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衔春来》猫头鹰白面

54、化春

　　季子春并不知道斩我究竟该怎么做，这世间能够走到这个地步的修士实在太少，她只偶尔听到些零星的碎片，据说每个修士的斩我会看到、感受到的东西都不同，随心而变。
　　她自然不知如何着手，暂且盘腿坐下开始吐纳，将心静下来，渐渐气息圆融。
　　地仙其实是一个大境界，斩我只是其中一个阶段，再往后就是化仙，斩我有先有后，并非刚踏入地仙就不能斩我，也有很多修士在地仙境被困上千年不得斩我解脱，季子春沉心静气，一阵天旋地转，她又来到了那个满是白雾之地。
　　心魔在这里，如今斩我也在这里，而白雾始终没有散去。季子春仔细一看，察觉到了些许不同，她往里走去，白雾所遮挡的，是一个巨大的球体，再仔细看，那球体破损的厉害，深处似乎有什么活物在游动。
　　除了球体，再没有其他东西，季子春想，若这是和斩我唯一相关，那她就应该进去看看。
　　她朝着里面走去，虽说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而且其中蕴含着令人战栗的威压，然而对季子春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她坦然地走着，直到站在一个庞然大物身前。
　　起初，只能看到一双狭长的红色眼睛，眼中云雾缭绕，四周的黑暗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光线，季子春不得已，撑起巨大的青色光罩，这才看到那庞然大物的一角，似是一条白色巨龙，但龙身周围时有裂缝隐现。
　　“前辈，你是？”季子春想了想，还是礼貌地问道。
　　“……”白龙有气无力地对她的声音做出了反应，喷出鼻息，“你来了。”
　　龙的声音亲切，仿佛是季子春所有最亲近的人的集合体，她不由放松下来：“是前辈让我来的吗？”
　　“差不多，你只有斩我之后才有资格作为贡品，不过看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只是让你过来见见吾。”
　　季子春没想到事情如此简单，白龙嘲讽道：“你觉得这天下修士为何会有劫？修行各大境界又是如何划分？”
　　那白龙虽然语气高高在上，与她说话一直是平辈相称，季子春总觉得祂很亲切，便认真道：“想来是先辈摸索出的聚集灵气方法，从结婴开始就有心魔，我看古籍记载，不同修士可能经历雷劫，古修士所经历的劫难比如今更早也更多……”
　　“那你知道，这又是什么原因吗？”白龙的红色眼眸会说话一般，循循善诱。
　　季子春想起乐莲说的话：“好像是因为这片天地残破，法则之力不完整，因此无法继续如过去约束修士。”
　　“你知道的还不少。”白龙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最初世人只以为天地约束之力弱了，修行更简单了，却不知道灵气衰退的下场，如今知道了，却为时已晚，也不明白如何补救。”
　　“前辈到底想说什么。”季子春隐隐约约明白祂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跟自己斩仙有什么关系。
　　“你可以认为，我就是天地。”白龙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季子春一下子睁大了眼。
　　“心魔是修行者逆天而行自己体内诞生的劫难，而雷劫则是吾自保的办法，修行者越强大，吐纳灵气越多，对吾越不利，起初的修行者数量不多，后来他们开宗立派，修行之法广为流传，天地灵气失去平衡，导致吾衰败至此，迫不得已吞噬了春，也无法继续维持降劫的强度。”白龙一口气说完，“接下来，吾要说的，才是你需要做的事。”
　　“春妖乃天地之灵物，但吾让你们诞生之后，却无法引导之后的事，有个叫做白游君的，你认识，他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着，白龙真的闭起了一只眼，“不然你以为真能如此顺利吗？现在到了这一步，你要做的，就是填补春的空缺，你可以将自己当成一颗丹药，把吾看成修行者，吾服用丹药，病就痊愈了。”
　　季子春沉默片刻后，问：“前辈之前不是说，只有斩我才能达到贡品资格吗？”
　　“哈哈哈哈哈！”白龙大笑，笑声如洪钟回荡，“你踏入到这里就已经斩我，春妖本就是天地之所钟，你愿化身为春，便是顺应天命，哪里需要斩我？”
　　已经斩我……顺应天命……季子春隐隐明白了什么，若是自己选择的不是这条路，或许会是不同的光景？
　　气氛诡异的有些凝重，白龙爽朗笑道：“该说的吾说完了，你若无他事，便去吧。”
　　季子春眼前一花，白雾消失，自己还是在临时开辟的洞府中盘膝坐着，她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轻盈无比，却是修为更上一层楼的表现。
　　山间鸣虫寂静，她选择的地方更冷些，积雪颇深，不知何时，天空竟飘起了雪花，在季子春眼中，那雪花被不断放大，其中缠绕着不易察觉的淡淡死气，春生、夏长、秋收、冬死，冬本就有死寂之意，她在这一刻心中充满了感悟，却为时已晚。
　　脚下的大地似在呼唤自己，远方似有炊烟，季子春留恋地望了一眼，纵身一跃！
　　山鬼与花涧坐在石桌两端，面前摆着一盘春饼，忽然之间，大地震动，山鬼拿起藏了不知多少年早已冷硬的饼，咬了一口，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而在某处等待许久的白游君感受到体内修为的松动，心中大喜，自从卜卦之术走到尽头，他发现自己只能被困在地仙之境后，就决定布下此局，与天斗卦，如今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他还有事，一步迈出不见了踪影，而一旁的钱卦一望着漫山遍野迅速泛滥的绿色，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大地的震动和天地间的异象所有人都看到了，更不用说永阳郡的白彦，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要飞身而出去看个究竟，白游君九出现在他身前，两个长得极为相似的人短暂对视。
　　白彦若有所悟：“原来……如此。”
　　“正是如此。”白游君笑道。
　　“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让子春……”白彦叹息道。
　　“我明白，你不说我也会尽力而为。”白游君道，他向前一步，两人合二为一，白游君的衣袍忽然无风自动，修为节节攀升，从展示人前的地仙一路势如破竹，似乎没有斩我这关卡似的，突破化仙之境，但别说是外面的行人，就是白府的侍女白虹和她的丈夫也全然没有发现。
　　钱卦一正在地上哭呢，耳边传来他便宜师傅白游君的声音：“为师走了，你好自为之吧。”他忘了抹眼泪，爬起来到处张望，以为是有人恶作剧。半晌，钱卦一冷静下来，这个师傅之前就暗示过他在此间逗留的时日不多，而且虽然人不怎么样，说话还是算数的，看来是真走了。
　　他想了想，决定去寻那个当时在鬼山郡摘星阁河谷集市给自己指路的小哥华柏泉做生意。下山之时，这世间似乎变了个摸样，到处都是灵气充盈，绿意盎然，有一只他未曾见过的深蓝色小鸟飞过，下腹雪白，看着颇有灵性，他伸手想去摸，那鸟儿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飞入人间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45章和本章的配图发在微博（小小的白面鸮）上了，心情沉重，虽然本书已经完结，但下一本，我一定会让小春杀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