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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灵棺——朱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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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青灰长艾萧,桃花扇底送南朝;不因重做兴亡梦,儿女浓情何处消。”一部《桃花扇》演罢,台下又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这掌声十年如一日,是给你的,是给我的,也是给朱楼的,这朱楼建来已有十年之久了罢,你看柱上那些深红的漆,如今也已褪去的差不多了,这些柱子见过了底层的人间烟火,也看过了上流的纸醉金迷,要说它们作为器物的一生,那便是值了。可我们呢,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徒弟来接下我们身上的那根担子,这我大抵是有些不甘心的,但这些弟子中的确没有让我们都称心如意的。你觉得蒙生可以,但我总觉得他虽根骨上乘但太过骄躁,是没有耐心学这戏的,而我所想的常喜,你又总觉得他有有那股子劲但缺少了些天赋,学不会这等好戏。那么这事先放置在一边,暂且不提,但有一件事埋在我心中已十年有余了,如若再不说,我怕也就再也没有机会同你讲了。
你大概已经忘记了我们是如何相识的了吧?那年正值仲夏,蝉鸣声不断,好似在吟唱着光的赞歌,也好似在唱响我的骊歌。我快要饿死了,躺在街边,浑身挤不出一点儿力气,但当我看到围绕在我身边的“秃鹫”时,我心中便又开始生出了一种抗拒感,因为我是万万不想被同我一样的东西吃了的,我就硬撑着,直到你的到来,才给我这灰暗的、濒临破碎的带来了一抹微弱但是有光的萤火。你看到快要死掉的我,飞速向我奔来,解开身上的小包裹,从中取出了一个烧饼给我,然后对我说:“我道你年龄与我差不多大,却落得一个连饱腹都无法做到的境地,不如跟我一同走吧。”我用尽全力点了一下头,随后支撑着起身迷茫地问到:“那…那我们现在去哪啊?”我看到你愣了一下,随即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回答道:“我是从戏班子里出来的,实在不行,我就带你回去拜师学艺,但是这会非常痛和累,你愿意吗?”我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答应了你,我连鬼门关都已走过一趟了,还有什么值得惧怕的。跟你到了戏班后,你跟师父说我很有天赋,也很能吃苦。在一阵软磨硬泡下,师父答应了我入门的请求。于是你便大摇大摆地走向了一张长椅并趴了上去,我看见师父的戒尺在你的身上雕刻了一朵朵鲜红的花,但你一直是一声不吭,那股腥甜的味道直冲我的鼻腔,游到我的脑中敲打我的每一根神经,使我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事后我跟你道歉,你只是虚弱且豪迈地一笑,随后道:“没事儿,迟早到要被抓过来打,这次挨打还换了个小师弟,值了!哈哈哈…”自那天起,一颗报恩的种子便在我的心中生根发芽,我发誓以后一定要报答你,所以在我既冠后,我便把师父给杀了,那时真是幸运,我杀了他还没有人知道,现在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相信也不怕你不会说出去,回想起当时师父惊恐且不可置信的眼神,简直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啊。
师父他老人家走后,戏班子就靠着我俩支撑着,不,准确来说是你一个人在撑持着,我除了演戏外便没有其他会做的事了,他们都叫我戏痴,呵,说得好听,那只不过是对我这个毫不具备生活技能的伶人的戏称罢了!可这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等我们上了更大的舞台我才发现,只要你有了名利,自然就会有一大批人抢着来照顾你,所以生活技能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更何况我相信只要师兄你在我身旁,我们便不会风餐露宿,他们怎么看我,叫我什么,我都已不在乎了。
后来在我的劝说下,我们带着戏班去云游四海,我们走过了无穷的远方,遇见了无数的人,其中遇到的一个叫孔尚任的小才子写得作品甚是不错,尤其是那《桃花扇》,真叫一个淋漓尽致。我们求来了这部剧,在我二人的“苦心经营”下,这部出神入化的戏剧成功被我们带向了大江南北。上到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哪个不对这部戏啧啧称奇,可以说《桃花扇》为我们带来荣誉,我们也赋予了它生命。在到达南京不久,你就被此浪漫的古城所深深吸引,并执意要定居在此。而这栋深红的小楼便拔地而起,这楼中没什么点缀的装饰,有的只是几个顶着楼的红色柱子,我当时抱怨太过单调,但你只是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以后会有东西挂上去的。”在我们广收门徒并且惨淡经营了几年后,朱楼突然开始了它大红大紫的生涯,我们的富有生活也迎来了开端。至于为什么会突然有了生意,这是一个秘密,就让它死在那个夏天吧。
在时间的一点点打磨下,石胚也渐显玉色,朱楼从先前的不温不火到现今的如日中天,长到十年,短到一场戏的功夫,实属不易,希望它未来依旧能装下我们的初心而不是贪心。
说了那么多你大抵是听累了吧?但我心中依旧有许多话想向你娓娓道来,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虽然她是一位风流女子,但此刻的你们却像极了李香君与侯方域喜结连理。而那个我深埋于心中十年的秘密我想,再不说怕是以后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师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