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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chapter 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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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霖收到这条消息时,他还在公司。
中午应酬喝了酒,远不到醉的量,偏偏,回观澜苑在车厢里失了控制。
桑弥走后,他上楼换了身衣服,没做停留便返回AST。
他气压很低,文若冰中途进来请他签字,没敢多说话。
文若冰预感今晚要加班,到饭点,硬着头皮敲门进来,“魏总,要给您订饭吗?”
“不用。”魏延霖坐在银灰色办公桌后,头也不抬,“你先下班。”
文若冰暗自松一口气,正打算关门出去,魏延霖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一下,他拿起来看一眼,眉心又深又冷。
文若冰料想应该不是工作上的事,因为就算当初第一个投资案失败,预计亏损十位数,也没见魏延霖有过这种表情。
她避免被牵累,小心翼翼退出去。
照片没对焦,但画面中心的女孩很打眼,眉眼温柔地和一个年轻男人并肩走在伞下。
魏延霖盯着手机屏幕好几秒,章唯远又发来一条消息:我在江南御厨遇上的,弥弥说是她朋友。啧。
后面这个“啧”字很耐人寻味,章唯远在暗示着什么。
魏延霖冷淡地扣上手机,但很快又拿起来。
-她跟你很熟?
章唯远挺不要脸:熟啊,很熟,以后还可以更熟。
魏延霖:脸不要就捐了。
章唯远:你到底是在护妹妹,还是弟媳?要是前者,我们还可以再聊聊。
魏延霖蹙眉。
手机丢到一边,后面又响了几声,他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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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林把桑弥送到车边,看着她驾车离开,然后才撑着伞往自己的停车位走去。
桑弥看一眼后视镜,杨林的背影在雨中清清爽爽,目光扫过伞面,那个银色LOGO挺显眼,她目光顿了顿。
桑弥没去店里,直接回公寓。
于淼没听她说完今晚的事,在微信上又追加了好几个好奇宝宝坐等听故事的表情包。桑弥脱了裙子,换上oversize的T恤,一边卸妆,一边发语音:人挺好的,长相、谈吐都不错。
于淼干脆打来视频,“这么说,是你的菜?”
“还好吧。”桑弥闭着眼睛,把浸了卸妆水的化妆棉按在眼皮上,停顿几秒,然后拿开。
于淼凑近镜头,指了指自己左眼眼尾,“你这里还有眼线没弄干净——你们有约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吗?”
桑弥换了张新的化妆棉,“没具体说时间,但今天是他请,下次我请他。”
“噢噢,有来有回,一来二去,”于淼在那头双手一拍,“不就成了!”
桑弥笑了下,没说话。
于淼哎哎叹气,“你异性缘好好,我怎么就不行?”
“因为你眼光高,宁缺毋滥。”桑弥挑好话说。
于淼才不信,她说:“你今天出去面基,我挺担心你遇到心机男,不过还好,运气不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对了,魏明朗知道吗?”
“和杨林见面?”桑弥换另一只眼睛卸妆。
于淼点头。
桑弥说:“没跟他提,但他知道我在认识新朋友。”
“你如果真的和杨林交往,魏明朗反应应该会很激烈。”于淼觉得魏明朗是有点执着劲在身上的。可是这劲头用得不太对。过去那么多的时间不好好把握,临到桑弥对他失去那方面的兴趣后,才亡羊补牢。
桑弥摇头,“应该吧。”
但这似乎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毕竟她和魏明朗已经约定过。
“他家里人知道你们其实没在一起吗?”
桑弥把用过的化妆棉扔进垃圾桶,“魏明朗好像还没和他们说。”
“啊?这样不太好吧,万一你真的和杨林交往了,被人说劈腿怎么办?魏明朗他哥的公司离半伴那么近,哪天撞上你和杨林在一起,就尴尬了。”
桑弥眼睫颤了颤,一提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就又沉入了漩涡。
“是有这个可能。”她无意识地回道。
九点的时候,桑弥正在系统上盘点库存,魏明朗打来视频。
接通之后,桑弥问:“今天起这么早?”
