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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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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鹿无措地伸手,犹豫了好几个轮回才把手轻轻抚上颈侧的头。
入手的发质偏硬,触感微刺,挠的手心微痒。
!
意料之外的手感还不错!
这是安知鹿第一次摸‘路肆’的头,却不是第一次摸他的头。
在他还是叫做常相思的少年时,头发偏长,常有着细碎的额发在额前微垂。
那时候安知鹿常有的乐趣是骄纵蛮横地命令着他在她面前低头。
她总喜欢看他用那副阴郁的眸子盯着自己,旋即又无可奈何地向自己妥协。
像眼眶湿漉漉的小狗,听话又乖巧。
可路肆不像常相思,他如同他的名字一般,行事更恣意放肆。
或许因为在酒吧的那次相见里,又凶又痞的模样,压迫感十足。
安知鹿潜意识里不再敢将他如同从前那般,像小狗狗一般对待。
意犹未尽地又揉了几下才收手。
什么嘛,心机狗。
别以为这样她就会心软。
安知鹿哼了一下,故意说道:“本来就是假结婚,离婚不是很正常?说不定我等会——啊!”
视野一下子就拉高了近乎半米,安知鹿慌张地扶住路肆的肩膀,垂头看他,“你干嘛?!”
眸子里惊魂未定还未停息。
眼见着女孩越说越嚣张,路肆忍无可忍,再也装不下去,果断采取实际行动让她停下那张叭叭叭的小嘴。
抬眼盯着她,嘴唇要笑不笑地扯了一下,“第三次。”
安知鹿微微地挣动着,却被路肆轻轻地一颠吓得双手紧紧扶住他的肩颈,一张小脸羞恼得快要滴血,“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了吧。”
“小气鬼。”
最后三个字说得几近气音,小声又心虚,但还是被路肆极好的听力听得一清二楚。
男人嗤笑了一声,直接把安知鹿抱到了客厅沙发处,作势要把她扔进沙发里,却还是在最后关头缓冲了一下。
安知鹿被放回了沙发上,面上是男人放大的脸,呼吸吞吐间,气息有些暧昧地交融着。
被骨相实在优异的脸用压迫感十足的目光紧盯着,安知鹿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结巴了一下:“好、好刺激。”
好喜欢。
!心里话怎么都冒出声来了?!
“……”路肆的狠话被女孩别在了喉咙里,一下子哑了,喉结滑了滑,好气又好笑,“……这就刺激了?”
声音有些哑,多半是被这姑娘气的,低声威胁着:“安知鹿,事不过三,再有一次……”
路肆威胁的话没有说完。
安知鹿等了半天没听到后文,眼睛不解地眨了眨。
却见这人傲娇地嗤了一声,起身转身——
“我还有点工作,你晚点准备好要出门的时候喊我,我送你。”
“啊,好、好的。”安知鹿呐呐开口,耳根有点烫。
她善解人意,没有出声问路肆为什么两只耳朵都红透了。
*
拒绝了江悦的服装安排,安知鹿最后从自己的衣服里扒拉出来一条还算得体的掐腰黑色长裙。
眉眼俏丽的妆容张扬,黑色披件外套搭在外面,气场娇纵之余少了些江悦想要的端庄淑雅。
预料之内的,在江悦看见她时,安知鹿确定从江悦那一瞬间的不自然里看出了阴沉的怒气。
打过招呼之后,安知鹿落座在江悦身边,隔着宽大的圆桌,正好对上了张凌韦的目光。
安知鹿目光含着深意,端详了好一会他的脸,才弯了弯眼朝他点头,引来他端的一副有为青年的谦恭都僵硬了一瞬。
看起来这一周多里,张凌韦没少在脸上花功夫,那些伤痕居然已经一点看不出来了。
“小安比之前见着更好看了,瞧那张小脸,俏生生的,我看着啊,心里是真高兴。”
张母那张保养得当的脸笑眯眯地看着这俩小年轻的互动,满意地戳了戳旁边儿子。
“儿子,还不快表示表示,啧,平时的那点机灵劲儿都跑哪去了?真是笨得跟呆瓜似的。”
当着人的面,江悦笑得看不出破绽,“小张哪儿笨了,上个月他公司做成的那个单子我都佩服。凌芯,你可是对自家孩子要太高了。”
听到自家孩子被称赞,凌芯,就是张母笑容里也多了些真心,“快,儿子,看看安安喜欢吃什么,赶紧加些菜,机灵点啊。”
张凌韦顺着母亲的动作,顺势看向安知鹿,推了推眼上的眼镜,“知鹿要不要试试这家的特色樱桃肉,咸甜的却不腻,上次和你吃饭见你喜欢甜品,你肯定喜欢。”
他正要点下单。
安知鹿歪了歪头,语气无辜又勉强,“我在减肥,不能吃这么甜的呢。”
“我们去吃饭的唯一一次里,也并没有点甜品啊,你记错人了吧?”
