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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姝华为女而非男 ...

  •   琼林宴定在放榜后三天,皇帝宴请二十名进士在皇宫御花园赏花,为一甲及第三人簪花,是历来传统,这次是赏菊宴,主宴是二十四盆碧玉菊,蟠龙虬须,碧水青苍,烟花喷炫。

      一大早众人被引进御花园,就被园中以碧玉菊为首的菊花圃惊艳到了,心中模拟千回,冥想菊花诗,作为唯一的女状元段小妹,首当其冲,被众人哄着即兴作了一首,引来众人称赞。

      正当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时,蓝静走了进来。

      “我还没到,你们就耍起来了?”

      众人慌忙跪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

      小润指了指蓝静身旁的安振玄。

      “这是大国觋。”

      众人作揖,“大国觋万福金安。”

      又指了身后文奇等几个官员。“这是左相,这是右相,这是新任户部段侍郎。”

      众人又见礼。

      蓝静指着段侍郎对段小妹道:“段状元,自家叔公都不认得了?还不上前来见见?”

      段小妹自然认出段仲鲲,只是没想到蓝静这么看中他,从地方州府到中央六部侍郎,正四品到正三品,可谓连升几级。

      “小妹见过叔公。”

      段仲鲲脸上淡淡,扶起她。“承蒙皇上恩宠。”

      “想不到段侍郎这么年轻,竟然是段状元的叔公。”

      段小妹看去说话的人,文奇浅笑着看她,她下意识羞赧低下头。

      众人落座,蓝静道:“方才你们围着花圃在说什么?”

      汪允道:“回陛下,承蒙皇恩,得游御花园,我等一时兴起,便对花吟诗。”

      纪年道:“方才段状元拟了一首,辞藻清雅,风格直爽,实为绝句。”

      蓝静:“是吗,段卿,念与我听听。”

      段小妹盛情难却,只好起身念诗。

      四言绝句,工整有度,蓝静听不出其意,点点头:“我是不太懂诗,左相,你擅长诗词,你以为如何?”

      段小妹见文奇要点评她的诗,心下更为紧张。

      “段状元此诗平仄工整,不落俗套,历来赏菊诗不知凡几,托物言志居多,以志言物的,确实新奇。”

      众人称是,蓝静见众人兴致勃勃,便道:“既然赏菊,少不得作诗,今日大家便各尽其能,以诗会友,我不懂诗,就由左右二相作评,谁诗做的好我便赏他园中的花。”

      “谢陛下!”

      众人便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在琼花宴上崭露头角,蓝静便就着诗,多喝了几杯,喝得红晕上脸,只看着众人笑,在场的新晋进士,哪里见过这等天颜,又见大国觋与女皇举止亲密,有人便生了心思,轮到一名叫胡镜的进士念诗时,便忍不住加了悱思。

      众人听出来,暗测蓝静的脸色,见她无动于衷,不知何想法,文奇面不改色点评诗句,与方才无二,安振玄正给蓝静剥栗子,蓝静独爱这些闲嘴吃的炒货,闻之看向胡镜,不由心中感概,自蓝静露头,少有这样不要脸的勇士。

      胡镜忐忑一阵,见蓝静没有反应,有些失望,其他进士只当蓝静是真不懂诗,只有段小妹脸上藏不住,她跟随蓝静伺墨,自然见过蓝静震怒,也知她一些喜怒,胡镜此为是犯大忌,同为考生,她不忍胡镜多年努力一朝尽毁。汪允和纪年察言观色,见段小妹此情,便知胡镜自身难保。

      胡镜落座后,仍不住偷觑蓝静,却听耳边传来一声嗤笑:“轻狂之徒。”

      被人拆穿,胡镜脸上顿时挂不住,笑他的人正是此次除段小妹之外唯二的女进士沈玟。还不等胡镜说什么,就轮到沈玟。

      沈玟作诗一般,中规中矩。蓝静只说了句:“难得进士中仅有你和状元二人为女子,赏二株碧玉菊。”

      仅因女子身份就多赏一盆花,沈玟又喜又怯。

      蓝静赏了一个又一个,似乎方才的小插曲没有影响诗会的进程,汪允这个探花郎,还自荐为众人弹奏古琴。

      蓝静:“探花郎这曲激越雄润,好,赏。”

      “听你们念诗,我也想起了一首与菊花有关的诗,是什么壁冷噙苍黄。”

      纪年:“是姝华公子的问菊!我曾拜读过。”

      汪允:“纪兄可崇拜姝华公子了,家中他的诗集自己都抄录了几本。”

      “汪兄!”

      众人便你一言我一句说起姝华的诗集,论诗词,在座无人能比之。

      安振玄与有荣焉,剥栗子的动作更愉悦了。

      蓝静:“我却不懂,你们为何都称之为公子?”

