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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百年 ...
他没死!不但没有被枪打死,而且也没有淹死!
更准确地说,陈竟回到“进化号”了。
宿舍空空如也,只有他一个。看天色,现在还是大白天,所以想必刘杰又忙活去了。
死里逃生!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是费德勒使了什么法子让他回来,还是费德勒给他大海捞针,又重新把那宝贝找着了?
无论如何,费德勒是说得不错,也完全没有骗他。有他在呢,不要害怕。
陈竟哈哈哈笑了几声,浑身上下乱摸一通,胳膊齐的,俩腿全的!可他又呆坐了一阵,将手摸到枕头底下,那自然藏着陈国业的日记本子。他有意翻开看看,可迟疑片刻,便忽然犯起再也忍受不住的烟瘾起来,转而从某件衣兜摸出一支早已让他揉得不成样子的中华烟,火烧腚似的出去借打火机了。
可刚转出去不久,便看见刘杰迎面过来。他匆匆埋头过来,面带喜色,不过刘杰一贯是个十分内敛,喜怒也不怎么形于色的好研究人员,因而也只有熟人才看得出来。
他本来是没看见陈竟,快要撞上,才惊叫一声,看见陈竟,却更惊诧:“陈竟!你终于醒了?你这觉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还好医生说你心率很正常。”
陈竟没想到自己在“进化号”也睡了一二日的功夫。不过,刘杰肯定是没有打火机的。他笑说:“你们这么忙,我看着都累,多睡了会……我要去借个火去。哦对了,这是有什么好事?看你兴冲冲的?”
刘杰抿嘴一笑,让陈竟也一晃。妈的,先前他怎么没发现刘杰长得这么像刘大副呢?
刘杰道:“确实是件好事,而且应该也不算机密……在昨晚凌晨,我们又发现了另一个小型人鱼族群!”顿了顿,“而且更好运的,是这个小型人鱼群的活动轨迹竟然和我们原本的航线计划几乎重合,接下来的捕获……也许会更顺利!”
陈竟却是一愣,张了张口,但哑巴似的。而刘杰,当然没有等他说话的闲工夫,多关心他两句便即走了。
如果陈竟没记错,只在几天之前,暂时畜养人鱼的舱室刚刚发生了一起血案,付出一条人命的代价。但显然这条人命并不足以让“进化号”返航,阻止它向北极点进发,因为人命固然可惜,可“进化号”意义重大,更何况,这桩命案的起由,还是因为死者违例犯错,便更不值得停留了。不是吗?
陈竟穿过数间舱室,研究人员们行色匆匆,谁也没有多看他一眼,因为“进化号”实在太忙了,不但有各项事务,还有各种不同想法的人,也许——虽然也许为时尚早,但是否也可以开始考虑劳动结果的分配问题了?
也许,正因为忙碌,所以陈竟也在众研究人员的脸上,看到了如出一辙的昏昏欲睡和疲倦。这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调过时区的腕表,现在是早上十点。
陈竟连着找了几个稍有闲暇的人借火,不过可惜要么就是对他置之不理,要么就说自己并不抽烟。碰了一鼻子灰,正要回去,却有一个华裔女人叫住他,扔给他一个打火机,用中文道:“出去抽,船舱内禁止吸烟。”
比起那些昏昏欲睡,眼皮子几乎黏合在一起的研究人员,周子强似乎要稍微精神一些。
陈竟说了谢谢,正要到甲板上去,周子强却又叫住他,打量了他片刻,用一种十拿九稳的语气和他说:“陈竟,你太爷爷是讳克竟,字国业吗?”
陈竟先是一愣,继而吓了一跳,心道:“大事不好,周老兄肯定是周子强的祖宗,我昨晚才射杀了周老兄,狗日的,周子强不会要来寻仇吧?”于是他说:“陈国业?没听说过。太爷爷这辈分也太久远了,我没听我爸和我说过。”
周子强果然皱了下眉头,但似乎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她只淡淡地说:“那你父亲的名讳是陈光中吗?”
陈竟心道:“完啦,没得跑啦。”他笑说:“国内也不是姓陈的就都是同一家。强姐,你是在国内认识这两个人吗?”
周子强却颇奇怪地看他一眼:“陈克竟先生故去多年,我怎么会见过他?陈光中先生我也没有见过。你不用提防,我不是在打听你家的隐私,你太爷爷对我奶奶有恩,我是从小就听我奶奶给我讲你太爷爷救她的故事……后来我爷爷奶奶去国外生活,还曾经联系到你父亲,从香港给他送了一套锡器。”
陈竟也听得一愣:“你奶奶是哪个?”
