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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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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嫣与镇明二人在溪岭镇待了好几天,试图将司日寻找出来,然而他完全消失,即使他们翻遍了全镇所有的角落,也无法找出一块衣角。
炼红夫人的事情,他们半点头绪也无,但毕竟二人的心思已经不主要放在上面,于是在溪岭游山玩水又过了三四日。这日,非嫣如同往常一样,去包子店买她最喜欢的豆沙包子时,见买包子的夫妻俩神色古怪。店门口还站着一个穿神官服的人,似乎在与他们说着什么。
非嫣向来好惹事,一看这情形以为那人是来找麻烦的。这种事情,一路过来并不罕见。白虎建了新神界,又大肆屠杀过去麝香山的神官,造成神界内部空虚的情况,为了弥补这一缺憾,他广发邀帖,三教九流的人只要有本事,都给予神职,成为半神或者预备半神。这样的措施或许一时间可以形成神界繁荣的局面,但也造成了一种混乱。
成为神的那些人,之前要么是散仙,只知道安然享受凡人烟火,要么是作乱的狂徒,根本不懂怜悯为何物。于是横行欺诈的有,冷眼漠视的有,更多的是卖弄权威,作威作福的人。
她大步走过去,一把揪住那神官的衣服,笑道:“小哥这件衣服挺不错的!让我看个仔细如何?”
那人没有任何防备被她猛力一扯,踉跄了好几步,叫了一声。非嫣忽然捂住嘴,悄悄吐了吐舌头。哎呀不好!她过来得太急,居然没发现那人是个女的!她赶紧奔过去扶住她,口里道歉道:“抱歉,我以为是个找麻烦的坏人。你没伤着吧?”
包子店的夫妻吓的脸都绿了,一人一边冲过去将那个女神官扶住,颤巍巍地说不话来。那个女神官虽然满脸惊骇,却并无暴戾之色,只是摆了摆手,平和地说道:“不,没事。打扰您二位了,我告辞。”她对非嫣拱了拱手,又笑道:“打抱不平的女英雄,有机会再见。”
非嫣拦住她,笑吟吟地赔罪,“别走啊!我误会了你,该让我好好赔偿才是。我请你吃包子!”她让包子夫妻给她一包最好的豆沙包子,然后递了过去,眉眼里满是笑意。那神官忍俊不禁,见非嫣生得美貌,性格也狡黠,不由生了好感。
她摇了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只是要务在身,不敢耽误。方才我是问两位老人家溪岭镇主的行宫在何处。”说着她有些惭愧,赧颜道:“这地方我以前没来过,倒教三位取笑了。”
非嫣笑吟吟地说道:“这有什么?难道迷路是罪过么?你呀,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然后往右拐去大路,在那里问问别人,一下子就能找到啦!对了,你有什么要务?看你的衣服,你是麝香……不,太元山的神官吗?好了不起!”
她嘴上告诉她怎么走,手上却不松,抓着那女子的袖子,神态亲热,一心要从她嘴里套出到底是什么要务。白虎又耍什么花样?
那女神官叹了一口气,当真坐了下来,老夫妻两人赶紧送茶,端了一大盆什锦包子上来。非嫣抓着包子吃了个痛快,就听那女子说道:“让你认出来了,真不好意思。其实我做神官不过半月不到,只能做做传递消息的半神而已。这次难得太元王亲自委派任务,我哪里敢懈怠。赶紧完成了,回去复命才是正经。”
非嫣转了转眼珠,笑道:“那可真不错,不知道是什么消息,这么正经地,不会是坏消息吧?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再受不了惊吓啦!”这话说的那两老夫妻连连点头称是。
那女子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坏消息,神界终于平静下来,太元王安抚民心还来不及,怎可能再出乱子?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听说宝钦那里情况不太好,太元王一时暴怒,连斩了三四个城主的脑袋,这次又新委任了一个人,据说对他报有很大的期望。我这次,就是专门把昭命送来溪岭。现在想起来,太元王果然很重视这个人呢,之前几个宝钦城主任命都是急匆匆地,这次却昭告了天下,足见爱才之情。”
非嫣“哦”了一声,问道:“那人好厉害,叫什么名字啊?你见过吗?”
那女子轻道:“听说是叫松林,我也没见过。不过他因为亲自斩下作乱狼妖炼红的脑袋,而被太元王大大嘉奖。我听说过,狼妖炼红是非常厉害的大妖,以前就在青杨山一代作乱,后来还当面侮辱过太元王。这次被松林斩了脑袋,可是大快人心。太元王为了抚慰人心,还将她的脑袋挂在太元山神殿外三日呢!”
