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临》朝君玉

98、出发

　　为了方便和不忘初心，小队直接取名为“十天”。

　　深渊六百六十六层，入侵是循序渐进的，但在人类五千年的努力下，目前已攻略两百层内，除前一到十一层为深渊之主及其渊者占据外，其余的每一层均盘踞着阿比斯统领，但清除的怪物，仍会在漫长的时间里靠深渊之力重生，除非彻底击穿这一层，深渊之力完全回流至第一层，才能防止再生。

　　除此之外，高层生物能轻易支援低层，而如果形成断层，则能延迟支援时间，比如十三层深渊生物能通过十四层迅速到达十五层，若是四层被封闭，则起码要花费半月重建通道，层数越高，耗费的时间就越久。

　　当然，阿比斯统领的行动不受通道的限制，高层能迅速支援低层，但它们一旦离开自己的领地，实力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

　　且，深渊层数越高，渊能越强大，对于深渊生物来说是主的赏赐，对于灵临师却是渗入骨髓的毒药，随着背后无数代的人类灵临师的探索和牺牲，大概能将深渊层数与灵临师等级适配，神奇的是，深渊的两百层以内正好对应飞月大陆上的灵临师明阶以上。

　　这样一一对应的规律很难不让人思考飞月大陆与深渊之间的关系，远不止表面上的入侵这样简单。

　　而十一层往上更高，是渊者的领地，没有灵临师到达过，或许在从前的大战中有过，但没人能活着将情报送出，最多知道渊者对应的名号。

　　阿爻陷入沉思，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渊者神秘且强大，但就噬魂来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不可与之为敌，是因为渊者离开了自己镇守的渊层，而减弱了深渊之力的加护吗？

　　还是因为，噬魂是十位中比较弱的？

　　还是说，那剩下的十层，不是渊者的领地……所以渊者不会有加成呢？

　　阿爻一愣，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重点，但那感觉忽地消失了，耳边响起单飞跃的声音，“我们从最低的一百三十五层开拓，如何？”

　　由于一一对应的特殊性，以及不断摸索出的规律，精锐小队会在两百层之上开辟战场，而主攻小队负责一百层到八十层之间，力求将支援通道断掉，而失去支援的一百层之下的生物，则威胁不大。

　　极北之地的深渊口子还没有开到八十层，通过情报了解到，八十五层之下都已经被断掉了，小队如果在一百三十五层切入试手，进可至一百层，退可至两百层内，可进可退。

　　断掉的通道灵临师亦不能通过，所以一层结束后只能返回飞月大陆，再重新进入。

　　由于阿爻是新手，队里其他三人对这个选择都没意见，众人带上飞月阁的定位手环，站在了传送点上。

　　传送点能将灵临师送往深渊指定的层数，据说它最初是被一位参悟空间系能力的强者发明而出，他身陨后，将技术传了下去，经过一代代地改良，最终成了阿爻一行人所见的定位器模样。

　　守关人开启传送阵，阿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眼前已是不同的景色。

　　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没有山水，没有颜色。

　　“就算来多少次，我也……”涂山眉还没说完话，就扶着阿爻干呕起来。

　　四人中唯有阿爻看起来好些，白辰酸道：“看来你身体不错。”

　　“体质问题。”阿爻摆摆手。

　　精神力越强大，空间传送的影响越小，虽是主攻系，但想到阿爻是天下第一精神修炼宗门的成员，白辰又觉得合理起来。

　　“已到达一百三十五层，我看看……”单飞跃打开手表，露出奇怪的神情。

　　“怎么了？”阿爻问。

　　“这一层的阿比斯统领没有资料。”涂山眉看向一片空白的手表，又抬头向阿爻解释道，“如果这一层曾被消灭过，那么手表中一定记录了相应的阿比斯统领的信息，如果没有，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这一层从未有人消灭过阿比斯统领；要么是重生了新的深渊物种……”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小队来说都是未知的危险。

　　“通常这种情况只会在更高的层数中出现……怎么会……”涂山眉脸色苍白，她的队友就是在同样的情况下，被团灭。

　　她紧抿嘴唇，阿爻看出她的不对，拍了拍她的肩。

　　“走吧。”单飞跃惜字如金，带头走在了最前方。

　　“每一层都是这样的景象吗？”

　　阿爻看着连绵的灰色世界，空无一物，如果是一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并不是。”白辰一边整理他的金发，一边说，“一百层之上还能看见一些建筑，或是山水，越走越高就会发现，灰色越浓厚。”

　　很好解释，百层以下的渊能稀薄，深渊生物生存的地方和人类世界相差无几，等级制度鲜明。

　　“这里还算能够看清……”白辰打了个哈欠，“听说十二层是一片漆黑。”

　　“那才是连呼吸都困难。”

　　倒不是真的呼吸，而是空气中全是腐蚀灵力的深渊能，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单人去完全就是送死。

