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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的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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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次拒绝校内表白,杨舟面前出现首位同性,表情惊讶到崩不住,直长的睫毛扑扇扑扇,嘴巴张张合合,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男的。” 思索片刻,他选择尊重内心,末了担心打击到出柜群体日后追求真爱的勇气,补上句安慰。
“不是性取向的问题,我有喜欢的人了。”
王庆和一道考试结束的几个同学杵在旁边路灯下看热闹,像群老母鸡身后扎堆的鸡崽子,不敢吭声。
刚开学那会儿,杨舟留着中分齐耳卷发走进寝室门,如果不是块头够大,他们哥几个真以为哪家妹妹走错了宿舍楼。
别人开学是大包小包的被褥衣服,零食课本,男生背了把跟他差不多高的电子琴,走进来打招呼。
王庆看清他脸的第一想法只有,长这么漂亮合适吗?
住男寝会不会有点危险?
所以此刻的场景王庆完全不意外,如果说计算机学院的男生,日常标配是黑框眼镜,格子衫和电脑包。
用那他们院就是荧光马褂,工装裤,外加头盔下的灰头土脸。
杨舟因为过分朴素的打扮和低调的行事作风,在东大安静生活三年,没有引人注目。
看来最后这一年要因为他的长相热闹起来。
“啧啧,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会有今天。” 王庆摇头晃脑调侃,杨舟被迫收下不知道哪家店的千层蛋糕,告白的秀气小男生塞到他手里一溜烟跑掉。
“怎么男的女的都送甜品,哪家校内奸商打的广告?” 攥着蛋糕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不好意思直接扔掉,可又不爱吃甜食。
“我说大哥,你重点跑偏了吧!”
“人大一大二都考完试放假了,也就真喜欢才留校蹲你。”
“我有喜欢的人。” 男生握着袋子的手僵在空中,蛋糕被王庆掏出夺走,拆开看了发现是榴莲味的。
“得得,别念了,耳朵快听出茧子。”
“就说刚闻着啥味儿,怎么表白还用榴莲蛋糕,这小子认真的吗?”
“诶,别走啊,你不吃我帮你解决了!”
杨舟没理他,袋子丢进垃圾箱,明天考完最后一科工程造价,大三正式结束。
家里的意思是不用找实习,直接准备考研,先刷六级,硕士文凭加优秀的英文水平,是将来被收编国建局的硬性条件。
可当下,他却讨厌极了自己的专业,想投达乐的实习岗位,掀开电脑,找到官网,来来回回几十个可选列表翻了好几遍,没有一个匹配。
毕竟达乐是食品公司巨头,他的工程专业实在靠不上边。杨舟自嘲这叫出师未捷身先死,追人的第一步,还没起跑,先摔个跟头。
但他运气向来不错,酒醒的第二天,就回忆起祝连景和司机师傅的下半截对话。
好心司机收了学姐的小费,担心她叫不到车,提议顺路捎人一程。
【小姑娘上哪?顺路的话送送你?】
【最后一辆的士你让给这学生,等会儿不好打车。】
驾驶室后座瘫着的男生,怀抱日料店里冷风吹得冰凉的皮衣外套,哼唧着波西米亚狂想曲的副歌,don't wanna die...
