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次记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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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片场里晃悠了三天，沈中夏终于迎来他的第一场戏。
开拍前，莫传明特意将沈中夏拉到一旁讲戏。
“这是多金和郑晓的第一次见面，此时此刻，郑晓于多金而言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陌生人，和他上学路上看到的一块石头一棵草没有什么区别，他正处在一种和外界隔离开的封闭状态。”莫传明对沈中夏说。
沈中夏点点头，掌心里全是汗水。
这场戏他没有台词，可就是没有台词才更让他紧张，在这个情况下，人物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沈中夏对自己只用表情和动作就能演好多金的这件事十分没有把握。
“放轻松。”莫传明拍了下沈中夏的肩膀，“不要紧张，我们慢慢来。”
“好。”沈中夏再次点点头。
“你再好好琢磨一下。”离开前，莫传明喊了一声妆造负责人的名字，“老孟，多金的头发再长一些。”
被叫做老孟的中年男人应了一声，过来带沈中夏去改造型。
沈中夏本来就瘦，剧本研读后到进组的那十天更是为了贴合角色减重将近十斤，眼下穿着剧里泛黄的宽大衬衫，看起来瘦弱的不行，彷佛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不过因为他的头发发质太好，加上一时留不太长，剧组给他准备了各种长度的假发套。
老孟让人把沈中夏头上的头套去掉，换上一个稍微长一些的，修理过后，额前的发丝盖住了他的眼睛，沈中夏特意驼着背走了几步，看起来倒真有阴郁孤僻少年的味道。
一切准备的差不多后，莫传明让他们俩先走一下戏。
沈中夏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走到黑不溜秋的楼梯台阶上坐下。
灯光师给楼梯间调出一个昏暗的光线。
沈中夏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几乎要和脏污的楼梯间融为一体，头顶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进入角色之中。
这场戏是多金和他家隔壁新搬来的邻居的第一次见面。
这日，多金买菜从外面回来，隔着房门听到自己的爸妈第不知道多少次爆发争吵，用争吵这词并不准确，他爸嘴里冒出一个又一个肮脏的词汇，骂他是拖油瓶、骂他妈是表子见人、骂他们俩只知道花他的钱、什么都不干，他妈只会一边哭着一边解释说自己帮谁洗碗做活了，家里的日用菜钱都是她花钱买的，而后换来他爸更肮脏的谩骂，甚至是拳脚相加。
多金曾多次劝说他妈离开他爸，带着他一起，他们娘俩一定能养活自己。而且，他快要高考了，从初二开始，他每天晚上放学后和周末都会帮人做工，如今已经攒下一笔钱，等高考完他再努力多找些活干，大学第一年的学费生活费几乎就够了，他们可以离开望水镇去他大学所在的城市，他会在课余时间以及寒暑假打工赚钱，等熬过大学四年，后面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可他妈听了他的话，只会哭着用一种他疯了的眼神看他，最近一次甚至打了他一巴掌。
一股疲惫感油然而生，多金将菜放到门口的桌子上，走到楼梯间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没过多久，郑晓从外面回来，两人一坐一站的打了个照面，而后一个低头将脸埋进膝盖一个踩着台阶往上走。
沈中夏并拢双腿，将瘦得尖尖的下巴抵在上面，过长的刘海盖住他的上半张脸，缺失血色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灯光师控制着让楼梯间里的灯泡闪了闪，然后慢慢变暗，黑暗渐渐在楼梯间里蔓延，像是要将缩在那里小小一团的沈中夏吞噬进去。
就在这时，一串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楼下渐渐靠近。
灯泡重新慢慢恢复原先的丁点亮度。
沈中夏下巴微微抬高一些，看见魏进礼站在两层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处，眼睛里漆黑一片。
两人的目光似乎透过沈中夏额前长长的头发对视上了，又似乎没有，下一刻，沈中夏重新将下巴抵在膝盖上，魏进礼收回目光继续往上走。
“好。”莫传明说，“等会就按这个来一遍。”
说完，他又到灯光师旁边嘱咐什么。
化妆师们趁机凑上来给魏进礼和沈中夏补妆弄发型。
一切准备就绪，第一次正式拍摄开始。
莫传明喊停后，沈中夏也一直在有意的控制自己处于角色当中，听到开始后，他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前面都按照走戏进行着，然而到魏进礼从沈中夏身边经过时，沈中夏不知道怎么想的，身子下意识地往一旁挪了挪，这个动作很微小，但还是被镜头很清楚的捕捉下来。
莫传明盯着这个动作，神情若有所思。
等到结束，沈中夏和魏进礼朝莫传明身边走去。
监视器里正在回放沈中夏的那个动作，莫传明一边看一边和人发着信息。
沈中夏等他放下手机，十分不好意思地凑上去，“对不起导演，我......”