周子强从来冷若冰霜的脸上竟然露出一点微笑:“我奶奶……是从前接受了新思潮,去学堂读书的小姐,可惜后来家里破产,她被卖去南洋,后来劳陈先生解救,她同周家子孙私奔回了香港,就有了我父亲。”
这下陈竟是全然想起来了,惊愕道:“你是——”顿住,才又说:“挺好,挺好。陈……陈国业确实是我祖宗,你这是怎么认出来的?”
周子强神情微有古怪,似乎想起什么趣事:“我奶奶曾从报上剪下一张陈老先生的照片,后来辗转留了许多年。只要见过那张照片,不会认不出你的。”
打火机是借到了,可这一支烟揉弄了这么多日的功夫,早已烂得不能再抽了,陈竟出来勉强抽了几口,不怎么如意,只好熄了丢掉。又在甲板踱步许久,思来想去,喉咙却瘙痒难止,一直催着陈竟去克拉肯的休息室再要一支。
可克拉肯不在休息室。
陈竟等了片刻,忽然上前拧了一把,门却竟然也没有锁,让他推开,看见他已经来了好几回,看得十分眼熟的那一张简洁的床,更简洁的置物桌,只有几本工作用的笔记本,一瓶墨水,一支摆放整齐的钢笔。
以及桌下柜格中照旧放着的那一只老得掉漆的箱子。
陈竟像是被蛊惑了似的,又一次不请自来,去搬出那铁锈箱子,解下本就没锁起的锁,打开箱盖,失魂落魄地往箱子里去看。
首先是一个唱片机,旧是十分旧了,但肯定是屡次修缮过,以致它竟然到今天没有散架。另有一张保存甚好的唱片,以作配套,自不必谈。
上次便已看见的男人照片也仍在那里。
往下翻去,是一把磨得光亮的剃刀,几封发黄的书信,一盘也早已被时代所淘汰的录像带,但另配套有录像机。再往下翻,是两个差不多的描金漆红盒,像是旧社会遗留下的旧品。
陈竟心头一动,拿起一个小盒,迟疑打开。但却出乎意料,没有看见玉锁。
这小盒中,只见有一缕卷起的断发,陈竟用手指取出来,才看见原来是两缕断发,一缕有尺许长,另一缕却只有寸许长,两相缠结在一起。
不正是旧社会的夫妻结发礼?
而另一个小盒打开,才是那对儿历经一个世纪,仍然光洁如新的同心锁。
这些林林总总的物件都取出来了,才能看见压底的一张黑白相片,保存亦好,只不过年代所限,情景不容,两个人的面容微微地有些模糊。陈竟拿起来,才发现原来是正反两张,背贴背、心连心,都放置在这里。
陈竟看罢,便除了录像带录像机,又都一件件放了回去。
但他未走,在休息室站了片刻,作思索状,最后拉开置物桌的左抽屉,果然在里面看见一个打火机与一包未拆开的烟。
船舱公共区禁止吸烟,但私人休息间未有此规。陈竟抽出一支软中华点起,微微呛了几口,又思考片刻,还算熟练地把录像带插-进录像机,取出电脑,用视频连接线连接。
然后,他拉开椅子,夹着烟坐了过去。
已经过了二十余年的录像带数码化后播放,也不甚顺利,电脑上时顿时停地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也独自坐在沙发上,大约是在办公室之类的地方,交叉着手,也点着烟,西装革履,样子颇为俊气,不过有些细纹,同时眉头紧锁。
等抽完了烟,他才啰里八嗦地说了一堆,既文绉绉的,又时不时忍耐不住似的间杂几句不中听的脏话。那神态也真不能说是更像陈国业,还是更类陈光中,总之,谁看了,都要觉得他是小流氓被逼着念了两年书。
但在外面,他大概是不会这么不像样的,他啰啰嗦嗦的,却也都说的是些情话似的话,大约是情之所至,便姿态松懈了。
他一会引经据典,说什么对彼的情谊一万年也不会变,让彼大大的放宽心,一会又自言自语道:“思服,我是真对不住你,从前让你给我收尸,后来又让你把我养大……虽然你害怕我把你当作人类社会关系里的父亲,又把我送回来了,可……可也许是我这个人总太自命不凡,所以总伤害最亲近的人。我对不住你。”
说得久了,他又点起支烟:“几十年前,如果没有你,给我收尸,把我变成个混血,我也多活不了这几十年。这么多年,你实在宽谅我太多。可咱们也都知道……这世界上本也没有所谓的‘长生不老’,混血能活得久,也不过是和转世投胎一样,从婴儿长大,又从青年渐渐变老,最后死去,回到海中,又再变成婴儿……”
他颇为诚恳地看向录像机:“十年之前,我脱不开身。现在我总算是把担子卸掉了,可我这一生也已经过了大半。不如就让一切再从头开始……
“你还记不记得我‘陈克竟’这个名字的来历?我是才识了几个字,学人家的样子去买报纸,报纸上是说英美舰船停在下关江,炮弹打死打伤一百多个人,青年们立口号喊说‘克竟国业、光复中华’,我托人给我念了,觉得十分威风,便一个拿来做了名字,一个拿来做了表字。”
他从口袋掏出个什么东西,如果见过,便能认出那是陈国业那把勃朗宁,经过这许多年,又许多次修缮,仍然发出金属的光亮。
他道:“等下次从头开始了,我想想……你给我起名叫陈竟怎样?竟便是完成了,是个好字,好兆头,就这么说定了。”
说话间,他已装填上子弹。并似乎同时播放着电视节目,传来主持人宣报申奥成功的消息。
“砰!”
