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临》朝君玉

51、第五十一章 寂灭之域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当无念再次醒来，他发现右手紧握他的灵剑。灵剑剑背，多了一片白色的纹。那些纹看上去就像是寂灭岭开启时决斗场地面上的紫色图案，只不过它是白色的。

　　但他也来不及去观摩什么寂灭之域，因为他看见了旁边躺着的风霜。

　　风霜肉眼可见的虚弱，嘴唇已经是乌紫色，脸色也是苍白。

　　无念睁大双眼，在他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自己的双腿上，呼唤着：“风霜？”

　　风霜一点点睁开他的眼睛，而他的双眸也正在注视着无念，眼中闪烁着难言的情绪。

　　无念已经注意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为什么风霜在被丢在这里之后，却没人来限制他。不怕他真的赢下百场离开？

　　“他们下了毒。”风霜低声。

　　什么时候下的呢？或许是在要百场的时候吧，被注意到了。

　　只要一动用灵力便会开始运行的毒，但在寂灭岭运行灵力在所难免。对于一个已经被陷害受伤的人，还带着一个几乎没什么灵力的“拖油瓶”，这毒怕是十分有效的吧。

　　只要毒发便会开始慢慢虚弱，如果能在中间被怪杀死两人那就最好了。

　　风霜在半路或许也意识到了，也或许更早，才会将那早已准备好的纸条塞给无念。

　　那些人，是不会让风霜走出去的。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风霜最后能走到寂灭岭尽头。

　　无念是安全了，风霜却也确实倒在了黎明的前夜。

　　什么是命运的无法违逆——只需要恶者的一双手，便能将命运的齿轮推向他们想要的终点。

　　“风霜！你坚持住！咱们出去找医生……”无念道。

　　“来不及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风霜声音慢慢虚弱下去，身体的旧伤，猛烈的毒，都在摧残着他的身躯。

　　他将左手的一枚戒指取下：“这个储物戒指你拿着……里面有一柄翡翠色的小剑，是风剑宗的信物，可以带给无惧……里面还有能洗筋伐髓祝你修炼的丹药，你可以如愿变强了。”

　　“有没有药，我找出来救你！”无念轻声哭喊着，碰上戒指。

　　风霜没有说话，握住无念的小手，将戒指轻轻带在他的右手食指。储物戒指也自动缩小成他的指头大小，完美贴合。

　　而带戒指这个动作似乎耗费了他的所有力气，风霜微笑着望向无念，无力的手从无念手中滑落。

　　“风霜！”

　　无念哭泣着，但很快擦干了眼泪。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一定要去霍尔国，找到风霜的儿子，将剑与父亲的话传达过去。

　　无念抚摸着风霜给他带上的戒指，戒指上还似乎残留着那个人的温度。

　　“你是谁？”一个打开门的少年疑惑地看着刚刚叩门的无念。

　　他只是默默递出一把翠绿色的小剑。

　　开门的风无惧陷入沉默。

　　无念见风无惧久久地沉默，决定打破这气氛：“他还有话想……”

　　“我不想听，你走吧。”少年打断了无念的话。

　　“那这个信物——”

　　“扔掉就行，随便你扔到哪里都好。”少年冷哼一声。

　　“但是……”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至于过上之前的生活，饥不择食，每天都在想怎么活下去！”

　　但其实风霜和我在寂灭之地也是这样的。无念叹息：“有些事你不知道。”

　　“闭嘴！”风无惧深吸一口气，“我不想知道……而且没有必要。我最后终于被霍尔国的大佬看上，不再过上衣不蔽身食不果腹的生活。我已经——已经忘了那个男人。”

　　“胡塔，外面怎么了？”有人从屋里走出，那是一位金发老者，身着霍尔国的道袍。

　　那是他所说的，看上他的霍尔国大佬吗？

　　“没什么，老师。”风无惧，哦不，是胡塔摇头道。

　　老者瞥了一眼无念便朝里面走去。这种孱弱到接近没灵力的小子他是不会在意的。

　　无念看着风霜的儿子，那个本来应该叫风无惧的少年。

　　“胡塔？”无念愣神，“你舍弃了自己的名字？”

　　“是的。我早就斩断了自己的过去，你也快走吧。”他说完便重重地带上了门。

　　胡塔舍弃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他也一样。

　　无念摩挲着那枚戒指，手里还握着那把翡翠色的小剑。

　　“风是我们宗门的姓，是我们宗门的荣誉。无惧，是我希望他能无惧暴风与孤独。”他还记得风霜对他说过的话。

　　他和他抛弃名字的原因完全不同，那个少年……本来有着疼爱自己的父亲。

　　和我不一样。

　　风霜救了我好多次，他本不该成为那些人的祭品、牺牲品。

　　一个被儿子抛弃的父亲，和一个被父亲抛弃的儿子。

　　命运的齿轮顺道而行，逆道相吸。

　　无念将风剑宗的信物收起，灵临，召唤出自己的灵剑。

　　当无念尝试着去感受那白色的纹时，刹那间，一股澎湃的白光悄然弥漫，自灵剑中释放，带来一丝丝凉意。

　　这就是寂灭之域。无念知道自己应该高兴的，可是，他又实在高兴不起来。

　　他左手轻抚过自己的长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男人执剑而立的身影。

　　他的灵剑也是一柄剑，一柄足够强大的剑，虽然媲美不了风剑宗的风剑，但他有寂灭之域，还有他传授的剑术和剑意。

　　然后他抬起了头颅。

　　我的名字叫风无念，我将会成为一名强大的剑士，强大的灵临师。

　　无愧这个名字本该有的荣誉。

　　时间如同流水，白驹过隙。

　　风无念靠着丹药洗筋伐髓，修炼果然变快了许多。而自己从寂灭之地带出的坚毅与勇敢，让他在灵临师这条路走的越来越宽。加上剑术，越来越强的剑意，还有寂灭之域，他也确实是变成了强大的灵临师。