　　“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没见到其他队伍？”

　　白辰皱眉，心里突突地跳，让他心神不宁。

　　深渊开口不同，但内里连通，所以一层正常情况下应该有其他队伍，来自飞月大陆的南部、西部，两个地方。

　　“岂止是人类，连深渊生物都没有……”

　　阿爻说着，心里猛地窜上一股心悸之感，他连忙抬头，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明明刚才还和自己说话的队友，消失了。

　　一眨眼，天地间还是那片灰色，阿爻却有种被窥伺的感觉。

　　他闭眼，盘腿而坐，灵态附体，睁开眼时，红光一闪而过，悬珠瞳悄无声息地发动。

　　自上次陷入幻境出来后，悬珠瞳一举突破，目前已至第三阶“西珠”，普通幻境、隐藏技能已能被看破，精神力低于阿爻的，在战斗中受到的精神冲击更深。

　　这里没有……这边也没有……

　　阿爻皱眉，忽而感受到了什么，缓缓抬头。

　　一只巨大的眼睛挂于高空，它弯了弯，似乎是在对自己笑。

　　“阿爻！白辰！你们在吗？”

　　涂山眉手一招，虚幻的小狐狸从四面八方而来，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发现队友消失的一瞬间，涂山眉就放出了小狐狸。

　　但显然，小狐狸找不到队友。

　　“啧……”定位手表也失灵了，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被不同的空间隔开了。

　　她正欲再次试探，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阿眉？”

　　涂山眉心脏仿佛被狠狠揪住了。

　　她回头，灰色的世界如潮水般褪去，精神一阵恍惚，只有那人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唤她，“阿眉，阿眉，你怎么了？”

　　“你还好吗？”

　　涂山眉眨了眨眼睛，眼前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她眼睛亮亮的，见人醒了，连忙拉来远处的伙伴，“你们快来，阿眉醒了！”

　　被她水润的眸子盯着，涂山眉还有些没缓过来，记忆里好像是和队友下了深渊，然后……她皱了皱眉，换来女孩更浓的担忧之色，“半路你就晕过去了，把我吓了一跳。”

　　“这是第几层？”

　　女孩用手抚上她的额头，“奇怪，不会是脑子坏了吧，这是一百二十层呀。”

　　“不是约好了吗？虽然不知道阿比斯统领，但是我们联合了三队灵临师，应该能消灭它。”

　　“到时候，辉哥哥就有救了。”

　　“等我们拿到积分，等我们出去……”

　　“……”

　　痛。

　　头痛欲裂。

　　“我们快走吧！”女孩开心地挽上她的胳膊，她想阻止，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是了，这是她呆过的上一个队伍，也是唯一一个队伍。

　　队长叫杨辉，是个憨厚却细心的好队长，最小的女孩叫小七，是杨辉从小捡回来养大的妹妹。

　　小七喜欢杨辉，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但是杨辉快死了。

　　长久混迹在深渊中，他的筋脉早就被堵塞，灵力不增反降，虽笑着，眼里却带着浓浓的死气。

　　小七说，只要再下一次，积分就够换续命的那颗仙草了，这是她背着哥哥攒了许久的。

　　“阿眉姐姐，我跟你说啊，我哥哥是为了我才进深渊的……他多好的底子啊，是他们家最有天赋的人。”小七扬起灿烂的笑，“可惜我们太穷了，雪崩砸了村子后，哥哥就不再修炼了，我们到处乞讨……”

　　“哥哥很厉害，我们总能有吃的。”

　　“我知道他想要修炼，嘿嘿，这次换我来实现他的愿望。”

　　“你说，他会开心吗？”

　　他们长在雪地里，从未出过这极北之地，就像雪花，不惧严寒，但是被太阳捂一会儿，就化了。

　　涂山眉有些哽咽，她想拉住小七，却根本动不了，无形的能量从四面八方而来，挤压着她的身体。

　　她看到小七哭着扑进自己的怀里，“阿眉姐姐，哥哥是不是要死了？”

　　“我答应了那个追求我的人，我们一起去，等我们回来，哥哥就有救了对不对？”

　　“你回答我，对不对？”

　　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呜咽。

　　别去，他们是骗你们的，那两队人从未想过和我们联合……他们不过是将我们当做探路的棋子。

　　别去……

　　画面一转，女孩紧咬嘴唇，任由男人撕破她的衣服，手中却牢牢护住装有积分的手表。

　　她看见浑身缠绕着绷带的阿比斯统领，手中的刀以极快的速度落下。

　　她听见小七在哭，抱着怀里的人，仿佛要将心肺都呕出。

　　所有人都死在了它的刀下。

　　没有人能逃脱。

　　“快醒醒！”

　　“……”

　　涂山眉睁开眼睛，身边的手是那样温暖，她猛地抱住了眼前人。

　　她哭得撕心裂肺，浑浑噩噩地想，要是陪他们一起死了——

　　就不会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