录像带结束了。
那血色好像弥漫到陈竟眼前,陈竟下意识往后一仰,靠坐在椅子上。
但随即,他便意识到这“砰”的一声,似乎并不是枪响,而是响自“进化号”,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一声巨响,沉重的船舶都震动起来。
他立马站起身,但还不等出去看一眼是什么情况,外面的呼叫便传了进来,大体是说“进化号”撞上了一块巨大的浮冰。不过按道理来说,“进化号”的破冰功能十分出色,另有雷达探测,一块浮冰,本应该不成问题,但现在“进化号”竟然中停了。
这样的意外事故,还是发生在他们追击人鱼族群的要紧关头。
不多时,外面便响起认为运气不济的咒骂声。
从克拉肯休息室的窗户看去,众研究人员及水手有许多都从船舱出来,到各层甲板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确实是撞上浮冰了,可那块浮冰从海面上看却只是矮矮的一块,连着一片冰盖,肯定是大部分体积都在海下。
华真思在甲板上大声质问着雷达室的值班船员。另外的众人一开始还颇为冷静,相信“进化号”的破冰功能,可眼见着过去了几个小时,极地夏季仿佛无穷无尽般的极昼看得久了,也令人心烦意乱——
人恐怕从渔猎时代以前,便从日夜的更替之间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可这样恒久的白昼,让人错觉好像时间暂停了似的。
众人渐渐地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不论“进化号”是因为人员失误还是雷达失灵,事故都已经发生了,可检修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破冰功能还是没有恢复正常呢?这样还要等多久?还能追上那个小型的人鱼群吗?
突然之间,一个船员惊奇地大叫道:“你们看!那片冰盖上怎么有一群人?他们是极地地区的原住民吗?”
陈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从窗外探头出去,却正看见甲板上莱妮抬头,向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
又是一年毕业季,张盛难得歇几天假,赶回汉东东胶。
他好哥们儿陈竟也放暑假,正好大家都回东胶来凑一凑堆儿。说起这两年,可真是邪了门儿了,虽然天大的事儿也都过去了,可张盛如今还是时不时地回过来咂摸咂摸。
两年前,他那好哥们儿打极地旅行回来,开学都迟了快一个月,抢课还是他代替登号帮忙抢的,可去了这么长时间,总该干了不少事,他那好哥们儿却回来闭口不谈了。
更邪门儿的,他茶余饭后去找他爸妈打听,他爸妈居然也闭口不提。找他爸问,他爸还肯应付应付他,找他妈问,就差一脚蹬飞他了,给他一通骂,骂他每天不务正业,问这问那,比村里的老太还八卦。
这事儿直到两年之后,某日他爸喝多了酒,张盛才算探出一点口风来。
原来当年那趟“极地旅行”出事儿了。按道理来说,科技发展到现在这个水平,科考船在极地地区发生意外,实在是概率再低不过了,就算碰上什么意外,总也可以用卫星求救,等待救援,可听他爸的意思,居然根本没有救援的这个过程,也不知道是没来得及求救,还是没来得及救援。
这桩意外在网上也搜不到,不过这倒不算太稀奇,张盛虽然没去,但当初也知道,这次科考本来也不是什么公开项目。
又过了阵,张盛跟着他爸参加酒局,才又零零碎碎地听了些信儿,但两年前到底是怎么了,当然是无从查究了,只不过是能听见几条熟人的消息。
华院士的那小儿子——名字叫什么,张盛记性不好,已经忘记了,只模糊记得中国话说得不太好,但人很活泼开朗,可惜竟然死了。
小儿子死了,华院士便也从那什么什么研究所走人了,不知道是退休还是辞职。这些消息他爸不肯多说,那些他爸酒桌上的朋友,张盛更他妈无从打听了。
不过他还记得两年前华院士接风宴的待遇,出事故后,他爸那几个点头朋友先是叹息,说华公子年纪轻轻、英年早逝,后来中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从此便绝口不提了,好像先前种种,都是极大的一桩错误。
酒局上的世故,张盛差不多能猜出一些,可北冰洋上的事故,他可就猜不出来了。
反正不会是像泰坦尼克号那样翻船,活下来的人应该不少,至少除了他那福大命大的好哥们儿,听他哥们儿听过的,还有不少个,比如那个什么,忘了叫什么了,陪华公子一起来的那个。另有一些,张盛也不认识,打听出来也无益了。