　　他也回去村子看过自己的家，已经空无一人。据说父亲继续赌钱，资不抵债，在他被卖掉后三年不到便自缢而死。

　　而在几十年之后，有了其他国家的人揭竿而起，开启了反抗霍尔国的战争，他也默默加入。

　　最后，霍尔国在他们手中摧毁。

　　至于胡塔？或许在战争中逝去了吧，在初次见面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那个少年。

　　霍尔国灭亡，风剑宗也没有了霍尔国的支持。

　　他拎着长剑来到风剑宗，彻底终结了残忍杀害亲兄的那个小人，风霜的弟弟被他划得脸上的疤痕又多了一道，变成一个大叉。

　　大叉是对这个小人，整个人的否定。如果不是他，当年风霜也不会如此。

　　他那着翡翠色的小剑，凭借风剑宗的信物，给风霜正名，也成为了新的宗主。

　　因为，那个男人想要重现风剑宗的荣誉，所以风无念也会做到。

　　风无念扶持很久风剑宗，再无霍尔国的压迫，它也慢慢展现出自己新的荣誉与骄傲。

　　他默默培养起来信得过的传承人，在他成长起来之后，将宗主之位传下，然后云游四方。

　　毕竟风剑宗不是他的家。

　　以前的小村子也再不是他的家。

　　那家在哪里呢？

　　是寂灭之地的那个安全屋吗？

　　他最后一站来到了寂灭之地，但是罪恶的乐园随着霍尔国的倒塌已经不复存在，在曾经的寂灭之域之上，只余一片废墟。

　　他们曾经的小屋，也随着寂灭之地的坍塌而消失。

　　什么都没有了。

　　风无念凭借自身的力量引动还存在的寂灭之域，建立起来一个秘境。

　　他想把他的故事留下，他知道以自己的天资无法成为超越百级的神，那就借用神留下的力量，以自己的毕身之力，完成自己的梦想吧。

　　秘境给来人留下考验，还是能多次使用的考验。考验留下了丹药，留了当初修炼的剑术以及剑意、修心的法门。

　　通过考验能见到他的残魂，他会讲述当初的故事，让来人能知道当初风霜的故事。如此留下他的故事，他的荣誉。

　　他还会交给对方一枚木牌。仿佛当初进场必须有的身份牌，只是上面没有了数字，只有寂灭之域的符号。

　　如果哪天想通了，可以使用这块木牌，开始真正的寂灭之地的考验，最后能获得寂灭之域。

　　时光匆匆，便是五千年。

　　听起来很长。

　　他的残魂也不能支撑那么久，于是一般也只有考核通过才会唤醒他。

　　算下来醒来的次数也没那么多。

　　发现这个秘境的人很少，毕竟这里太过靠西，而且进来也会经过一层筛选，只有有缘之人才会被吸入其中。

　　考验不会简单，通过的人也很少。

　　更别说引动木牌去参加危险的寂灭之地考验，更是寥寥。

　　如果死在其中，一切白活。

　　这次他的残魂睡得很浅，浅眠中被几个小家伙进入秘境而唤醒。

　　他看了看，是四个小家伙，正在努力解除他留下的谜题。

　　“最近这几十年这秘境来的人还蛮多。”风无念看着少年少女们，想到了以前。

　　几十年前，也是四个小家伙进入了秘境，也是像这样的两男两女，聪明地通过考核，唤醒了沉眠很久的他，拿到了四块木牌。不过小家伙们还小，都没去寂灭之地。

　　几年前，有一个小家伙激发木牌回来了，当年的少年也变成了冷毅的男子。

　　他说他想去寂灭之域的真正考验。

　　风无念问及他的原因。

　　他道：“因有力无法企及之处，想要寻回之人。愿背水一战，取得强大的力量。”

　　他去了，最后也确实是取得寂灭之域归来，回到了风无念的面前。

　　那个男子也是玩剑之人，风无念便与他多聊了几句。

　　“当年和你一起来的三个小家伙呢？”

　　他看见男子暗青色眼眸中的落寞：“或许……都死了，也或许，还有人在活着。”

　　“你要去找她？”

　　“是的，但不是现在。”男子看向手上的灰玉手镯。

　　那或许是和自己的戒指一般的储物手环吧，或许也寄托着谁的愿望。风无念想。

　　“那你有力企及你想去的地方了吗？”他问。

　　“还差一点。或许几年之后，我会去试试。”男子起身，打算告别。

　　“祝愿你能找到想要找到的人。”风无念微笑，“不要像我一样。”

　　“借您吉言。”

　　这也就几年过去，还没深度沉眠，又被唤醒了。

　　不，这次算是浅眠中被吵醒吧。

　　回过神来，继续看向投影画面，四个小家伙还在奋力解题。

　　“真是……好久都没那么热闹了。”风无念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