他音量太小,被祝连景车窗外回答的声音覆盖。
【我不远,就在奥体中心附近,别担心师傅,叫不到车走回去就行。】
奥体中心和达乐总部办公楼隔了条人工河,既然在那种级别的外企上班,住的地方不会差。排除掉周边所有老旧小区和办公楼,剩下只有星河湾一个公寓住宅。
也是他暑假将要搬去的地方。
从筑建网查到开发商信息和准确位置,杨舟还是感谢了几秒钟,上课学到的知识。
考试周结束,和家里申请外宿的借口,是回家学习容易被打扰,奥体中心环境好,附近还有市立阅读自习室。
于是亲妈爽快地大手一挥,转账六位数,让他租个安静的单间专心备战考研。
杨舟盯着卡里前几年积攒着没怎么动的余额,足够在东海市出一套房子的首付。
可当真有时间去挥霍,甚至有充足财力满足梦乡时,他却不想了。
男生现在满脑子都是祝连景的脸,从旖旎的梦境中醒来,知道自己栽得彻底。
梦里的她,身上是滥俗的日式制服,笑容完美演绎,声线甜美地喊杨老师。
多么美丽的误会。
星河湾c栋b2003户,挑了几本没怎么翻开的桥梁工程和高等桥梁结构设计书,扔进行李箱,和开学背来的那把电子键盘,男生来到押一付三的公寓房。
房租价位摆着,面积不大,装修合理,该有的一件不缺,他只需要额外买张床垫。
杨舟有个习惯,不睡别人睡过的床。
开学前他定购尺寸适合宿舍床位的床垫,路上运输延误,刚入校那几个晚上,他在乐队休息室的沙发上过夜,过得像个流浪汉。
家里卧室柔软高档的床铺即使放着落灰,也从不让亲戚朋友住。
随手抚上保洁打扫过的角落,指尖干净,在手机上存够水电费,叫车前去家居城。来不及网购到货这种事儿,这辈子干一次就够了。
可仍是大意,只买到枕头和四件套,男生被告知最快也要明天送货上门,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黑脸付款的气压,让导购没敢出声推销其他产品。
杨舟虽长着和杨妈妈谢茹几乎一样的精致五官,但灵秀的眉眼却比母亲的狭长不少,垂下睑部起伏,在商场射灯下,投出小片阴影,下颌因咬牙紧绷着,极度不爽。
拎着四件套回小区,在门口超市买好生活用品和速食,杨舟抱着一堆东西进电梯的动作笨拙又谨慎。
食物塞进冰箱,四件套拆开一套扔进洗衣机,扛起原房主的床垫搬到客房。
这两年经常出现在校羽毛球馆和网球场上的男生,干活的利落动作与长相完全不符。
床垫下垫的是张可收纳床板,下面木地板崭新,没什么灰尘,把床板卸掉收好,杨舟光脚踩着湿巾把地再擦一遍,静待明天的席梦思送达。
浴室洗掉室外高温的汗水,躺在只铺着单薄被罩的地板上,点开无线网络,刷到Mount.1903的瞬间,他没忍住惊叹欢呼。
这个熟悉的缩写前置,如果不是祝连景的话,就没有其他人了。
而他住2003。
杨舟向上天发誓。
他真的只是人品好,刚巧住在她楼上,绝不是什么变态跟踪狂。
人生第一次离家离校独自居住三个月,兴奋到失眠。
不是因为独居亢奋,而是楼下住的人是她。
晚饭叫的减脂餐,吃完弹了遍披头士的Let it be,尾音结束,骤然安静的室内没有一点声音,楼下也一样,崭新交付的公寓楼,仿佛只有他沉静的呼吸声。
盛夏夜晚来得很迟,八点多黑幕缓慢降临,开完公司会议的老妈给他打视频电话,视察一圈交代儿子专心备考,没有过问其他。
在室内守到到十点半,还是冲动地跑下楼向上看,他留着2003户的客厅大灯,顺着顶层向下数。
杨舟站在单元门外一边喂蚊子一边确定,1903整户都黑着。
她还没回家。
直到二度在沙发上睡着,也没听到楼下有任何动静。
一连几天,祝连景加班的频率让杨舟开始怀疑,楼下的住户究竟是不是她时,男生从体育场背着网球拍回来,看到那层几乎不用数就认出的窗户亮着。
掏出手机查看日期,居然已经过去七天,又来到周五。
杨舟低头看了眼脚尖,他踩着家人出资买的昂贵运动鞋,球拍也因常用的那把锁在学校,直接买了新的,穿的线是Luxilon的顶配球线,和天王费德勒用的同一款。
可她工作要这样辛苦...
祝连景很忙,校庆那事结束就被外派出差,上午飞回东海市,中午直接到公司汇报。
营销部的新品推广给出的建议是不请明星,转而找流量时代的主力消费群体代表,达乐饮品线首次在国内推出轻酒精饮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杨舟。
青春肆意,自由鲜活,脸长得好还会才艺,完全符合选人主题。
只是她有点头痛,大学生放暑假,推荐上去,部门敲定好人就他的话,找不着人怎么办?
挑拣出冰箱里快变质的东西扔掉,祝连景拿剩下的食材简单做了顿饭,吃完开始犯困。
算她有精力,出差消耗掉一周能量,今天也稍许疲惫。
强撑着精神没睡,换了速干衣出门跑步。
沿奥体公园的中心湖跑了两圈,祝连景在门口便利店买了瓶水往回走,熟悉的西装革履身影立在她住的单元楼下,指尖夹着一根燃烧过半的香烟,踱步等着谁。
祝连景灌口水,平复喘息走到楼下,张嘴就是讽刺,“向许,没发现你还是条舔狗。”
原以为上次已经说的够明白,他们不合适,出差一周没工夫搭理,他居然找上门。
被骂的人也不气,他确实没做过追到家楼下这种跌份儿的事,可就是不想放弃,和律所前台那种收束花就飘飘然的小姑娘相比,祝连景身上的自视甚高,居然不那么令人厌烦了。
“咱俩在一起才几个月?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男人提起搁在台阶上的一兜超市鲜食,递给她的同时,抽了张纸巾一起送过去。
“跨越大半个东海市,就为了给我送吃的?”
