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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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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肆像惊雷一样的话砸在安知鹿的脑袋上,安知鹿晃了下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脸上的红晕和温度迅速褪掉,“去、去路家吃饭?跟你舅舅他们一起?!”
“哥哥你没在开玩笑?”
安知鹿急忙地拽住他的衣摆,试图确认他有没有在开玩笑,“可是我们不是都在家里准备好过年的东西了吗?”
还是他们一起出门去置办的。
路肆颔首,点了头,“可是宝宝,我们没有准备年夜饭的东西啊。”
见她突然就笑不起来了,路肆思忖了一会,“鹿宝,是不是太突然了,没做好准备?”
路肆之前没敢向安知鹿提回路家,之前是因为身份不对,至于现在……
见安知鹿面露难色,路肆笑了下,宽慰起她来:“没事,你要是还不想,我们就算了,我——”
安知鹿晃了晃他的手,站住脚看着他。
雪花轻轻飘到她头上洁白柔软的毛线帽上,绒毛和雪花混在一起,柔软又纯粹。
安知鹿知道他家里人都很关心他,就算是平日里,也常常把他叫回去吃饭。
路肆也很在乎他的家人的。
“你明天是不是得要回去?”
路肆拧眉思索了一下,路竹笙他们一直都很期待见到安知鹿,希望他们在一起吃年夜饭,热热闹闹地过新年,但如果小鹿还是不太愿意——
“没关系,我明天中午回去一趟,给舅舅提前拜个年,然后直接订一桌年夜饭到家里,我们晚上一起跨年?这样好不好。”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安知鹿对他做出的计划摇摇头,“没关系,我们一起回去吧。”
她总归要踏出这一步的,不仅是为了礼数。
“我也想,也想走进你的世界里。”
“认识你的家人和朋友。”
认识对方的亲人、朋友,然后成为对方最特殊、最亲近也最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冷风从他背后吹来,被他遮挡了大部分,只剩一点尾巴扫过她的眼睫毛。
安知鹿眼睫毛颤了颤,天边突然炸出一声巨响。
漆黑的夜空被突然的绚烂照亮,隐约还有着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孩子惊喜的惊呼声,远远地,跟烟花的声音杂糅着。
安知鹿猝不及防地颤了下,再回过神来时,抬眼看他的时候眉眼间还有残余着的惊魂未定。
耳朵被路肆用手轻柔又严密地包裹住,将那些一声声断断续续的烟花燃放声阻挡开。
缤纷明亮的光下,他轮廓利落流畅的五官映着温柔的柔光,星目剑眉里缀着璀璨细碎的笑。
所有的声音被他的手阻隔,雪花落在安知鹿的眼睫上,勾得一阵凉,条件反射地颤了颤眼帘。
然后就看见他的嘴角漾起笑,张了张嘴,无声地漏了一个字。
安知鹿眨了眨眼。
他在说:“好。”
*
回到家里,路肆把那个小人偶放进了相机柜里,跟那张照片摆在了一起。
安知鹿屈指,轻轻敲了敲橱柜上的玻璃。
响声算不上清脆,甚至可以说有些沉闷,玻璃柜里的物件安安静静,连一丝的颤动都不曾有。
路肆的小人偶是安知鹿仿照他当年给她的那个鹿角人偶大小做的,做得时候没有特意想起,成型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巧合’。
沉思了两秒,忽然开口问路肆:“你要不要再看看那个人偶?”
无厘头又突然的邀请。
路肆拿着手机往门外走着,手机里还在路羽阳说着明天的安排。
路羽阳得了秦丽挽的吩咐,找他问着安知鹿的喜好和忌口,完了还不忘记贫几句,一向的健谈又活跃。
听见她的话,路肆脚步顿住,顾不上回路羽阳的消息,诧异地转身看着她:“你是说……”
他知道安知鹿说得是哪个。
安知鹿也知道他知道,没有否认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语气淡定地像再说今天吃什么。
“要不要看嘛?”
