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他没事吧》折月燃星

12、姐姐【已重写】

　　赵轻遥神色一动：“中洲？”

　　去中洲当世家的外姓弟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中洲乃七大世家主支的聚集地。它位于仙灵界的正中央，是一块漂浮于半空中的巨大陆地。

　　溯荒神君羽化后，心脏落在了中州，化作一棵运转天地灵气的青天树。

　　中州被青天树周身逸散的浓郁灵气抬至高空，在其庇佑之下，成为了仙灵界唯一一块不会被神魔之墟裂缝侵扰的陆地。

　　按理来说，中州灵气浓郁至此，会是一块绝佳的修行之地。但世家们对于血脉与亲缘关系的考量，远远打过对个人能力的要求。

　　对非世家出身的修士而言，实在不算个修行的好去处。

　　可若单纯想赚钱的话……那倒是没问题。世家大族出手阔绰，对于外姓弟子也格外大方。

　　但世家也不是傻子，他们对于外姓弟子的要求极其严苛。这些年来，中州的外姓弟子有了后代承继，就连那几个大族也不怎么招收外姓弟子了。

　　能在这个节点去中州修行的凡人，说是万一挑一的能人也不为过。

　　听到林北棠的姐姐去了中洲，赵轻遥这才有些惊讶。

　　林北棠说起这件事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姐姐十六岁就去了中州。到现在已经四年了，除了钱以外，她几乎没传回来什么消息。”

　　“起先我们以为是世家大族的管教太严，不让她与家里人通信。但时羽哥哥说，他从未听说过哪个世家会这样对外姓弟子。”

　　若这是去了中洲就不让与家人联络，那也太过分了。

　　林北棠喃喃地说道：“时羽哥哥说会帮我们留意姐姐的去向的。可是姐姐当初只留了一封信便离开了，我们连她去的哪个世家都不知道。”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得这个心疾。爹爹娘亲若不是为了替我寻药，便不会被妖兽所害；姐姐若不是想着赚更多的钱给我治病，也不会想着离开家。”

　　“我想去找她，我想和她说我可以不治了。可我这副身体，就算有了天脉，也是没有办法修行的。我……”

　　林北棠紧紧攥着心口处的衣物，努力不要让自己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她本就有心疾，情绪不能太过激动。如今说到了难过处，只能拼命压抑着，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赵轻遥：“关于你姐姐，还有别的线索没有？”

　　她是真的不擅长安慰人。想了想去，便只问了这一句。

　　她上一世好歹也和不少世家的外姓弟子打过交道。林北棠多说一些东西出来，她或许能认出她姐姐是谁。

　　林北棠抽了一下鼻子：“姐姐的天脉境界是十一境……算是线索吗？”

　　赵轻遥敲桌子的指节一顿。

　　对仙灵界的寻常人而言，天脉境界极其重要，关系着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十岁拜完天恩后，天脉境界便再无改变的可能，无法增境或是减境。且不说各大仙门了，便是散修要收徒，第一件事也是查徒弟的天脉境界。

　　寻常人的天脉境界基本上在三境到六境。父母天脉境界比较高的世家子弟和仙门后裔则有可能达到五境到八境。至于天脉九境及以上的人，基本就是鹤立鸡群的天才了。

　　不在乎天脉境界只有的秦氏族人和魔修。

　　秦氏族人是神族后裔。他们体内根本就没有天脉这个东西，不必拜天恩，便可直接吸取天地灵气进行修行。

　　魔修修行所依靠的则是魔气。用不上天地灵气，便也不谈天脉境界。

　　而其他的人，自然是天脉境界越高越好。

　　赵轻遥的天脉境界是十三境满境。

　　天脉境界越高，人数越少。仙灵界中，像她这样天脉满境的天才，更是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这也是赵轻遥前世复仇前，必须将自己的天脉摧毁的原因。

　　否则无论她走到哪里，别人都可通过她的天脉境界认出她来。

　　林北棠姐姐的天脉境界有十一境，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了。大部分世家子弟的天脉境界都没有那么高。她在世家做外姓弟子，绝不可能默默无闻。

　　想到这里，赵轻遥已在心中默默排查了一遍她所认识的十一境天脉的人：“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林远桑。”林北棠有些不抱希望地说：“五年来，我们向好多从中洲来的人打探过消息，但他们都不认识这个名字。”