      众人一愣,有人道:“姝华公子其人无人见过,论其才华尊称为先生也该。”

      众人称是。

      蓝静点头:“女先生,也不错。”

      众人皆愣。纪年更是大惊:“姝华是,是女子?”

      蓝静肘推了安振玄一把。“原来众卿都不知道,大国觋,你的母亲,你不说说?”

      安振玄只好道:“承蒙诸位抬爱,我母亲身前最爱与诗书为伴,若知世间爱她诗者诸多,泉下有知,定会很欣慰。”

      流传多年的姝华诗集,从未见过其作者,有人猜测是隐居山林的居士,或是不便现身的贵人,甚至有人猜姝华诗集并未一人所为,只是自成一派的风格难以说服其非一人,就是从来没人猜测过,作者是一名女子。

      还是文奇反应过来:“历朝历代,能人异士何其多,独我朝奇也,有鳌头独占的女状元,也有隐世姝诗的女诗人,更有前无古人的女皇。多少男儿自愧不如,若无陛下,也无我们今日得幸施展抱负,为国为民。”

      “我建议,诸位共饮一杯,敬吾皇,千秋万代,国泰民安,盛世延绵!”

      宴席后,便是及第三人骑马游街,新晋状元,榜眼,探花,骑着高大骏马,在百姓好奇的簇拥下,游街赏花,每人头上都是御赐菊朵,多少人都好奇这从古至今第一位女状元,不少人朝他们怀里掷果掷花。

      段小妹有些局促,如同在琼花宴上,她始终不能自如享受这些从未妄想过的荣光,反观纪年汪允二人,挺胸阔背,朝街上楼上的人招手点头,大方结果掷来的花果,多年苦辛,一朝回报,如天下尽有。

      段小妹强颜欢笑,她览一张张好奇嬉笑的脸,甚至猜不出这些人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第一批被召回南下的官员到了,其中便有越国公一家,安振玄带人去接,安振玄是大国觋,他的出现,代表蓝静的态度,这让南下的官员稍稍安心,权利更迭,君主三易,旧臣虽不会被为难,但升谪难免。

      安振玄找到越国公的马车,亲身去请,却见越国公与顾行海一辆马车,很是意外。

      “海大舅!你也在!”

      顾行海下了马车,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好外甥,你如今混得不错。”

      安振玄摸摸脸,又对蓝正麒毕恭毕敬,“岳父,陛下让我接你们进宫。”

      蓝正麒没什么好脸色,当初他看不上这小子,如今也没因他的家世多看几眼,只是事已定局,他也无可奈何,“先回公府,你先去看看你岳母。”

      顾行海揽过安振玄的肩,“何夫人在后头那辆马车,我带你去见见。”

      走开了些,安振玄才道:“海大舅,外公他们呢?我收到的名单好像没有南安侯府的,我以为你们还没来。”

      顾行海摸摸鼻子:“说来话长,此事晚点再说,你先去见何夫人。”

      后车帘子被砚清打开,何咏芳抱着娃在里头,安振玄忙见礼,“岳母,舟车劳顿,辛苦了,小婿接你们进宫,只是方才岳父说要回公府。”

      何咏芳:“那便听他的,后头,章太后,你命人注意些,也随我们先回公府。”

      安振玄点点头,接人进城,让人安置其他官员,亲自送越国公等人回府。

      路上他与顾行海骑马并行。

      “海大舅,为何外公他们没随你回来?”

      顾行海无奈叹气:“恼我了。”

      南安侯以忠君立本,知道顾行海协助蓝正麒逼宫后,大为震怒,一气之下,将顾行海逐出家门,险与越国公一派决裂,后事已成定局,历来换君不换臣,他也只能接受,只是顾行海此等胆大包天的行径,纵使有从龙之功,哪个帝皇又能不忌惮,是以南安侯干脆将顾行海分家出去,荣辱无关。

      安振玄安慰道:“海大舅,没事的,外公心软,你看,我娘当初不也被逐出家门吗,外公不还是心软想让我回来,过不久他就会原谅你的。”

      提起陈年旧事,顾行海气得直敲安振玄的脑袋,“她那是逐出家门吗!她不私奔,谁舍得让她出去!”

      “是是是。母债子偿,我替娘给你们赔罪。”

      回到公府,蓝正麒就闭门不见人,安振玄只好来陪何咏芳,他抱着小妹妹不撒手,很是稀罕,砚清见了止不住笑,“姑爷这样稀罕,怎么不生一个,咱夫人可念叨着抱孙呢。”

      安振玄:“哎,这不是有一个,后来又没了吗。”

      砚清自知说错话,何咏芳便让她下去泡茶。

      “你们还年轻,不急于一时,静儿国事繁多,你多替她操些心。”

      安振玄:“我是不急,有妹妹就好了,岳母,你们怎么不入宫呢,陛下定想常伴你们左右,好不容易一家团聚。”

      何咏芳:“在这住习惯了,南下时也不自在,还是在公府自在些,何必进宫。”

      “哪有太上皇太后住宫外的。陛下说了,想让章太后也回宫,有你们在,便宜些。”

      “静儿想让章太后入宫?”

