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甩》简安哲

11、第11章

　　11

　　我很喜欢顾未礼的公寓，尽管我进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的查看。但身为室内设计师，身体自带的敏感度还是有的，没有多余的修饰让我觉得碍眼，顾未礼追求的极简风也很高级，让人觉得舒服。

　　带弧线的木质宽大书桌也是我中意的，干干净净的没有摆设，我可以把全部的工作铺在上面，全部的我都投入其中，在这里工作的确很容易让人可以集中精力。

　　不过，我还是要走的。

　　再喜欢也不能就这样留下来，顾未礼的态度不明，我也不能再跟着稀里糊涂的陷进去。

　　大约一小时之后，我悄悄把桌面的东西收好，轻手轻脚的从书房出来。客厅静悄悄的，沙发上躺着一个长长的人影，我不敢多看，猫着身体走到玄关，准备换鞋的时候却发现鞋有点空，似乎少了某样东西。

　　我鞋带呢？

　　顾未礼你大爷的，我丢下没有鞋带的鞋，不再顾忌轻重的走到沙发边，他还在沉沉睡着，与此同时，我那灰色的鞋带，被他缠了两圈在手腕，剩余的攥在手心，贴在胸口处。

　　果然是有点毛病了，我俯下身去准备拿回我的东西，刚碰到他的手，他就忽然醒了，眼神还不太清晰，声音里混着沙哑，“我就知道你要偷偷溜走。”

　　我为自己辩解：“不是偷溜，是光明正大的走。”

　　“我说了送你。”他坚持地说。

　　我又要说不用，但这样肯定又要来回拉锯战，拉来拉去也不知道谁是真心的。

　　像过年我去孟一凡家，有人给孟一凡红包，孟姨就哎呀哎呀不要，亲戚就哎呀哎呀要的，孟姨又哎呀哎呀他都多大了，亲戚哎呀哎呀多大了都是小孩，就得拿。

　　每年类似的场景都会反复上演，统称为客套。过程虽然磨人看起来又假惺惺的，但习惯之后似乎必不可少。

　　我和顾未礼之间也开始客套了吗？是存着真心的，还是——

　　沙发枕头下一阵嗡嗡声，是顾未礼的手机，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说：“工作电话。”

　　“哦，那你接。”我想趁机溜走，半蹲着脚也实在有点麻，结果刚刚起个半身，顾未礼又一把拽住我，力气真大，我整个人开始往前扑，倒在他身上，顾未礼顺势用手圈住我的腰，然后接通了电话。

　　整个电话时间持续了十五分钟，而我始终趴在顾未礼的胸口处，从尴尬到适应，到后面居然还有点困了。顾未礼好听的声音堪称催眠师。

　　人一困就容易放松警惕，迷迷糊糊间，我居然从趴着到整个人侧着睡到沙发上，而且不记得是我自己睡上来的还是顾未礼动了手。

　　顾未礼挂断了电话，声音催眠的效果减弱，我终于察觉到这个姿势的不合时宜，挣脱一下想下来，顾未礼又加重了力道，声音却轻轻的，“像梦一样。”

　　“嗯？”我去看他的脸，意外发现他的眼眶泛红。

　　“做过好几次这样的梦。”他侧过身，把我抱得更紧。

　　我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稍微一抬头，就能吻到他的颈侧。就算是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这样的亲密也是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我主动，顾未礼很是抗拒这样的身体接触，每次都令我感觉挫败。

　　我很是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有股冷淡的香气，是他皮肤里长出来的，因为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同吃同住，用同一款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我身上都没有发现那种味道。

　　即使知道这样不合时宜，我还是任由着自己的心意，沉浸在这场短暂的梦里。

　　-

　　第二天早上，我抱着自己的电脑包坐在玄关旁边，看着顾未礼半蹲着把我的鞋带给穿回去。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我严重怀疑顾未礼给我倒的那杯咖啡里加了什么东西，怎么就那么困，本来只打算睡一会会，结果抱着睡到早上才醒。醒了之后就想跑，然后再次发现鞋子没穿鞋带。

　　于是，就是现在这副场景了。

　　我的脚不断踮啊踮的等，顾未礼弄好之后要来给我穿上，我赶紧脚一躲，“不用不用。”

　　穿完就想跑，顾未礼先一步把住门把手，“送你。”

　　在车上闭着眼睛装死，顾未礼偏偏要跟我搭话，“要不要去吃早餐？”

　　吃什么吃啊，都没洗漱！我闭着眼睛道：“不饿。”

　　许是他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把音响开开，柔和的轻音乐流淌出来，我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

　　路程漫长到几次我想跳车，等终于看到我家小区的模样，车还没停，我的手就搭在了拉手上准备下车。

　　到了我家门口，我几乎是弹跳式的下车，顾未礼似乎说了点什么，但我根本就没听清。

　　他追下车：“你的东西。”

　　“哦。”我接过电脑包，“谢谢。”

　　他看着我，眼神柔软而多情，“寻寻，我吃了你的饭，什么时候我再请回来？”

　　“再看吧。”我推辞着。

　　“你不给我固定日期吗？”他执著的问。

　　“没法给啊，最近一个月都挺忙的。”我遮掩着说，“现在定下到时候去不了也不好。”

　　“那就明天吧。”顾未礼说，“反正明天还会因为工作见面。”