祝连景狐疑,精致优雅的眉眼上挑,方才跑步前卸掉早起赶飞机的简妆,没有妆容的眼睛看着自然柔和,没了工作时那份干练。
“是啊,祝小姐魅力无可抵挡,半个东海市的距离算什么。”
向许个高身材好,不跑法院的时间泡在健身房,将西服穿出时装店里假人模特的挺拔形态,他举着一兜菜动作滑稽,接着解释,“是想到你抱怨来不及收拾冰箱的烂菜,我才来的。”
小区有零零散散吃过晚饭遛弯儿的邻居,路过他俩不停打量,像是没在星河湾见过这种模样的帅哥。
她无奈接过,想着回去转账还给他,祝连景默声轻叹,提了分手才开窍,该说这男人是蠢还是聪明?
在一起快半年时间,细枝末节里表现的都是对她的不在意,每次见面的西装裤均带着褶皱,被祝连景目光寻到,永远都是从坐着的姿势起身,或压根儿看不见她。
年初开工东海市倒春寒,向许接她下班的车停在路边,一溜白色的SUV,不告诉人车牌号,坐在里面看手机,留她在近乎零下的室外张望寻找。
从最开始尝试信任陌生异性,线上分享琐碎日常,到后来恢复和单身一样的日子,她几乎没感受到爱意。
祝连景总觉得她无法路遇真爱的预感,不是假的,自认是心眼儿太多,不够真诚的报应。
可那些曲意逢迎的面具,只是最简单的自我保护法则,她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
接过菜道谢,女人转身上楼,没有接那张手帕纸。到家根据超市档次和里面食材内容,清点完给向许转了三百。
盯着那条杀好切块,无比新鲜的鲤鱼,再度无奈叹息。向许学法律,法条倒背如流,毕业当律师也好几年,却不知道她讨厌腥气,从不吃河鱼。
直接丢掉浪费,祝连景甚至不想染手,把鱼连着袋子一起放进冷冻柜,回头炖个鱼汤给十一喝。
家里名叫十一月的肥猫,是她两年前捡的,那天母校同班聚会结束得早,就去附近地下酒吧听Live演出,曲目单上有枪花的November Rain,是这支乐队所有作品中她最喜欢的歌。
回到当时实习住的小区楼下,还是只小奶猫的十一,全身布满淡淡的黄白花纹,脖子上系了条几米长打着结的红色丝带,喵喵叫着,像个毛绒团子,迈着四肢跳跃的小蹄子跑到她脚下。
祝连景多少有点过敏体质,被妈妈照顾得好,家里一尘不染,从不养动物,每年春季繁花盛放,是她最痛苦的季节。
可这只小猫正好在十一月的季节,在听完十一月雨回家的路上,带着小动物讨好的天性,用毛茸茸的脸颊磨蹭她的鞋跟,她心软得不行,连绳带猫端回家。
想到这,祝连景从抽屉里翻找过敏药扣出一片,就着净水机的直饮水咽下去。
十一月很乖,除了橘猫通病太能吃外,没有任何坏习惯,不尿床会埋屎,甚至会在讨好地亲亲蹭蹭,主人鼻子痒到喷嚏不断时,自觉走开。
祝连景认为她可以给十一养老送终,毕竟是神明送给她的小精灵。
给肥猫开个罐头放在桌上,她洗澡前看了眼手机,物业群被楼管拉进来个新账号,昵称叫Jungle Y,头像是披头士最后那张完整体专辑,经典马路四人照Abbey Road。
她笑着退出手机界面,感慨现在还有喜欢摇滚乐的小孩儿,真不多见。
而楼下时隔一周,终于听到浴室管道下水产生的噪音,杨舟躺在今天送达,直接被他放置地面的床垫上,头陷在柔软的羽绒枕里,举着手上的书,怎么也看不进去。
姐姐在只隔了一层十几公分的楼板下方,国标规定高层建筑的混凝土楼板厚度不能少于十公分,加上腻子和地砖,他和祝连景被水泥石灰隔开两个空间。
按实际面积算,二人不过处在同一个几十立方的钢铁森林中。
这个认知让他嘴里含了只蝴蝶,在胸口和气管之间来回扑腾,忐忑又惊喜。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