场面他足够应付。况且人家都是冲着他来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但抵不住有人会过来挨个与他们劝酒。酒桌就是这样,认识的不认识的,喝上一圈就可以称兄道弟,有理由的没理由的,逮个由头就可以劝君更进一杯酒。

      如果今晚不是骆舟深,是个别的什么人,以她的脾气早就撂杯子走人了。她几年前已经戒酒了,现在破戒似乎也不见有多困难。她酒量不多,寻常四五杯的样子,一杯白酒下肚,火辣辣的刺麻感涌进肺腑,久违的生理刺激让她有反胃的冲动。

      她忘了自己有超过24小时未正常进食。喝了没两杯,她头就开始犯晕。

      华仔先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替她挡了后面几个人的酒。酒过三巡,关尔借着臧妮的掩护,寻了个契机偷溜了出去,本来是要去的卫生间,但酒店浓重的粗劣香薰闻得她头更痛,她捂着鼻子直接从后门走了。

      进酒店时还有点太阳光,此刻世间万物都披上了桃花心木柔润光泽的暮色,渗着蓝的夜色在天边如水纹荡漾开来。顺着来路,街边的小摊贩也支起了一盏盏的灯。

      这时的空气、温度和湿度最为舒适,蒙着一层雾气的月亮也从荒凉的大地和逐渐喧闹的街市,像气球般轻盈,升上了夜空。

      关尔用手机给臧妮他们发了条短信,让他们不用管自己了。她穿梭在游客之间,闻着街道旁已经蔓延开的碳烤味,空荡荡的胃顿时开始抗议起来。四周烟雾弥漫,双耳传进的都是炭火的荜拨声和食物的滋滋声。

      “张婶正宗烧烤”店门前人已不少,关尔点了几条名为‘狗鱼’的冷水鱼。听说国内只有在北疆的额尔齐斯河流域才能吃到它,这是一种生活在寒冷河川湖泊中的冷水系特有鱼类,野生的尤其珍贵。

      关尔这人别的不强,就好奇心贼重。

      她半举着相机犹豫着要不要拍下烤鱼的瞬间,又害怕本地人忌讳这个。这时烤鱼的胖大姐十分热情地举着鱼让她拍,还高兴地比划着招牌之上的‘张婶’两个字。

      看样子这个胖大姐应该就是张婶。

      关尔比了个大拇指,笑着摁下快门。新鲜解冻的鱼已经现杀腌制完毕,特制的调料在鱼肚里做进一步消化,备火时大火烘烤,过上两分钟后,给鱼的背面上油,先烤背面。须臾等到鱼背泛出金黄色的皮后,立马翻过来烤肚子的那一面。不到一会儿,夹杂着肉香和孜然调味香的烤鱼就新鲜出炉。

      关尔看得不住咽口水,接过张婶的烤鱼串刚要咬一口时,旁边传来另一个熟悉的惊呼声。

      “嘿!美女这么巧啊!”

      关尔咬着脆鱼皮,一边转头看到了熟悉的辫子头——是昨天那个跟程屿同车的.......程屿!

      关尔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真是遗憾。她专心把连在鱼肉上的脆皮一口咬掉吞下去,这才不紧不慢地看向这个辫子头,没记错的话,这人叫宋qing?

      “确实挺巧的,对了,你那个朋友呢?”

      宋擎啧啧出声,说出的话带着调侃,“哎呦,怎么一上来就问我‘那个朋友’不问我啊?怎么,这是看上我朋友了呀?”

      关尔这人不喜与人打交道,但遇上性情一致的难免显露出嘴贫的本性。

      “你朋友帅啊,我都后悔昨天没跟他要个联系方式。要不,你现场给我个,我问问人家稀罕不稀罕我?处不处对象?”

      宋擎听出她在开玩笑,嘿嘿笑了起来,“我跟你说这小子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实际上——”

      关尔觉得有些新鲜,示意他接着说。

      “实际上闷骚得很,又不爱搭理人,不是装酷,就是天生的不爱搭理人。啧啧,真是受不了他。”宋擎皮肤有些黑,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我们在我朋友店吃呢,要不是我来这买几瓶啤酒还遇不到你,怎么样,过去不?喝几杯?”

      关尔觉得这个评价十分中肯。不过,喝酒——

      “行啊,救命恩人都这么说,不得整上几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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