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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虞国永康三年十里村

      午后阳光温热,麦香和桂花香气一同飘荡在宁静的小村庄中。

      秋收刚过,一群人围坐在村口的大桂花树下享受这难得的空闲。

      “袁老二!”尖利的女声划破宁静
      “爹!”
      “爹。”
      “袁叔!且莫冲动!”
      “啊啊!杀人啦!”
      “娘!”
      “袁宝儿,快拦着你阿爹!”
      “柳启山!你们家欺人太甚!”
      “爹。”

      声音如水落油锅,嘈杂、急促,骤然向四周扩散……

      桂花树下的人皆是一惊,这尖利的女声一听就是袁老二后娶的娘子钱玉容,怎的喊得这般惊悚。仔细听竟还有村长的喊叫,一帮人慌忙起身,循声向村东跑去。

      柳兴木刚赶着着牛车从县城回来,就听到隔壁院子里自家弟弟和爹娘急促的喊声,顾不得进家门扔下背篓便跑过去。皮肤黝黑的干瘦汉子嘴里喊着爹娘,脚下猛地用力,一脚踹开院门(?o?;;

      嘈杂的声音随着破门声停滞,院中人也如石塑定格。

      院内侧身站着一个身长九尺(1米99)短衫凌乱的黑壮汉子。上身微向前倾,右臂青筋暴起,高举着一把杀猪刀,左臂挂着一个极力向后仰躺的清瘦小哥儿,左右小腿各被一人紧紧环抱,乍看像是被钉在原地。明明距离并不近,却好似能听到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鼻子喘着粗气,眼底怒火丛生,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猛虎。

      清瘦小哥儿趁着这片刻的停顿攀着壮汉左臂踮着脚尖在他耳边不住地劝说,时不时转头瞥一眼院中的人。

      高扎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打在腰间,额前两侧碎发微动,一双杏眼时隐时现,加之眉心一点红痣更显灵动,鼻梁高挺唇角微弯配着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就像一只正在坏笑的小狐狸。只不过……许是刚刚拉人的时候太过用力,绯色的圆领袍微微皱起,阳光洒下看起来像是狐狸气的炸了毛儿。

      随着小哥儿动作,柳兴木才缓慢的吞两下口水,迫使自己忽视院内人的注视,探身在院内扫视。

      见他阿爹正扶着院墙弯腰喘气,柳兴木踮着脚沿着院墙溜过去低声问道:“爹,这咋回事儿?”

      柳启山被袁老二从堂屋追到院里,又绕了几圈才得救,哪里有力气说话,只甩了两下手当作回答。他心里明白,这两嗓子怕是叫来不少人,赶忙让柳从木去把门拴上。

      黑瘦汉子起身回去,却见门闩已经被踢坏,眼看乡亲们就要围过来,心中焦急,又不敢开口询问,只能先把门合上又四处寻视,想找个物件儿代替门闩。

      “呸!这时候你嫌丢人了!”

      清脆的女声自壮汉左侧传来。(?_?)钱玉容直起身,头顶将将到那壮汉的肩膀,一身水红色的齐腰襦裙,更衬的身如细柳,娇小玲珑,与那小哥儿如出一辙的杏眼将白眼翻上了天,语气更是充满嘲讽。

      袁老二神志回笼,放下刀又抽了抽被紧紧扯住的左臂,无奈叹息道:“宝哥儿,松手吧,阿爹照你说的做就是。”

      本是低沉醇厚的声音今日却带着一丝干涩。他压下怒气,转身欲走,却发现右腿还被人抱着。使劲抬了两下,抱着右腿的人才慌忙松手踉跄起身,动作极为利落的拍落襕衫上的尘土。

      干净的襕衫好似体面,整理好衣着他才深吸一口气,低垂着头快步走向堂屋,扶起瘫软在破碎木桌旁的女人。

      “娘,还好吧?”