说不想看是不可能的,他猜想过安知鹿会把它甩了扔了,但没想到她会为了修补它亲自去学了做人偶。
这样一来,意义可就比当初单纯的陪伴要重要得多了。
路肆伸手抵唇,轻咳一声,不自觉地站直,“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看一看,但如果你非要我看的话,那就看一下吧。”
路羽阳的消息不断地发着过来,跟轰|炸一样,路肆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很难不吸引住注意力。
安知鹿的想法很简单,人偶是他送的,无论坏成什么样,他总该是看一眼才好的。
看了眼他的手机,沉吟了一下,“还是算了,你好像很忙,也没什么好看的,比一开始丑了好多。”
说着,错身离开,将书房让给他,“你先忙——”
“诶等一下。”
路肆急了,顾不上什么推拉和假装不在意,一把将手机静音,拉住安知鹿直接往她房间里过去。
“我又没说不看,你说都说了,怎么还带收回的。”
安知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到了衣柜前,面前的人理直气壮地站着,伸手扶在柜子边上,拦住了她离开的路,一副她不动手他就不走了的样子。
愣了下神,在他明晃晃地指使着的眼神下,慢吞吞伸手扶上柜子门。
安知鹿不轻不重地斜了他一眼,“哥哥,你这也太熟练了吧。”
明明刚同居那会,他连进个门都小心翼翼的。
拉开柜门,装人偶的那盒子还原封不动地在柜子底下放着,精细的皮革包边箱子,面上是透明的板子,一眼可以看见里面精致却有缺憾的人偶。
将盖子打开,伸手轻轻顺着人偶脸上四分五裂后残余的痕迹抚摸,原本精致活泼的笑,因为这一道显得残败。
安知鹿眸子暗了暗,愧疚地开口:“她的鹿角当时一整个摔断了,我没能完全修好。”
“我也不想重新弄一个,那样就不是她了。”
路肆轻轻伸手接了过来,“我知道。”
在她眼里,每一个人偶都有着自己的脾气和个性,有着自己的灵魂。
他都知道的。
安知鹿当时很愤怒于他的不守承诺,但后来冷静下来后,却并不是不能理解。
“哥哥,我很后悔的。”
安知鹿往日清脆悦耳的声音有些晦涩,“是我当时说得太决绝。”
决绝地割断一切的联系。
当时路兰韵的病确实要紧,他们都是很在乎家人的人。
但她沉浸在被信赖的人抛弃的怨恨里,将他们所有的悸动和陪伴全部否定。
拒绝他说离开也会一直保持联系她的承诺,拒绝他说有时间就会回来看她的约定,将自己对孤独的慌乱和压抑多年的无措全然发到他身上。
那是的常相思还只是一个缄默的少年,在父亲的威胁和压迫下成长了十几年,他像藏在角落里的影子,直到来到了她家里。
影子不会说话,只会安静地拥抱她。
她却怨怪影子太沉默。
路肆伸手,拇指轻轻摁在安知鹿的唇上,“宝宝,是当时的我们都还不成熟,意气用事是很正常的。”
暴雪、争吵、眼泪和决绝,愧疚和慌乱,离别太过于轰轰烈烈。
像是雪天里无畏寒冷浓浓燃起的大火,他们那时都太稚嫩,被情绪和现实裹挟着忽略了心里的声音和挽留。
弯身将额头轻轻贴近安知鹿的额头之上,伸手抱住她:“幸好,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幸好他和她都足够幸运,命运指引着他们找到了自己,然后找回了对方。
路肆的怀抱很温暖和踏实,比起身为常相思时的拥抱,多了坚定和坦然。
安知鹿偏了偏头,抬头将下巴抵在路肆的肩膀上,“我对这个人偶很愧疚,因为一直不敢面对,所以把她藏了起来。”
仗着路肆看不见她脸上地表情,声音发闷,郁闷又沮丧地坦白:“哥哥,对不起,我就是胆小鬼。”
路肆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没关系,以后哥哥都会找到鹿鹿,接住鹿鹿,无论什么时候。”
女孩的言外之意一直都很好懂,像是扭着衣角等着发糖的小孩,害怕心思太明显,又怕心思不能传达。
*
除夕夜,安知鹿特意把穿上了红色衣服的小荔枝也带上,跟着路肆一起去路家。
荔枝乖乖巧巧地窝在航空包里,也不胆怯,等到了路家反倒比路肆还要如鱼得水一些。
路肆回国时,它比他先到,就是秦丽挽亲自去接的它。
刚被路肆放到地上,转身就黏进了秦丽挽的怀里,被她一口一个乖乖地喊着。
路肆见怪不怪,回到家人身边,他看起来比平时更放松一些,条纹毛衣宽松慵懒,外面随意地穿了件牛仔料的厚外衣,比平时克制到一丝不苟的精致多了些青年人的随心所欲。
将拎着的大大小小的袋子放到玄关处,交给管家帮忙拎着,牵紧安知鹿的手,身体侧了侧,把不着痕迹地躲在他身后的女孩完完全全地露出来。
主动向面前笑盈盈地等着的亲人介绍,“舅舅舅妈,这是小鹿,安知鹿,我的……太太。”
秦丽挽摸着怀里的小荔枝,眉眼弯得婉柔浅丽,细细端看着堪堪到自家侄儿肩头的小姑娘。
歪了歪头,看着她,一束柔顺的黑发垂在肩上,温温婉婉地笑了下:“小鹿?初次见面,新年好啊。”
轻轻柔柔的声音没有什么锐色,像温柔和煦的风,一下吹过心湖,泛起浅浅的涟漪。
安知鹿悄悄用手杵了杵不让她再做下心理准备就把她推出来的路肆,弯起笑来,眼睛亮亮的:“叔叔阿姨新年好,我跟路肆回家里来过年,希望没太打扰到你们。”
秦丽挽是很典型的温婉美人,眉眼间带着书卷气,拢了拢身上浅绿色的披肩,剪裁得体的旗袍勾勒着腰线,站在气质带着压迫感的路竹笙身边,浑身的气度像极了被时间沉淀过后温婉柔润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