　　说完不等我开口，他笑容灿烂的倒退挥手，驱车离开。

　　不管了，先过好今日再说，反正像昨天那样的情况绝对不能再出现。我嘀咕着，准备进家门，要躲进我的安全地带，秦菁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喊了我一声：“小蒋！”

　　我吓了一跳，密码都输入错误，转身去瞧，方晓晓也在，手里还牵着一条大金毛，在路边花丛嗅来嗅去。

　　秦菁道：“你去哪儿了？昨晚没回家吗？”

　　“哦，在朋友那里。”我顺了顺后脑勺的头发，干笑着说：“你们打算养狗啦。”

　　“别提了，是她爸养的。”秦菁说，“你说她爸这人多不靠谱，说好了女儿在他那儿住一段时间，结果呢，临时要出差，女儿住不成不说，还让我们帮他养狗。”

　　“挺可爱的啊。”我就很喜欢狗，尤其是大狗，搂着可有安全感。

　　这个金毛挺活泼，这嗅嗅那嗅嗅，还要跑到别的地方去，方晓晓的力气都不太拉得住它，秦菁虽然在跟我说话，但注意力大部分在女儿那里，眼瞧着大狗要把女儿给遛走，她急忙接过绳子抓在手里，“乐乐听话，别乱跑。”

　　方晓晓不放狗了，就开始往我这儿跑，“爸爸！”

　　“又乱叫了。”秦菁皱眉，“我发现她每次见了她爸，对其他男的的称呼一时都改不过来。今天她见了我一个同事也这么喊，尴尬死了。方晓晓，你看清楚这是谁再喊。”

　　“是蒋大哥。”方晓晓乖巧地说。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因为没洗漱，随便抱一下就放她下来了，接着继续按密码开院子的门。

　　方晓晓也跟着进来，这小孩记性真好，还在惦念着：“蒋哥哥，你什么时候温居啊，明天吗？”

　　我想起来明天要和顾未礼尴尬见面，立刻应承下来，“好，就明天。”

　　方晓晓欢呼了一下，又问：“那蒋哥哥，我能带朋友来玩吗，班上有好几个朋友都想来我家玩，但是我家没什么好玩的。”

　　“当然可以啊，人多热闹嘛。”我说完之后方晓晓就立刻出门找她妈妈了。

　　进屋后先把包放下，打开热水器准备洗个澡，希望把早上这种奇怪的氛围也给洗掉。

　　洗澡果然有用，身体舒服之后心态也放轻松很多，我擦着头发从二楼下来，厨房里是秦菁和方晓晓聊天的声音，秦菁把一盘车厘子推到我面前，“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

　　“唔，没有。”我含糊应着，拿车厘子来吃。金毛拴在餐桌边，我蹲下身摸它的脑袋，它蹦跶着舔我的手心。

　　“我拿了面包过来，随便做点三明治喽，我和晓晓也饿了。”秦菁说。

　　“好啊。”我起身去找手机，应该是刚刚洗澡时放浴室了，又上二楼去拿。

　　跟秦菁做邻居这么些年，我们都有对方家的钥匙，最熟悉的就是彼此家的厨房跟客厅，有时间的话就会在一起吃饭。

　　从楼上下来，秦菁已经做好了一个三明治，我饿极了，直接拿过来咬了一大口，看了眼手机没工作消息，就扣在桌面上，扭头看看，“晓晓呢？”

　　“我让她回家拿狗粮了。”秦菁说，“你下午在家吗？在的话就帮我看下乐乐，我要带晓晓去剪头发，学校有个什么活动还要买衣服。你不在的话我直接放宠物店去。”

　　我笑笑：“没事，我在。”

　　另外两个三明治做好，秦菁取下一次性手套，盘子往我这边推，“你吃两个吧，我吃了两片生菜就不太饿了。”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的食量，吃两片叶子都能饱。”

　　“蘸花生酱吃的。”秦菁把桌上的瓶子递给我，她向门外看看，快速道，“差点忘了跟你讲这件事，晓晓说你明天准备温居哦，那正好，我最近给你物色了一个对象，明天带来给你看看？”

　　“啊？”我愣了愣，“这么突然吗？”

　　秦菁伸手打了我一下：“我们之前不就说给对方找对象吗？你的要求啊，还真的挺难找，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遇到一个很合适的人选。从我见到他，知道他的取向之后，我脑子里就不断涌现你俩在一起的画面，真的，特美好。”

　　我听着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捧场地问：“有没有照片？”

　　“有的。”秦菁想了想又把手机放回去，“不过明天就能见到，咱们留个惊喜怎么样？”

　　“不会是惊吓吗？”

　　“你不相信我的眼光？”

　　我无奈道：“相信，毕竟是您精心挑选的。”

　　“这还差不多。”秦菁道，“那我的呢，你也得上点心啊，我今年下半年会很闲，晓晓又要跟他爸去旅游，你也给我物色一个帅哥呗。”

　　我说：“之前不是给你推荐过吗，我的好兄弟，孟一凡。”

　　“你走开，他那纯纯小屁孩。”秦菁很嫌弃，“不要不要。”

　　正说着，有人轻轻敲门，在听到这敲门声的时候我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在我大口大口吃着三明治毫无形象的时候，顾未礼又拎着一兜早餐出现了。

　　又杀回马枪！我在心里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