      毫无感情地询问得到的回应也只有那女人呜呜地哭声。柳兴林双眉紧皱,嘴唇几度开合,最终只余一声叹息,今天真真的是有失文人风范……早知道就不让娘跟着一起来了,只知道坏事的女人。

      柳兴木看到自家二弟搀着瘫软的阿娘,赶紧跑过去,一脸不忿地问道:“袁叔,你这是干啥?”

      看着父母兄弟狼狈的样子他心中气愤不已,高声喊道:“我弟弟可是秀才公!”柳启山赶紧拉住他,不停地说着别说了。他哪里听得下去,甩开手仰头继续嚷道:“我爹可是村长,你们这样,我弟弟定是要去衙门告你们的!”

      袁宝儿本就带着怒气,看着柳兴木跳脚更是无法忍受,转身便问“扯什么大旗?装什么傻?不就是我耽误了你家攀高枝儿!”

      转头狠狠剜柳兴林一眼继续道:“还不赶紧跑去求你那新岳丈给你做主?”

      柳兴林一甩衣袖,不住的叨咕着岂有此理、满口胡言却没辩出一句自己的理。

      袁宝儿懒得继续争吵,“退亲可以,但要说清算清,确保以后再无瓜葛才好。”

      柳兴林本想说教两句,抬眼却瞧见更多的人闻声赶来,不想失了风范,只得赶紧低头,躲避这群人热切的视线。

      袁宝儿杏眼半睁扫了一眼围观人群,抄起杀猪刀大剌剌地掂了两下,围观的人默契噤声。

      袁宝儿虽是略显单薄,但身材修长又有一把刀具在手看起来极有压迫感,瞧着他缓缓向院门走来,大家也只得顺着他的脚步默默向后退,直到他合上门,用刀代替门闩插了进去。

      咔!

      木板与利刃瞬间触碰,将院门外隔绝开来。

      “妈呀,这袁老二和宝哥儿是不是疯了?”

      “这咋听宝哥儿说村长家要退亲?是不是跟狗娃子那事儿有关呀。”
      “我看跟那癞子可没关系,我听春花婶子可是叨咕好多次了,说想给娶个正头娘子,这哥儿呀终究是……啧……”
      “不能呀,我看这村长家这几次采买的物件儿,那可是大红的,咋能退亲了?”

      “前几年说考上举人就结婚,这怎么还打起来啦?”
      “那我可知道,我听我家四妹夫说,这柳秀才呀,没中!”
      “可不敢瞎说!”
      “瞎说啥呀,我那妹夫可是府城的~”

      ……

      门外一群人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时而压低声音分享自己谈听来的消息,时而高声交谈辩驳。

      眼还未见,嘴巴就已经看到事情真相。

      自十四岁得知两人亲事,他虽是心中无甚欢喜,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这亲事是阿么还在时定下的,那他愿意像阿么期盼的那样,嫁人生子,一生安稳。

      可怎么连这点儿小心思都无法成全……

      这些年总有人说他配不上柳兴林的才学,担不得秀才夫郎的名头。但各式各样的酸话他从小便听了太多,这点儿念叨根本没放在心上,也懒得与一堆大嘴巴争论。努力学着其他人对待未婚郎君的样子,努力对柳兴林好,只等着成亲了也好让阿么安心。

      谁知满怀期待地等了三年又三年,结果19岁等来一句假惺惺的“退亲吧,不想再耽误你”。

      真是讽刺……

      “好啦!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围在这儿干啥?”

      柳启山喘匀气赶紧喊大家离开,看这情形今天退亲不定要吵多久,人多口杂,可不能传出什么对兴林不利的闲言碎语。

      村长发话,大家也不好继续围在袁老二家门口,几人结伴纷纷找个背阴的地方交换情报。

      马三娘跟着走了两步就转头往村长家走去,这两家是邻居有都是当事人,村长大儿媳妇还是她侄女。哼!就没有她马三娘探不明白的事儿!!!!