非嫣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陪着她又闲聊了几句,两人吃包子吃得大饱,然后那女子才告辞送昭命去了。非嫣手里端着给镇明买的素包子,脑海里思绪翻滚。松林,松林……这个名字她从来没听过,据那个女神官说,他以前是流放青杨山的散仙。炼红以前也是青杨山的妖仙,说二人没有任何交集白痴也不会相信。这么说,是背叛?
她想起那天晚上,一共三个人,一个被自己人杀死了,一个是司日,还有一个就是捧着人头杀人并逃走的。那个人莫非就是松林?如果是他,那么他就是在取头之前与炼红夫人有过接触了,以炼红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毫无反抗的能力就被他取了脑袋。他们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商量,能让炼红乖乖把脑袋送出去眉头也不皱一下?
越想越乱,非嫣拍了拍脑袋。这种事情就交给镇明去考虑吧!她最怕这种费脑子的迷团。一直回到客栈,镇明正在看书,见她回来了,便微笑起来。
“又去什么地方玩了?买了这么久。”他替她擦擦额上的汗,现在虽然已经秋天,但天气依然闷热,非嫣一路跑回来,脸上红红的。她把包子一股脑丢给镇明,大声道:“你一定不知道我今天听了一个什么消息!说出来包你吃惊!”
镇明笑了起来,拈起一枚包子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说道“听到了什么?莫非是炼红夫人的脑袋已经送给白虎的事情?”
非嫣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啊,你知道了却不告诉我!死人!”她大发娇嗔,用力跺脚。
镇明摇头,“不,我不知道,但我猜得到,炼红的人头不可能没有去处。最大的可能就是送去白虎那里。怎么,你听到了什么消息么?”
非嫣于是把遇到女神官打探消息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问了一句,“你说那个松林,会不会是那天晚上逃走的人?现在他要做宝钦的城主了,我觉得里面一定有阴谋!炼红夫人被骗了!”
镇明沉吟了一会,才道:“不,不一定。或许被骗的是白虎。炼红必然和松林之间有一个交易,但我们不知道具体情况。现在不可以声张,我觉得松林一定有秘密,冒这么大的险做成了事,他也是个不简单的人啊。”
非嫣笑道:“他的确不是个简单人物,天知道他哪里来的本事。其实取炼红人头不是他自己请愿的,而是白虎的吩咐。之前他的办事能力就很得白虎的欢心。你不记得了吗?暗星当时在几个大城里胡乱杀人,蛊惑人心,怎么突然就消失了?那个女神官说,是白虎派松林暗地监视暗星,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回给白虎。白虎是因为恼怒暗星的行径,才将她雪藏。所以说,这个松林呀,一定有自己的本事。居然能跟踪暗星不被发现!”
镇明道:“你考虑事情永远这么简单,只看表面。你觉得暗星有可能被人跟踪而不发觉么?以她的本事,恐怕近她百丈之内都可以察觉。我猜,暗星一定也与他达成了某种交易,所以才任他行动。这个松林,完全不简单。到底是什么人,以前居然从未知道有此等人物的存在!”
非嫣眼睛一亮,低声道:“要不我们去宝钦看看?”
镇明无言地看着她兴奋的神情,再次确定非嫣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小坏蛋,更无奈的是,他居然也被感染了这种坏脾气,开始对这些事情感到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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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钦的情况不好,清瓷与玄武一路早已听闻,但想不到会坏成这样。主要官道上的店铺基本上全部关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随处可见残壁断垣,一个废墟摊在一栋好好的房屋旁边,然后再是废墟……
“简直就像遭了飓风的侵袭。”清瓷喃喃地说着,打量着周围破败的景色。废墟下压着许多已经腐烂的尸体,可以很清楚看到,那些尸体生前遭到极残忍的对待,鲜血撒了满路。清瓷捂住口鼻,“好臭……恐怕已经死了许多时日了。难道这些日子一直在闹?”
玄武叹了一声,携住她的手,“离开这里吧。恐怕这里是没活人了。我们往前走一点,估计城西的情况会好点。”
他肩膀上的皮皮忽然大声叫了起来,翅膀扑腾着,往右指去。清瓷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右方传来一阵喧哗,似是好几个人在大喊着什么。二人对看了一眼,绕过几个废墟,走过去看个究竟。
前面是几栋比较新的瓦房,一群人在屋子前揪打着,嘶叫着,其中一个人的声音特别响,就听他吼道:“老子早看你这个家伙不顺眼了!你家这两年突然暴富,一定干了不少恶事!老子今天要听从暗星大人的教诲,把你这个吸血的混蛋打死!”然后是一阵孩子与女人的大哭声,混杂在周围叫好的声音里,听起来分外惊人。
清瓷暗暗心惊,快步走上去要阻止这种没有天理的打斗,忽听一个人惨叫了一声,似是被打了下去,然后一群人一哄而上,踩的踩打的打,那人顿时成了血肉一团,半点气息都没了。那群人欢呼着冲进崭新的瓦房里,东抢西抢,一面大叫起来,“暗星大人万岁!暗星大人万岁!”有几个人拉住一个穿红衣的小媳妇,那女子生得甚是秀丽,只是不住地颤抖哭泣。那几个人见拖她不走,一个暴躁点的就嚷嚷了起来,“你相公都死了!老子喜欢你留你狗命是抬举你!”说着一巴掌扇上去,那女子嘴角顿时流下血来,被那几个人扛在肩膀上,动也不敢动。
她再也看不下去,吸了一口气就要说话,玄武忽然拉住她的袖子。“你别动,我来。”他快步走上,周围的人见他容貌清俊,衣裳华美恍若天人,倒有些吓住了,都停在那里瞪他。玄武一把将那女子扯下来护去身后。
“太难看了吧!”他冷冷说着,“别人家富裕就要眼红?不想着如何努力过自己的日子,却去算计别人!暗星是这样教你们的?!杀人什么时候成了功劳?抢别人的就是自由?!你们现在根本不配做人!”
