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与禅》不周骨

12、烟囱

　　程戬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屋檐，稳住身形后立刻朝下方伸出手，“来，小心。”

　　一只瘦小的手覆了上来，程戬握紧，略一用力，将于竹薇也拉上了屋顶。

　　“你没事吧？”程戬皱眉看着她，“你手心有点烫，没发烧吧？”

　　正抖落衣服上灰尘的于竹薇听到这话，倏地变了脸色，强笑着对他道：“没有啊，可能刚爬墙太紧张了。”

　　说完也不给程戬反应的时间，开始四处查看起来。

　　这次没有费什么功夫就在烟囱旁发现了几个脚印，以及一些像是刮擦的痕迹。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面前的烟囱上。

　　于竹薇一手按在烟囱边沿，定定神，然后附身看向烟囱内部。只一眼，她的心便沉了下去，但程戬这时也凑了过来，学着他探身往下看，于竹薇只好不动声色。

　　等他实在看不到什么东西起身后，于竹薇才神色平静地开口：“我要下去看看，这房子内外没有什么亡灵了，很安全，你就留在这里吧。”

　　“不行。”程戬坚定地摇头。虽然他十分抗拒要进入烟囱里，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自己留在上面，让于竹薇一个人下去。

　　于竹薇正绞尽脑汁地想劝服他的说辞，程戬已经先一步开口，问：“你怎么下去？”

　　于竹薇一愣，被他问住了，抿了抿嘴唇，最终没有说话。

　　烟囱内外没有用于攀爬的绳索，但她隐约注意到，烟道的砖壁上也有几处凸起的砖块，应该和上房顶时一眼，可以靠这些凸起攀爬下去。

　　但是……她心里隐隐犯难：她对于攀岩一类的活动，确实非常不擅长。

　　对于于竹薇这种没什么经验的小白来说，一上来就“玩”这种难度系数大的，而且还没有防护……于竹薇只是驱魔师，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要知道，万一往下爬的过程中不小心踩空了，这烟道不知道有多深，她恐怕……

　　但程戬只是个普通人，她实在没有资格要求他帮自己，尤其是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

　　于竹薇没有纠结太久，程戬就打破了她的思考，他自告奋勇地拍了拍胸脯，道：“还是我和你一起下去吧，我以前玩过一段时间攀岩，到底有些经验。”

　　于竹薇神色复杂，没有说话，但内心已经松动了。可能是有了昨晚两人一起勘查别墅的先例，这次她并没有非常抗拒。

　　但……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啊。

　　见她犹豫，程戬也不催促，只拍拍手里的灰尘，说了几个自己在刚接触攀岩时的趣事。

　　虽是趣事，却每一件都在突出新手攀岩的危险性。

　　于竹薇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她不能不顾虑程戬的安危。

　　“到底有什么好纠结的。”程戬见她一直表态，也有点急了，“如果下头真藏着个不得了的邪物，而你又不小心摔伤了没能制服它，既然他有本事弄出一屋子亡灵，我不觉得它能放过我。再说了，我朋友可能也在下头，我们一起来的，我不能扔下他们自己走吧。不如咱俩一起，我协助你下去，你去行使你驱魔师的职责，把事情解决了一了百了，我以后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于竹薇静静地听他说完，片刻后叹了口气。

　　虽不太情愿但也只好如此，“那…..行吧。谢谢你。”

　　烟道很窄，一个人通过还有点富余，没办法容纳两个人并排。程戬先下，让于竹薇沿着自己爬过的路径。

　　“别怕，万一你踩空了，我还可以接一下。”

　　“嗯。”于竹薇小声应了声，她的体力和身体敏捷性确实很一般，每往下挪一步都十分小心。

　　而程戬的处境也并没有好太多。刚开始的几米能见度还可以，轻轻松松就找到了凸起的砖块。但随着逐渐深入，光线越来越昏暗，因为没有护具，程戬也不敢腾出一只手拿着手机照明，就只能靠脚一点点往下摸索，直到找到下一处凸起，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异常艰难。

　　精神高度紧张集中，不知不觉间他出了满身的冷汗。好在没过多久，程戬就大概发现了凸起出现的位置规律，这样一来省了不少力。

　　休息的间隙，程戬往下看了一眼。

　　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深不见底，仿佛将要通往地狱。

　　他呼出一口气，突然有些后悔。但现在反悔好像有点晚了。上方传来女孩喘息的声音，程戬往上看了一眼。于竹薇先前已经踩空了两次，如果不是程戬反应敏捷托住了她的脚，可能她已经栽下去了。

　　他抬头看了眼上方近在咫尺的于竹薇，咬咬牙继续往下。

　　程戬粗略估计了一下距离，按照别墅的高度，他们应该已经进入了地下。

　　再往下没多久，程戬就发现了变化，烟道似乎不再笔直垂直与地面，而开始微微倾斜。继续往下，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这样一来程戬可以整个身体趴在墙上，不只靠四肢抓着凸起的砖块稳住身形，倒是省了不少力，也终于能腾出一只手来拿出手机照明。

