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风花》楼下的树

2、葡萄

　　1.

　　鸥谭是十分胆小的。

　　胆小到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说。

　　他总是因此懊恼，为何自己总是如此，心脏砰砰乱跳的时候，他只认为这是紧张的正常表现，可他从不去想，自己的心脏是因为什么而不受自己的控制。

　　鸥谭是在高二那年开始喜欢李知乐的。

　　那个年纪的少年，无忧无虑。

　　他只知道，他想和自己喜欢的人有个以后。

　　即使那可能是不可能。

　　李知乐成绩好，家境好，体育好，人品好，样样都好，在鸥谭的眼里，更成为了他这只小小鸥鸟遥不可及的湛蓝天空。

　　对于李知乐来说，鸥谭是途经过他人生的一小片飞叶，来去匆匆。

　　可当他细数这片叶子身上的每一条脉络时，时间又变得漫长。

　　2.

　　窗外的月色朦胧，从窗帘之间的缝隙钻进屋子，落在躺在柔软大床上的鸥谭身上。

　　被子被他踢到一边，手机散发出耀眼的亮光打在他脸上，他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手机屏幕。

　　［织乐］

　　李知乐的微信，他从班级群聊里找到的。

　　看着李知乐的头像，鸥谭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

　　加呢？还是不加？

　　加了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人家要是不跟自己说话，他顶多算个在人家列表里充数的，而他又实在是不甘心在李知乐的列表里安静静静的躺尸。

　　他又像一个变态一样把李知乐的朋友圈翻了又翻。

　　鸥谭眸光浮动，算了，明天想吧。

　　3.

　　“鸥谭，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

　　鸥谭不说话，因为这个问题是李知乐问的。

　　“我……昨天晚上看书看太晚了，没，没休息好。”

　　李知乐挑眉看了看他，显然是对这话有所怀疑。

　　鸥谭整整一节数学课心思都在十万八千里飘着。

　　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了。

　　下课之后，李知乐就出去了，鸥谭不经意的瞥了眼他的方向，他笑着跟个女孩子在说话。

　　是啊，他就是这么受欢迎呢。

　　自己就算再喜欢他也不可能了，毕竟李知乐是个正儿八经的直男吧？那些小女孩才是他喜欢的。

　　更何况李知乐那么优秀，应该是个更优秀的人才能成为他身边的那个人吧？

　　就算不优秀，那站在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是自己。

　　鸥谭心里有块东西沉甸甸的，他起身去了厕所，想用冷水洗把脸来让自己清醒点。

　　鸥谭前额的刘海上沾着些许水滴，他把头发轻轻往后一撩，水滴像小珍珠一样掉落，漏出光洁的额头。

　　他回去的时候，桌上静静的放着个杯子，透明的，杯里装着满满的菊花茶，还捎带着几颗枸杞。

　　鸥谭坐到座位上，摸了一下杯身，热热的，旁边放着一张纸条。

　　［听说隔壁班的小女生们熬夜了之后都喝这个 我去要了点花给你泡的 杯子是刚刚买的哦～］

　　字体笔锋凌厉，张扬飞舞。

　　是李知乐。

　　鸥谭搞不懂了，这是在干什么。

　　一天很快结束了。

　　4.

　　今晚不同，鸥谭没有再去考虑要不要加李知乐的好友了。

　　他放弃了？

　　没有，因为李知乐率先向他递来了橄榄枝。

　　他看着李知乐发过来的好友申请。

　　［小谭哥哥快通过~QAQ.］

　　我去，他想爆粗怎么办？

　　“小…谭…哥哥……”

　　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他，他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想象着李知乐说出这几个字时的样子。

　　……这，太犯规了。

　　犯不犯规不知道，

　　鸥谭太纯情倒是真的。

　　纯到去年体育课的时候，他在旁边看李知乐打球时李知乐不经意的撩起衣摆擦汗时，露出的一节腰身让他的心脏差点交代在那。

　　［晚安QVQ］

　　李知乐加上鸥谭好友的说的第一句话。

　　［晚安］

　　从这开始，聊天框再没了下文，戛然而止，就这样过了很多天。

　　5.

　　“毕业快乐！！！”

　　毕业班级大合影时，鸥谭站在最右侧，而李知乐，在最左侧。

　　鸥谭觉得自己真倒霉，马上都要分开了，还离的这么远。

　　鸥谭抿了抿唇，在摄影师按下快门那一刻，头的角度不受控制的向李知乐的方向偏去，对上了他递过来的炙热视线，心脏都漏了好几拍。

　　他们之间小心翼翼的青春与爱恋，定格在了那个夏天。

　　6.

　　考完试后班级里的所有人一起出去聚了个餐，为了三年的友谊，为了三年的同甘共苦，为了三年里大家那些未表的心意。

　　碰杯的声音实在太多，鸥谭的头晕乎乎的，他举起杯，也和那些装着各种颜色饮料的杯子相碰。

　　鸥谭瞥了一眼李知乐坐的地方，他正端起一杯淡紫色的饮料喝了下去，喉结滚动。

　　鸥谭的心快要爆炸了。

　　他起身向身边人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推开包间的门后，走廊开的十足的冷气立刻就一股脑的从鸥谭白衬衣下摆涌入，贯穿全身。

　　这让他躁动的心稍稍平静了点。

　　他揉了揉发晕的脑袋，出了饭店，走向一边的巷子里。

　　巷子里的气息温热潮湿，带着青草泥土的味道。

　　鸥谭靠在墙上，长舒一口气。

　　以后要见不到了吗？

　　“鸥谭！”

　　李知乐在饭局上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看鸥谭笑着和身边人碰杯，看鸥谭因为酒精饮料而泛上红晕的脸颊。