      “这是自然,章太后大半辈子都在宫中,总不好临老没个去处,陛下后宫空悬,但大小事务还缺人来主持,岳母心疼她就进宫帮帮她呗。”

      正说着话,砚清走进来,“太太,陛下来了,这会儿子在书房同老爷说话呢。”

      何咏芳指着安振玄,“你去吧。”

      安振玄抱着妹妹不撒手,“我把妹妹带上。”也不等两人反应就走,何咏芳摇摇头,“像什么样子。”

      砚清:“姑爷这是疼二小姐。”

      安振玄去到书房门口,就听见争吵声,他朝门口焦急不安的随从招手打听,随从还未答话,门内瓷杯摔在地上炸开,竟闹得不可开交,安振玄顾不上什么,掀开帘子,只听父女一人一句争吵。

      “我是你父亲!”

      “我还是这天下的君主!”

      他的海大舅站在一旁,左右不是,见了他忙迎上来,手方拽住他的胳膊,怀中的孩子便大哭起来。

      蓝正麒瞪着他,“你把孩子带来作甚!”

      安振玄也不好解释,抱着孩子哄,奈何妹妹不给面子,哭声越来越大,小孩子情绪直白,哭得撕心裂肺,直像死了爹娘。

      蓝静:“想是饿了。”

      顾行海:“抱下去给奶娘啊。”

      奶嬷嬷没跟来,门外随从忙去叫,安振玄无法,只好要抱孩子下去。谁知蓝正麒突然道:“把孩子给我。”

      孩子到了蓝正麒手中,不知他怎么哄的,孩子竟渐渐止了哭声,奶嬷嬷进来,他也只是挥手让人下去。“方喂过,闹脾气罢了。”

      顾行海:“你带的多,这孩子还就听你的。”

      蓝静有些诧异,蓝正麒从来不带孩子,没想到会如此宠爱小女儿。

      见气氛缓和,安振玄道:“岳父,静儿也是一片孝心,接您和岳母入宫,于情于理都是应该。你们若在宫外,那不是让人说闲话,静儿也会担心。”

      蓝正麒:“那就把你母亲接进宫,免得我碍你们母女的眼。”

      蓝静:“也好,免得你对我的国事指指点点。”

      “放肆,这就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态度!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把你打死。”

      “你有本事现在把我打死,朕现在是皇帝,我看谁敢!”

      “好好好,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神仙,陛下从哪儿来打打回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安振玄忙拉住蓝静,“小祖宗,少说两句。”却见蓝静脸色不对,脸刷白,唇发青,他搭脉上去,被其甩开,容不得任性,安振玄硬拽住她的手,取出药丸给她吃,“静儿,静心!”蓝静不耐烦推开他的手,还想同蓝正麒争执两句,突然感觉体内血气上涌,她青着脸留下一句,“父亲好好想想罢。”

      转身推门而去,安振玄紧随其后,方一出门就见蓝静用帕子捂着嘴,他上前去拽,只见帕子一片红,蓝静用帕子另一面抹干净嘴。

      安振玄低声急问道:“怎么又吐血了!”蓝静摇摇头:“回宫再说。”

      二人顾不上其他,匆匆回宫,谁知书玉在宫中等着他们,安振玄见了就知有事不好,第一次出言阻止,“长公主今日无大事便先回去吧,陛下今日身子不适,有事明日早朝再说。”

      蓝静:“没事,你说罢。”

      书玉犹豫了下,终是道:“左相和段状元定亲了。”

      蓝静心中大骇,一股气涌上,顿时两眼一黑,软了下来。

      “陛下!”

      “静儿!”

      “好孩子,好孩子,我这还有件喜事要告诉你。”胡国公虚扶起段小妹,引她往内室见人。

      任谁也想不到,方才还在放榜墙处此届的主考官文奇竟然来到胡国公府。

      段小妹又惊又疑,她是见过文奇的,在徐州的时候,为蓝静伺墨,文奇常与蓝静商讨军事政事,偶尔还探讨诗书,此时段小妹就能说上一两句话,文奇甚至指点过她一二,但也仅此而已。

      如今,他却说来娶她。

      怎么天下的好事都让她撞上,能以女子身份参与科举,还有幸得了个状元,一国宰相就向她求亲,皆是从古未有,她原本不过是落没家族的女孩,家中兄弟姐妹多,父母无能,投奔国公府,攀附权贵,不受重视,因读过几年书,便成了家族中的棋子,被派去蓝静身边,像蓝静这样的军阀,胡国公都各自派过去不少人,世族庞大,便是靠左右逢源,博得生机,这才是段氏一脉经久不衰的秘诀,偏生她靠着阴差阳错的契机,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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