但以上,只是张盛认为邪门儿的第一件事。
另一件事,甚至比这件事还要邪门儿——倒也并非说第一件事不邪门儿,活生生死了好些人了,应该是令人震悚的,可张盛第一次听说时,心里是很不安的,可不知为什么,日子久了,竟便慢慢淡忘了,再想起来,只好像从新闻看见的一桩车祸似的。
因此才让他好哥们儿两年后竟然他妈带回来一个男的这件事,显得格外让他震惊。
不但是男的,而且大高个,长得嘛,是蛮俊的,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好哥们和那男的手上他妈的戴了同一对对戒啊!!!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那男的,在张盛看来,也觉得十分面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思来想去,最后张盛自我解释为应该是这男的颇有几分姿色,而且不知道是外国人还是少数民族,可能和他偶然在电影里看过的哪个男明星有点像。
不过,兄弟就不能戴对戒了吗?
匆匆聚完,等开车回去路上,张盛才鼓起勇气,给好哥们儿微信发了句:你在学校认识的兄弟?
他好哥们儿回:不是兄弟,老子婆姨。
张盛的天塌了。
不过还好,三秒之内,他好哥们儿撤回了。但过了会,又发来一条:不是兄弟,可能是妻子吧。
还好,险些闯红灯的张盛,看不到微信的另一头,他好哥们儿的“妻子”正开着车,他好哥们儿则在副驾驶回消息。片刻,好哥们儿的“妻子”便道:“给刚才那个人发消息?”
但其实呢,他那好哥们儿陈某早在三分钟前,便把重新编辑好的消息给张盛回了过去,现在不过是借着歪斜身子,斜觑“妻子”的侧脸。
他想起在“进化号”的那日。
看完录像带,他被“妻子”抓个正着,但妻子只是独自又去把箱子收好,然后与他再把录像带看了一遍。陈兄凝睇着那张耸刻的脸,恍恍惚惚间想起许多次夜色朦胧中,所看见的一片片美丽的剪影。
彼时彼刻,陈兄心中哀叹一声:“他妈的,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虽然“妻子”也确乎是龙凤之表、十分英俊,可如果看见一头比体长达两米、体重五百余斤的东北虎还要更可怖的凶兽,任他长得天仙似的,也令人敬谢不敏了。
录像带没有看完,“妻子”便转头过来,先是端详他神容片刻,仿佛是要分辨他究竟是陈老兄、陈二兄还是陈小兄似的,接着微笑中微微露齿,不过口吻还算温柔可亲:“放轻松,不用怕。陈竟,我是不是没有骗你?”
陈兄立道:“当然没骗我!你说话最算数了!”
可“妻子”却道:“那你有骗我吗?如果你没有骗我,那是很好了。但如果你骗我,收尸一次,收尸两次,今天也不妨收尸三次。”
可话虽如此,“妻子”却是一次下不了手,两次下不了手,三次也下不了手。不但下不了手,如果陈兄变成白痴,把他们之间的情谊都忘得干干净净,“妻子”绕来绕去,却也不愿与陈兄直言,或是逼不得已的亲近,看似捉弄,其实又何不是高傲之极。
陈竟收了手机,也不再偷看克拉肯,或说费德勒,更或说陈思服了。他看向路旁葱色的梧桐木,树隙之间,露出一片湛蓝,那是东胶的海,黝黑的老人在晒太阳,晴空下有雪白的船帆。
陈竟倏尔恍惚道:“一晃百年。一百年前,东胶哪是这个模样?”
等候红灯的间隙,路旁人行道走过戴着荧光帽,举着小红旗的孩子,大约是假期学校组织活动出来的小学生。由老师引导,他们先是唱儿歌,又是拿着复印纸出来读诗: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余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卧槽终于写完了!准备不周,一开始就两个想法,一个是人鱼,一个是百年变化,但没想到太复杂,相关题材也实在太棘手,看的人也不多,但总之是写完了,写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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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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