两地有十五个小时的时差,也就是说魏明朗那儿才早上六点。
“专门定了闹钟,想多看看你。”视频里的魏明朗揉了揉脸,睡眼惺忪却满脸笑意。
桑弥说:“没必要这样,睡眠不足对身体不好。”
“我身体一直都挺好。”
桑弥笑了下,滑动鼠标,继续浏览半伴的门店系统。
魏明朗在那头盯着她看了会,忽然笑问:“你和你认识的新朋友怎么样了?”
“还行,晚上一起吃了饭。”桑弥扫一眼手机,随即将目光移回笔电屏幕上。
余光里,魏明朗的表情僵了一下,桑弥假装没看见。
她随口道:“对了,我们的事你和阮姨说了吗?”
“什么事?”
桑弥顿了顿,指尖在键盘上敲两下,然后说:“之前说好的,你找时间和他们说,别让他们一直误会下去。”
“一定要说吗?”
桑弥看了镜头一眼,魏明朗下意识抓了下头发,他说:“一年后我们反正会再在一起。”
“当初约定的时候,没说肯定呀。”桑弥纠正道,“我们说的是,如果一年后我们都没有喜欢上别人,才试一试在一起。”
“我不会喜欢上别人。”魏明朗笃定。
桑弥目光郑重转向手机屏幕,“你还是抽时间跟他们说一下。”
魏明朗抿住唇,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
聊到这里,气氛不算愉快,开着视频,两边都没话说了。
桑弥说:“要不挂了吧,你可以再睡一会。”
魏明朗蹙眉,他问:“那个人又找你聊天了?”
“谁……?”桑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杨林,“没有。”
“真的?”魏明朗坚信桑弥最终选择的人一定是他,可他还是挺排斥在此之前,桑弥真的试着去和其他异性接触。
桑弥没做声,十指悬空停在笔电键盘上,她看着对面的魏明朗无奈笑一下,“别像查户口一样。”
挺烦的。
魏明朗端详着她的神色,也怕真的惹她生气,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真让其他人趁虚而入了。
他说:“那好吧,先挂了。你早点休息。”
桑弥比了个OK的手势,按下红色键。
公寓一瞬之间恢复该有的宁静,桑弥轻揉了下两边太阳穴,伏在桌上趴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直起身,点开听歌软件,继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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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霖让司机先下班,他独自在公司待到十点半,才开车回观澜苑。
路上,章唯远打电话约他去会所,魏延霖没理。
他自己开车,习惯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雨没完没了地下,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沉进水下,他随手去拿雨具,乳白伞面绣淡绿梅枝的长柄伞握在手里,那抹绿在无形中有了生命一样,蜿蜒、缠上他的手腕。
这伞不是他的,一周前,司机送完桑弥回来,撑的就是这把。
司机说:“桑小姐给我的,她让我不用还了。我想着还是找个时间,给她送过去。”
“一把伞而已。”魏延霖当时坐在后座低头看邮件,眼皮都没撩一下,过了几秒,又不咸不淡地说,“搁在车里吧,哪天遇上了就还她。”
若是真有心,别说AST离半伴那么近,就算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只要魏延霖一句吩咐,随便找个人,这把伞就会被妥善送到桑弥手上。
但,这伞就这么被搁在了魏延霖的车里。
现在,又被他撑开,带回了公寓。
这行径挺幼稚,很不像他。
魏延霖自诩不是深情的人,甚至冷情、寡情。
自小的生长环境没教会他什么是情,长大后也没学过。
他自己也弄不清为什么桑弥成了他的魔障,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进公寓,他把伞放在玄关的雨具收纳架上,坐在换鞋凳上,听见滴答似的雨落声,余光瞥见雨滴从伞尖落在收纳架的不锈钢接盘上。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魏延霖重新把伞拿起来,水珠便一路缠绵,亲吻客厅地板,他把伞重新撑开,置于封闭阳台上。
开一点窗,听着外面的雨声,点烟,目光云遮雾罩般落在那撑开的乳白伞面上。
手机响,以为是章唯远阴魂不散,瞥一眼屏幕,却是魏明朗。
魏明朗自小受尽家里的宠爱,很早便知道哥哥魏延霖和自己受到的待遇不同,小时候还曾持宠而骄,对哥哥颖指气使过。他八岁那年不小心打碎爷爷的一个古董花瓶,本不是多大的事,他却起了作弄心,故意说花瓶是魏延霖打碎的。
阮乔让十二岁的魏延霖跪在书房里,不认错就别吃饭。魏延霖跪了一天一夜,不认错,也不辩解。
最后是在外地的魏持庸知道后,打电话让佣人把他放出来。
“你不知道放花瓶的地方有监控?”魏延霖和魏明朗在走廊上相遇,他因体力不支,脸色苍白地斜靠在墙边。
魏明朗当时脸一下就白了,愤怒又惶恐地问他:“你刚才为什么不跟妈说?”