那群人被他震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玄武扶着那浑身发抖的女子,轻道:“还能走吗?快离开吧!”那女子只是哭,哽咽道:“我……离开去什么地方?……相公……相公他……”玄武实在无法,清瓷突然轻道:“你过来,到我这里来。我们会给你找一处安身的地方。”那女子跌跌爬爬地奔过来,抓住清瓷的袖子放声大哭。
玄武冷道:“你们也散了吧!杀人抢劫难道不羞耻吗?!你们现在抢了别人的,难保有一天别人再抢你们的!这点道理也不明白?”
那群人渐渐停止了躁动,面上浮出恼怒的神色。其中那个方才打得最凶吼得最响的人抓着锄头叫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来教训老子!老子不怕别人来抢!有本事你上阵和你爷爷斗两下!不然你后面两个漂亮妞就归老子了!”
玄武面上一寒,“真是愚不可及!”他冷冷说着,手掌陡然张开,众人只觉天气顿时冷了下来,寒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砸在身上,剧痛无比。他们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颤,牙关一个劲抖着。玄武整个手掌都变成了冰,散发出阴冷的光芒。他淡然道:“还不走?想被我冻住么?”
那叫的最凶的人突然哀号起来,“是神仙!是神仙!快跑啊!”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如鸟兽散,瓦屋前空荡荡,只有一个老婆婆抱着一个不足两岁的小孩子瘫在门口抹眼泪。而躺在他们身边的,就是已经血肉模糊断了气的屋主。
红衣女子哭着扑上去,与那老婆婆两人抱着尸体苦不堪言。老婆婆忽然哽了一下,抽搐着晕了过去。红衣女子抓住玄武的袖子,跪在地上哀求,“神仙老爷!请你救救我家相公!求你!”玄武摇了摇头,叹道:“抱歉,神仙没办法让死人复活。你们……节哀。”
清瓷见她们哭得甚惨,不由觉得一阵凄凉,她扶住那女子,柔声道:“将你相公埋了吧。你带你婆婆进去收拾一点东西,今天我们就给你安排一个地方好好居住。”
玄武轻道:“这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如她们一样伤心。我们实在没用,救了一个有什么用?清瓷,做神原来这么痛苦,眼看这些惨剧,却毫无办法……”
清瓷没说话,她看着身下的影子,那里面一片沉默。半晌,她才道:“这个……就是你所要打造的天下?”没人回答她,清瓷厉声道:“回答我!天澄砂!为了你的任性,死了那么多人!你要的天下就是这种样子?!”
澄砂的声音缓缓透出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异感觉。
“那又如何?人总是要死的,不是自己死,就是被人杀死。弱者只能被强者压在下面。这是真理。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以前的麝香山难道不是这样?不过是神压在人的头上罢了。你如果没有变强,今天能活着站在这里吗?弱者的眼泪只是一种催情的东西,让人更加兽性大发。你不是一直这样告诉我吗?人压在人的头上,不是很好么?弱者只有让自己变强才不会被淘汰。这个难道不是理想世界吗?”
清瓷怒到浑身发抖,放眼望去,满眼的废墟鲜血——理想世界?!她怒道:“你在狡辩!难道利用自己的强大去侮辱别人伤害别人就叫做公平?这样下去只会毁了这个神界!你是个疯子吗?!”
澄砂淡然道:“毁了就毁了,那又如何?疯子就疯子,那又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吗?用我一个人的痛苦去换那些无聊生命的快乐,我不愿意做,我不是神。你愿意做?那就交给你,你去拯救你所谓的苍生吧!”
“你……!”清瓷被玄武拦住了,他说道:“别与她斗嘴了,斗赢了又能如何?事实已经发展至此,说什么也是废话。我们走吧,还要给他们婆媳安排住处呢。”
清瓷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再没有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