安知鹿毫不顾忌地笑出声。
张凌韦脸色一僵,显然没有想到安知鹿会在这会儿朝他发难。
事实上,那顿饭他吃到一半就走了。
那会儿他当时正有着新鲜感的女朋友闹着些小脾气,权衡之下自然不会在意陪一个无趣的联姻对象吃饭。
气氛凝滞了一下。
江悦略微凝眉看向那端正的青年人。
凌芯知道儿子私底下的那点破事,平时没少替他在丈夫面前隐瞒。
眼下哪还不明白——这傻小子怕不是真把人记混了吧?
脸上迅速扬起笑,不含力道地轻拍了下他的手臂,“我看你小子是看见安安脑子就转不动了吧?”
“快,给安安把那道蟹粉小笼点上,我听你江姨说安安就爱吃个。”
张凌韦连连应声地顺势点好,看着态度分外端正热切。
镜片下的视线不经意地对上对面人的眼睛里。
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清泠泠的一片澄澈,含着显然的笑意。
张凌韦明了了。
他本以为安知鹿不会愿意出现,到时候自己就可以顺水推舟,加固在长辈面前的良好名声。
却没想到安知鹿居然出现了。
他以为,能出席,就是默认了在长辈面前继续逢场作戏。
可她显然是来砸场子的。
张凌韦暗暗咂舌,倒是觉得有点意思了。
之前倒是看走眼了,这姑娘性子还挺烈,是一点脸面也不顾啊。
安知鹿不急不慌地噙了一口茶,语气淡淡开口,“蟹?妈妈,可是我海鲜过敏啊,您忘了吗?”
气氛一下凝固,这下连一直跟安鸣德交谈着生意的张父都察觉到不对。
江悦脸色有些难看,勉强地说着:“是吗?我怎么记得你小时候还挺爱吃的。”
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神色,笑得自然了些,“没事,小张,不用点了,刚点的足够了,不够咱再加。”
趁着张母和张凌韦交谈着,江悦低声朝安知鹿呵斥着闭嘴。
安知鹿耸了耸肩,懒散地勾了下唇。
她确实是没有海鲜过敏。
只是,江悦对她了解甚少,自然判断不清她话里的真假。
心想着自己包里的两个雷,忽然就期待起炸开时在座几位利益至上、脸面至上的人的脸色。
“对了。”
菜色堪堪上齐,安知鹿忽然出声,心跳兴奋地加速起来。
在场的人目光都看向她,张凌韦看着对面眉眼精致笑得灿然的人,心脏忽的一颤。
安知鹿歪了下头,故作疑惑地看着他,“张先生原来近视吗?上次在酒吧里撞见,还以为您不近视来着。”
瞧见那双圆眸里隐晦的恶意,张凌韦倒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朝着他来的就行。
笑着朝几位长辈解释道,“上次恰好有位外国客户,约到了那家酒吧里说要体验一番,没想到跟知鹿这么有缘,倒是撞见了。”
“噗呲。”安知鹿看着他端着那副温润谦恭的模样都替他觉得累,懒得再跟他绕圈子。
好笑着扬声道:“张凌韦,你说的外国客户,不会说的是我老公吧?”
“当时在场的也就他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人,能勉强算得上是‘外国人’?”
“安知鹿!”伴着江悦低声怒斥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安鸣德黑沉着脸怒拍桌子的声音。
安知鹿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倒是朝安鸣德拍在桌子上的右手看了好几眼。
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右手。
真的不疼吗?大理石桌面诶,看着她自己的手掌都幻痛了。
张母眨了眨眼,疑心自己听错了,“老、老公?江总,你们家安安这说的是……?”