      袁宝儿回头看着村长一家四口说道:“想退亲可以,总要有个见证,将两家族老请来吧。”

      “怎可如此?退亲不过是两家之事,这等小事你便要惊动长辈,宝哥儿,你果然不知礼数!”

      柳兴林双眉紧锁,脸色骤变,方正的脸庞透露出一丝扭曲。

      “哦呦,礼数?你还知道礼数呀,真是好笑!”钱玉容觉得自己今天翻的白眼怕是前几十年都比不过“满篇谎话哄着我们家宝哥儿,想他惹一身腥退亲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无礼呢。”

      村长不住地劝说,但袁家态度强硬,只得看着宝哥儿去请两家族老。

      他倒是想去拦,但那袁老二往那儿一杵,他是一点儿都不敢动弹。

      缓过神来的村长娘子想伸手扯住宝哥儿也被钱玉容挡了下来。

      柳兴林见状伸手捅了捅自家大哥,低语几句,柳兴木眸色一亮,转身快步离开。

      十里村因距县城十里路而得名。村子西、北环山,又有清河将其分成了东、西、北三块地,山水俱全,宜农耕畜牧,是长平县最大的村庄,共百户有余。

      村里有四大姓氏,分别是袁、柳、周,田。袁、柳两家大多住在村东侧,田家多在西侧,周家多在北侧。此外还有小姓十余家,居住较为分散。

      村里人七嘴八舌讨论半天,终于看袁宝儿出来,平日里关系好的婶子、么么拉着他想要关心几句。

      “着急请人?”

      花婶子一听赶紧喊来自家男人去帮忙,嘴上说着都是一家人你叔去就行,手上紧紧拉着袁宝儿,生怕他一溜烟儿跑出去。

      花婶子从外村嫁给族叔袁梨花的,论起来还真是一家人。

      她倒没坏心,就是太爱听八卦。

      袁六叔生下来眉心带个黑痣,一家子以为是个难生养的哥儿,又生在春天,就起了梨花这么个名儿。直到十六那年遇到个义诊的郎中,一号脉才知道,这是个小汉子。花婶子自打知道这事儿就好奇得不行,硬生生磨地家里给自己说了这门亲……

      请人的事儿安排妥当,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宝哥儿,你爹这是咋啦?”
      “宝哥儿,要跟村长家结亲了吧?”
      “宝哥儿跟柳秀才吵架啦?”

      袁宝儿一双大眼睛瞪的溜圆,配合着大家的问题不住地表现出:惊讶、疑问、质疑……但一个问题也没认真回答。

      袁宝儿今年十九岁,村子里的人谁要是说起他无外乎那么三点:命好、命硬、嘴硬……

      说命好,不过是因为他打小儿就定下了会读书的柳兴林能当官夫郎;不用为娶妻攒立户银;家里阿爹是屠户,这两年还在县城了支了摊子,家里田粮还足;虽然没了阿么,但这后阿娘可是他亲姨娘,从小没受过一点儿搓磨。

      说起这命硬那闲话可就多了:出生爷爷摔断了腿、五岁克死了亲阿么、同年克死了大伯么肚里的孩子、气得阿奶下不来床、大伯家堂兄娶不上亲……
      总之,这一大家子谁有一丁点儿不顺,就是他那过硬的命给克的(? ˇ?ˇ ?)

      别看现在的袁宝儿是个英气的黑皮酷哥儿,那小时候可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摔个跤都藏在墙角哭半天,但哭完站起身来必得说两句“沙子进眼睛里真难弄出来”,会哭但永远不承认。等他后娘来了更是学了后娘那牙尖嘴利的功夫,回话惯会打太极,就像那撬不开的蚌壳。

      一群人越是觉得问不出来就越是起劲儿,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己的猜测,袁宝儿也只能笑眯眯的听着,根本走不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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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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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