　　“你……你怎么出来了？怎么不在里面继续跟他们聊了……”鸥谭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李知乐，磕磕巴巴的说着。

　　他太怕了，他怕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

　　怕自己是最后一次看到这双眼睛。

　　以后他再没机会坐在教室的座位上，偷偷看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了。

　　每次他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自己都是第一个抬头的，那段时间，余光里都是他，触目可及的地方也都是他。

　　可这次之后，自己只能在脑海那片名为回忆的地方去看看他。

　　想着，鸥谭就愈发的难受。

　　李知乐抹了一把脸，上前把鸥谭紧紧圈在怀里。

　　“鸥谭，你是不是傻啊？跟我说不就好了？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鸥谭的鼻尖萦绕着李知乐葡萄沐浴露的香。

　　他眼底温热滑落，再也止不住。

　　鸥谭把头埋在李知乐肩头，大口吸着这来之不易的新鲜芳香。

　　“李知乐……我喜欢你，我……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你了，但是我……我不敢说……我怕……我怕你……觉得，觉得我恶心。”鸥谭开始哽咽，他紧紧抓住李知乐后背的衣服，把白衬衫抓出一道道褶皱。

　　“不恶心，你一点都不恶心，你是我在这世上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李知乐在鸥谭耳边说。

　　鸥谭以为自己听错了，大脑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什么？”

　　李知乐松开他，双手握住他的肩头，眼睛里氤氲着水汽，可此刻却又如此坚定。

　　“我说，我也喜欢你，并且特别特别喜欢你，这辈子非你不可的那种喜欢。”

　　我知道你的喜好，并且愿意了解你的一切。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喜欢。

　　那些你认为巧合的瞬间，或许是我精心规划好的一切。

　　你抬头与我不经意的对视，是因为我当时也在偷偷看着你。

　　“虽然我知道现在距离未来还很遥远，但我想跟你一起走，你愿意吗？跟我一起，走到我们的未来去。”

　　鸥谭脑子嗡嗡的，只听见李知乐对他说的那句也喜欢他。

　　狠狠的撞在他的心上。

　　空气里一阵安静，彼此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他抬头与李知乐对视，他看见那双眸子里没有别的，只充满坚定与自己。

　　鸥谭开始相信，这一切，不是梦。

　　“我愿意，李知乐……我……我很愿意。”

　　听到这句话，李知乐笑了，长舒了一口气，刚刚静默的时间里，他的心仿佛在万米高空中走钢丝一般，直到听到肯定答复后，他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知道鸥谭在怕，他又何尝不怕呢，他自己即使和鸥谭表明了心意，鸥谭也会现在就想以后，他们之间，只有口头上的名分，他们的关系并不会得到法律认可，或许连家人的祝福都没有。

　　可李知乐只想要鸥谭，想要他好，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他都会挡在鸥谭面前。

　　李知乐捧起鸥谭的脸，重重的吻了上去。

　　嘴里满是葡萄酒的气味。

　　初吻青涩隐晦，可心上的火却又使人慢慢大胆起来。

　　鸥谭被他吻的喘不上气，像一条濒死的鱼，可就算真的溺死在这片有他的海里，那也是鸥谭心甘情愿。

　　7.

　　一转眼，距离鸥谭和李知乐在一起已经过去了八年。

　　他们一起见了家长，意外的是，双方家长竟然没有阻拦，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两人。

　　鸥谭和李知乐非常开心，于是乎，第四年，李知乐就飞速带着鸥谭飞往荷兰扯了证。

　　毕业后，由于李知乐家世显赫，两人毕业后就进入了李家的一家公司工作。

　　鸥谭喜欢珠宝设计，打拼好长一段时间在珠宝设计界站稳了脚跟，并有了自己的工作室。

　　鸥谭给它起名叫“织乐”。

　　而李知乐一边打理自己的公司，一边在家里当好“贤妻”这个角色。

　　每天鸥谭回家，桌上永远都有美味可口的饭菜在等着他。

　　家里的事一点都不用他担心。

　　鸥谭如愿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而李知乐，也确是亲手编织出了属于自己的快乐。

　　8.

　　酒店顶楼总统套房。

　　今天是李知乐和鸥谭的结婚纪念日。

　　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配上旖旎的灯光，映在躺在柔软大床上的两人脸上，暧昧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房间。

　　“李知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那天吗？”

　　“啊？”

　　两人躺在床上，十指紧扣，无名指都戴着相同设计的戒指。

　　那是鸥谭亲自设计的，独一无二，互相的戒指内壁刻着对方的名字字母。

　　外面沿着中间一圈，嵌着一圈紫水晶。

　　“我们第一次接吻，你喝了葡萄味的汽水，那天你吻完我，我嘴里都是甜甜的葡萄味。”

　　李知乐笑了笑，“是吗？你还记得啊。”

　　“嗯，那当然了啊。”

　　“哼～”这回轮到鸥谭笑了。

　　“你笑什么啊？”李知乐从床上起来，扭着头问他。

　　鸥谭什么也没说，起身走到桌子前喝掉了杯子里提前准备好的葡萄汽水，冰块早就融化了，喝在嘴里冰冰凉凉的。

　　鸥谭是一秒都不耽误，走回床前捏起坐在床边歪着头看他的李知乐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冰凉的液体经过传递，变得温热。

　　一吻完毕。

　　“怎么样？甜吗？”鸥谭问。

　　李知乐翘起嘴角，舔了舔唇角，看的鸥谭喉头一紧。

　　“甜，但是没有你甜。”

　　至此，喜乐交织，床上的两人十指紧扣，彼此诉说着爱意。

　　“李知乐，我爱你。”

　　“嗯，鸥谭，我也爱你，愿倾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