安知鹿眨眨眼,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把那两本崭新的结婚证从包里拿了出来。
像是完全不知道今晚这一顿饭的目的一样,脸上甜甜一笑,有些羞涩:“爸爸妈妈你们工作忙,还没有看过我和阿思哥哥的结婚证吧?你们看看,拍得可好看了!”
明晃晃的两个小本被安知鹿放到了江悦面前,江悦一眼就能看见那上面鲜红的公章,脸色黑沉。
安鸣德只看见那一抹鲜红,里面的内容看得不清晰。
只以为这不过又是安知鹿叛逆的孩子气行径,勉强地笑了下,“知鹿,你先把你那过家家的东西给收起来——”
手臂一下被妻子颤抖的手捏上,安鸣德一下噤了声,心底有股不好的预感。
眼看着对面夫妇的黑沉脸色和安知鹿的一脸无所谓,张母哪里还搞不明白。
脸上登时一阵红一阵紫的,话里的和气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尖锐暗讽道,“江悦,你这就不厚道了吧?合着你们家这是玩我们呢?”
“你这传出去,把我们的脸面往哪搁?”
张父说得意味深长,这么大的事,他可不觉得这两位半点不知情,“结了婚还想着骗我儿子订婚?安总,您俩位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张父狠狠甩手,快步离席,张母一把拉过完全没反应过来事情展开的张凌韦,一家人脸色黑沉地匆匆离开。
张凌韦凌乱着被暴怒的张母拉着走,只来得及匆匆回头看一眼,安知鹿闲适自然喝着茶的侧脸落进他眼里。
眉眼轻佻,清丽却慵懒,似乎对这幅场景乐见其成。
心下一动,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这性子还挺烈的,真没看出来。
安静的包间里只剩江悦和安鸣德怒极了的气喘声,沉默地僵持着。
安知鹿看着眼前精致的菜色,感到可惜地撇撇嘴,又要浪费食物了。
江悦感觉方才张母的话像耳光一样打在了她脸上。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么被羞辱的滋味了,狠狠吐了口浊气,声音有些颤,“安知鹿……这就是你的、配合?”
“我是做了些什么让你这么恨我?有什么事,我们私底下商量不可以吗?!”
江悦的眼眶有些红,“你就非得,把场面弄得这么难堪吗?”
安知鹿从来没有见过江悦的这幅模样,她看起来很委屈,似乎自己做的事将她狠狠地伤到。
她的目光里依旧是安知鹿熟悉的不解、失望和怨怪。
天性使得的柔软让安知鹿不受控制,她无数次希望江悦和安鸣德能理解她,看到她的诉求。
可他们从来都是忽视,只会要求她来实现他们的期许。
诫告了自己无数次还是没忍住眼眶湿润,放缓了声音,“可是妈妈,我提前跟您说过的。”
“我对您和爸爸太了解了,这已经是我能抓住的最后的机会了。”
“您难堪,难道不是因为您本身也觉得这事干得没道理吗?”
安鸣德扶住妻子垮下来的肩膀,拧着眉看着这个从小没怎么跟自己说过话的女儿。
有省心的儿子在前对比着,印象中,他想起这个女儿更多的情绪都只是寄予厚望后的失望,自己对她的了解,大多只通过妻子和家庭教师发过来的成绩单。
张父的暗讽打在他脸上,似乎还在火辣辣地疼着,安鸣德长叹一口气,“知鹿,你……”
安知鹿垂眸打断,不愿再看见他们脸上失望的目光:“如果没有事了,我就先走了,爸爸妈妈。”
说完,江悦就撇头过去不作反应,安知鹿停顿了几秒,终于起身离开。
进来前,空中还隐隐飘着细细碎碎的雪粒。
出来时,肉眼可见的漫天雪花沙沙地压下来,呼出一口气都凝成了肉眼可见的白雾。
“……”低头敛眉压了压帽檐,她来时是路肆送她来的,路肆说会等她,但安知鹿拒绝了。
还好他没来,太狼狈了,一点也不帅。
抬步就要迈进这幅稀疏的白色幕布里,视线里忽然多了一双腿。
声音温和含笑,“安小鹿,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