“说什么?”魏延霖语气清淡,好像遭受无妄之灾的人是另一个人。
甚至,他脸上还带点笑。
魏明朗至今都记得那个笑,唇角勾起,眼神冰冷。
从那以后,他就怕魏延霖,并且再也没有仗着家里人的区别对待,对魏延霖落井下石。
“哥,你现在忙吗?”魏明朗其实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了。因为他要拜托魏延霖的事,实在有些拿不上台面。
可思来想去,只有魏延霖在宁城,离桑弥最近,且最值得他信赖。
“有事就说。”魏延霖漫不经心一句。
魏明朗鼓起勇气问道:“听说你公司离弥弥的咖啡店很近?”
魏延霖掸了一下烟灰,“还行。”
“那你应该经常能见到她。”魏明朗说。
“不经常。”
魏明朗沉默几秒。
女孩子的欲言又止或许还能和可爱扯上关系,二十三岁的男人还来这套,只会让人觉得拖沓。
“没事就挂了。”魏延霖嗓音淡淡。
“等会,哥!”魏明朗一鼓作气道,“弥弥最近好像认识新朋友了。我担心她被骗。哥,你能不能帮我多关照一下她?”
魏延霖轻蹙眉,想起今晚章唯远发给他的那张照片,和桑弥站在一个伞下的陌生男人。
他顿时心烦意乱,怎么所有人都要来通知他这件事?
“交朋友是她的权利,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那么容易被骗。”魏延霖语气稍显严厉。
魏明朗说:“我知道。但是我离得远,很多事顾及不到。我不担心弥弥有其他想法,而是怕别人居心不良。”
什么意思?
让他当苍蝇拍,拍掉那些不知好歹围在桑弥身边的臭虫蚊蝇?
他看起来很闲吗?
“所以你想让我私下调查和桑弥接触的人,还是使手段断掉他们和桑弥的往来?”魏延霖语气凉凉。
“……都可以。”
魏延霖一瞬间厌烦到无以复加,“既然你对桑弥这么没信心,当初何必出去?她是个独立的人,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有自主行动的权利。谁规定除了你,她连异性朋友都不能交了?你不用打着为她好的旗帜跟我说这些。你和她认识这么多年,如果连她的人品都不相信,你也没资格在我面前提她!”
魏明朗没曾想会受这一顿训,又气又急,“弥弥自己跟我说,她有可能要和那个男的深入发展!我能不管吗?!”
魏延霖本想挂电话,听到这句,遽然停下动作。
以他对桑弥的了解,她不可能做出越轨的事。
但,如果桑弥真的这么跟魏明朗说了,那么,原因很可能就是——“你们已经分了?”魏延霖直击要害。
那么凑巧,远空一道白闪,撕破沉浓雨夜。
魏延霖骤然蜷起夹烟的长指,猩红烟头擦着手腕内侧皮肤,他都没察觉。
这一刻,他以为他离解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