　　程戬打开手电筒朝下一照，片刻后笑了出来，抬头看着竹薇，“没有多远就到底了！”

　　于竹薇也跟着低头朝下看了眼，大概还有10米距离就到底了。

　　他们没有休息，一鼓作气继续朝下爬，没过多久终于爬到了烟囱底端。

　　程戬用力跺了跺脚，确认已经踩在了实地上后，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朝斜上方的于竹薇伸出手，“来。”

　　于竹薇没有客气，抓牢他的手，借力很快爬了下来，但就在落地的瞬间，她秀气的细眉立刻拧起。

　　她调整了下呼吸，上前两步挡在了程戬前面，面向前方漆黑的甬道。

　　“怎么了？”程戬见她神色不对，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都不敢举起手机对准前方的甬道。

　　于竹薇深呼吸两次，努力平复情绪。

　　她感觉到非常的不对劲。

　　这里深入底下，温度远远低于上面，但于竹薇却连呼吸都灼热了起来。从她踩到地面那刻起，体内的力量就像被点燃的爆竹，一下子亢奋起来。

　　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她从前只遇到过一次。

　　于竹薇立刻意识到，甬道的前方一定有特别邪性的东西。

　　“前面什么情况？”

　　于竹薇没有回答，借着昏暗的光线，她带着愧疚和歉意回头看了眼程戬。

　　都到了这个时候，现在让他回去恐怕也晚了。

　　不彻底解决了里面的东西，他们都别想全身而退！

　　于竹薇反手牵住了程戬，对方手指颤了颤，迟疑了几秒反握回去。

　　“从现在开始，不要松开我的手。你手机还有多少电？”

　　程戬注意力全在手上，听到她的话冷不防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忙抬起手机去看，“哦，还有50%呢。”

　　“那你省省电吧，我包里有个手电筒，你打开就能看到。挺大的，帮我拿一下。”

　　于竹薇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的甬道，身后传来拉链被拉开的刺耳摩擦声，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翻找，接着背上一轻。

　　“找到了？”

　　“嗯。”

　　程戬看着手里的东西，表情十分精彩。

　　于竹薇说“挺大”的时候他还有点疑惑，一个手电筒而已，能有多大？

　　但他没想到……

　　程戬颠了颠手里这只比他脸还大、分量十足的大红色网红手电筒，不……或者应该称它为：超亮远射户外工地多功能激光炮led防爆手提探照灯，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

　　她居然会带这种东西？

　　“给我。”于竹薇朝后伸出右手。

　　程戬小心翼翼地把东西递到她手上，却没有立刻松开手，“分量不轻，你拿的了吗？”

　　“嗯。”

　　于竹薇接过手电筒，想去打开开关，突然意识到自己左手还握着程戬的手呢，“你还是挽着我胳膊吧，这样我方便做事。”

　　“哦，好！”程戬忙松开右手，然后牢牢挽住了她的胳膊。

　　于竹薇举起手电筒，拧到了最小强度，照亮了前方的甬道，他们这才发现甬道并不是平行向前的，而是继续伸往地下。不过甬道内有石阶，他们这次不用爬着下去了。

　　这次于竹薇在前，程戬在后，两人踩着石阶一级级朝下走。

　　于竹薇全程一直紧紧地看着前方，而跟在她身后的程戬则放松的多。经历了昨晚的事，他这会儿居然不怎么觉得害怕了，还有闲情逸致观察四周的墙壁。

　　这条甬道虽然在地下，但并不逼仄。可容纳5人并行，高度也至少有2米，程戬身高180+，走在其中完全不用弯腰。

　　于竹薇一边走一边估算着距离，大约往下深入了10多米后，终于走到了甬道的尽头。

　　“怎么了？”

　　于竹薇站在甬道出口前，却没有要再往前多走一步的意思。

　　片刻后，她轻叹了口气，然后将手电筒强度调节到最大。

　　程戬见她不回应自己，便自行下了一级来到了于竹薇的身边，然后探头朝前方看去。

　　入目是足有广场大的一间石室。不得不说，网红手电筒这回可真是物尽其用了，在强光的照射下，真如网上测评那般：不知道还以为天亮了呢。

　　但在场两人显然都没有心思去关注这点。

　　于竹薇和程戬并肩站在入口处，表情一个凝重，一个僵硬。

　　因为在他们前方，这间广场大小的房间里，堆满了累累白骨。

　　程戬再次感觉自己的头皮炸开了。

　　身旁人察觉到了他的反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扯了扯，两人肩膀紧靠在一起。

　　但程戬此刻已经完全没有闲情逸致去关注这点了。他艰难地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强迫自己千万不能晕过去。

　　尸骨几乎堆满了整个房间，一眼看不到头，更数不清，全部呈现出白骨化。于竹薇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它们全都年代久远，而是邪术所致。

　　而就在尸骨之中，竟然留出了一条清晰的小道，横贯整个房间，一侧连接甬道，另一侧延伸到广场的尽头的小门前。

　　这时候，于竹薇倒松了口气。她目光掠过道路两侧小山一般的骨堆，然后看向正对面的门洞，淡定开口：“总算找到老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