莫传明摆摆手，打断他未完的话，“对什么不起，你刚才那个临场发挥不错，很有想法，不过我们还是得按照之前走戏的再拍一遍，看看最后用哪一版更好。”
一场戏拍好几个版本的事很常见，况且沈中夏的这个临场发挥确实不错，莫传明又哪里会怪他。
场景灯光再次调试好，沈中夏和魏进礼按照走戏再来了一遍。
莫传明喊了卡，之后又拍了几个单人特写，这场戏算是过了。
接下来没了沈中夏和魏进礼的对手戏，要拍的是他和饰演多金爸妈演员的戏份。
第一场戏就一条过了，临场发挥还让导演表扬一番，沈中夏瞬间对自己的演技充满信心，然而下面的戏份却直接NG到沈中夏都要怀疑人生。
莫传明更是将他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甚至放话，“能不能演了？不能演就给我滚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狠话起了作用，沈中夏后面一条终于过了。
莫传明用监视器将沈中夏那场戏回放了好几遍，明明很满意，嘴上却很是挑剔道，“勉勉强强算过了，再NG下去下一场就不用拍了。”
后面的戏份沈中夏依旧NG，但相较起来，NG次数明显比一次少了些。
上午的戏份结束，沈中夏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疲惫。
他之前很喜欢看电影，却没想到制作电影的过程这么艰难，一个看起来很唯美的镜头，观看时只有几秒十几秒，制作时却是一次又一次精进后得到的成果，工作人员、演员以及导演都在不停地做着重复的事。
中午吃饭时，沈中夏沉默地坐在魏进礼对面挑着菜往嘴里塞。
自从那天过后，魏进礼就让沈中夏来他休息室里休息，头两天沈中夏还十分不好意思，每次都要魏进礼亲自去“抓”，接连几次下来，如今已经自觉到会自己找来。
魏进礼看了眼一反常态的沈中夏，放下筷子，轻声道，“怎么了？”
沈中夏没立马回答，他拿筷子戳了几下餐盒里的茄子，抬起头看向魏进礼，眼神很是迷茫，“我的演技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魏进礼没说是或不是，他对沈中夏说起了自己第一次拍戏的事，“我第一次拍戏时特别糟糕，连位都走不好，一场戏下来走的乱七八糟，自己镜头对不上不说，还总把别人的镜头挡住，导演当时是全程黑着脸看我拍完的。”
沈中夏没想到魏进礼还有这么一段经历，他好奇道，“那导演为什么不喊停啊？”
魏进礼笑了一下，“后来导演说他想看我的走位到底能有多差，录下来说不定还能卖给电影学院当作经典反面教材。”
沈中夏咂舌，没想到竟然有人比莫传明还要毒舌，他开始有些同情魏进礼了，对方听起来比他还要惨一些。
“没人是一蹴而就的。”魏进礼看着沈中夏，神色认真，“你不能拿现在的自己去和已经演了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前辈们去比，不能拿刚入门的自己去和上过电影学院的人比。”
“但你可以将他们当作你学习的对象，努力的目标。”
沈中夏将魏进礼的这番话听进心里，“但是——”
他又用筷子戳了下餐盒里的茄子，声音小小的，“我演技真的很烂，今天NG了好多好多次。”
“只是NG，没有进步吗？”魏进礼反问。
沈中夏想了一下，好像是有吧，导演最后都没有开始那么暴躁了，虽然可能是被他NG的心累了，但是他的NG次数有在慢慢减少，最后一场只NG了三次就过了。
看到对面的人眼睛渐渐亮起来，魏进礼知道对方是想通了，“有进步的话你还怕什么？对自己没有信心？”
沈中夏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拿筷子的那只手在胸前攥成拳头，“我现在对自己超有信心的好吗。”
魏进礼被沈中夏这幅模样逗笑，“快吃饭吧。”
“嗯。”沈中夏双眼发亮，脸上洋溢着笑容，他放下手，冲魏进礼道，“谢谢魏老师！”
语气声调里是遮掩不住的欢快。
魏进礼却皱起眉，“我很老吗？你为什么像称呼宁原老师他们一样称呼我为老师？”
宁原饰演的是王丰，电影里拐走多金并将他当儿子留在身边的男人。
沈中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很识相的改口，和魏进礼的助理于哥一样称呼他为“魏哥”。
魏进礼心里对这个称呼还是有一点点不满意的，但他一时也想不到其他什么让自己满意的称呼，只能先应下。
没了心事，沈中夏一改先前模样，又是一个小太阳，嘴上更是一口一个“魏哥”的叫着。
魏进礼先吃完饭，他没急着去看剧本，坐在那里等沈中夏吃完。
沈中夏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就要将餐盒盖合上，“魏哥，我吃好了。”
魏进礼目光扫过沈中夏面前的餐盒，细微的皱了下眉。
米饭只少了一个角落，茄子和胡萝卜丝看起来一口没动，番茄炒蛋里面的蛋没了，生菜吃了一小半，小炒肉吃了大半，粗略看去，和没动过相差不大。
两人在一起吃饭也有几天了，魏进礼注意到沈中夏每次吃的都不多，但像今天这么少的还是第一次。
可能是之前茄子和胡萝卜丝没同时出现在一个餐盒里？
魏进礼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次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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