　　赵轻遥陷入了沉默。

　　因为她也不认识。

　　但这怎么可能呢？就算林远桑去的不是中洲，她的十一境天脉也够瞩目的了。无论进的是哪个仙门，都会有人认识她的。

　　一个会寄钱回来的大活人，哪有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的道理。

　　赵轻遥：“她除了钱，还寄回来过什么东西吗？”

　　林北棠犹豫了一下，从领口处拽出来了一块玉，解下递给赵轻遥。

　　赵轻遥原本只当这是一块寻常的玉，但在看到玉里封着的东西后——

　　她眼前突然一片恍惚。

　　那是一根长长的、绚丽的、熟悉无比的羽毛。

　　羽毛的主人曾紧紧拽着她的手奔跑在雨中，她也曾不顾生死地去替羽毛的主人杀掉她所恨的人。

　　回忆与现实不断地交织，阿雀与她告别时眼尾长出的羽毛，被顾铭攥在手中的脏污尾羽，雨夜，鲜血，莫名其妙的死因……

　　阿雀的真名，原来是林远桑吗？

　　林北棠看着赵轻遥神色凝重，也开始有些不安：“这个……怎么了？”

　　赵轻遥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摇了摇头：“没事。”

　　她只是想到阿雀，不，林远桑其实救过她不止一次。

　　*

　　在踏上寻找雁铃城灭亡真相的路途后，虽然已有预感，但在真的遇到追杀自己的人时，赵轻遥还是有些慌张的。

　　在此之前，逢春剑的剑刃之上，从未染过别人的鲜血。

　　但人在被逼到生死绝路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什么礼仪，什么道德，那都是在好好活着的前提下才配拥有的东西。

　　数十人不留余地地从各个方向追杀着她。这些人经过了专门训练，很清楚她出剑的路数。带着的各种天材地宝，也专为克她的剑阵而生。

　　剑道大会后的一年多，赵轻遥还参加了无数仙灵界的剑法比试。她那时气盛又无知，只想为自己争一口气，却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一个活靶子。

　　一个凡人散修夺了剑道大会的魁首，本来就是一项罪过。

　　一手雁铃城悲剧的人，从一开始没想让雁铃城的任何人活下去。

　　赵轻遥活着，是个意外。如今，他们要将这个意外悄无声息地抹杀掉。

　　想来倒觉得有点讽刺。她跪在仙盟山脚下的那七天七夜，居然是她最安全的时候。

　　赵轻遥杀到只剩最后三个人时，已经快要握不住剑了。杀人和被杀的恐惧让她觉得痛苦又麻木，刺鼻的血腥味又让她忍不住地想吐。

　　就是在那么一瞬间，她滋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不如就让他们把我杀了吧。这样，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也就是那一瞬间怔忪的动摇，让她生出了心魔。

　　心魔夺过了她身体的控制权，以对方从未见过的剑路出招，利落地解决掉了剩下的几个人。随后，她便笑吟吟地对着赵轻遥蜷缩成一团的神识说，你那么废物，那么弱，凭什么要控制这副躯体呢？

　　她说，这么无趣的身体，我也不想要了。交给我吧，我带你解脱。

　　赵轻遥当然想要反抗，但她杀完人后，过于微弱的心神已经没有办法反抗心魔做出的任何决定。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躯体一步一步踏向冰冷的江水，口鼻没入水中，迎来了第一次的窒息。

　　即将失去所有意识前，她听到了脑海中响起了一声极其温柔的女声。

　　“醒。”

　　一字出口的瞬间，心魔极其不甘地被击退。

　　赵轻遥趁机夺回自己的身体掌控权，连术法也顾不上用，即刻连爬带游地扑腾回了岸边。

　　要是仇还没报就自裁在这里，她的仇人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她呛了水又爬起来，坐在岸边的芦苇丛中发怔。良久，才从衣袖中摸出了一片羽毛。

　　此刻，原本绚丽鲜艳的羽毛没有了灵力的加持，湿漉漉地被她握在手中，也失去了原本的生机。

　　她从未想过阿雀给她的羽毛之上，会附有强大的言出法随之术。

　　可一个哑巴，是没办法修言出法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