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
龙翔城的南北街一如既往的热闹，近日相府二夫人偏爱“悦己容”，今日又带了一脸委屈的杜二小姐前来，对面的“媛春轩”亦开始了照常营业。
玉喜笑嘻嘻上前斟了两盏香茗：“杜二小姐今儿是怎的了？”
二夫人唉声连连，欲言又止，杜若妩却已难抑心中悲愤，见旁人关切，泪眼垂珠倒豆子般哽咽出声：“大姐姐仗势欺人，我与她只月余之差，不过是正室所出，平日里吃穿用度都好过我等数倍，瞧见我有了‘十三氛’，她未曾拥有，定是因为未能购得，便嫉妒心生，将我之物毁之殆尽。”
杨夏荚自柜台后未曾出声，只看着玉喜周旋于二人之中，玉喜见杜若妩轻声啜泣，忙递上丝绢，惊道：“杜大小姐竟是这般强势？莫不是受了哪般刺激？”
杜若妩还想再嘈，却见二夫人拽住其手轻轻摇了摇头，她方止了止哭声续言：“也怪不得大姐姐，府中出了白事，只单她一人侥幸逃脱，定是受了惊吓，想来心绪不佳亦是难免的。”
玉喜低声宽慰道：“杜二小姐宽宏大量，想必杜大小姐亦是这般人美心善，相府这事大家有所耳闻，想来过段时日便好了，亲姊妹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呢。”
二夫人连胜称是，环视片刻端坐了须臾，未采买什么便告辞离去了。
玉喜凑了上来：“主子，她们隔三差五便来一趟，也不采买，只是闲聊，将我们这处当茶楼呢？”
杨夏荚淡道：“没什么不好，她二人近日定是用了润肤之物，我瞧着比之前好上许多，就当是个实验对象。”
“况且，她们并非来闲聊的。”
玉喜不解：“主子，她们还能有何主意？”
杨夏荚：“那日叫她瞧见了长公主，怕是想多创造些机遇，此乃其一；方才她有意无意提及相府那事只杜大小姐一人侥幸，便是其二。”
玉喜有些明白了：“其一，她们是想同长公主结交；其二，她们怀疑杜五小姐之死与杜大小姐有关？”
“不，她们肯定杜五小姐之死与杜大小姐有关。”
玉喜变了脸色：“把我们当喇叭使？”
“嗯。”杨夏荚一笑：“那就当回喇叭吧，将悦己容自开业以来的账目取来给我瞧瞧。”
……
景和酒楼梅字号间，颜正义正自解下木制夹板，缓缓活动足腕，尚有些疼痛，还未好全。
“你们那和亲公主定是未安好心，我不去。”颜正义瞥了一眼正望着邀帖若有所思之人，“我每回遇她都没好事，不是破财就是小灾。”
叶南樛细细思之：“是吗？”
颜正义一脸义愤填膺：“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治水之功去我国公府大半兵力，宴请赔礼又失了钱财，如今我这腿还未痊愈，你听我一言，离那和亲公主远点，她绝非善类。”
叶南樛缓缓颔首：“治水之功你受了陛下封赏，宴请之际你与大皇子举杯畅欢，你这腿用的伤药可是她的。”
颜正义顿了顿，好似确实如此，然：“总之，你我二人离她远些。”
叶南樛打断他：“你用的那养肤生肌丸乃她所赠。”
颜正义轻抚额际，已无丝毫伤痕，拿起请帖，其上所书：诚邀开业至今所购“十三氛”贵客，现酬宾优赠润肤、增香二选一。
轻咳一声：“开业之际你定要我前去采买那‘十三氛’……诚然，赴此邀约，并非全然不可。毕竟新肆酬宾，主人盛情邀请，若一味推辞，未免辜负他人美意，实属不宜。”
“嗯。”
……
帖子送去不过三五日，各处的回帖相继呈了上来，纵然有些名门夫人贵女本人不会亲至，然遣婢子小厮前来领取亦是有的。
杨夏荚自二层将各家来人分将安坐于厢内。
玉喜同几人将茶点小食分发于各案几，招呼道：“各位贵客请稍安坐，待人稍齐，‘悦己阁’将有专师讲解优赠之物，定不教大伙失望，还请小尝茶品。”
叶南樛与颜正义独处一方隔间，另有一独间乃长公主，众人自堂前便瞧见长公主尊驾至此，亦无人敢吵闹多言，只待稍候。
未几，门口便迎来了二夫人与杜二小姐。
杜二小姐仍是满面愁容，不甚开心，玉喜赶忙趋前笑颜相迎：“夫人、杜二小姐，今日心情可舒畅些了？”
这一声“夫人”叫二夫人心中有了片刻舒畅，她抬眼瞧见堂内无人，轻叹一声：“府内气压低靡，谁人不是瞧着高处脸色度日啊。”
玉喜引人入座，笑容可掬，言道：“夫人此言差矣，世间谁人不晓杜家大小姐品性温婉，待人接物皆以宽厚为本。毁去杜二小姐香液之举，定非出自本心，乃一时不慎所致。杜大小姐素有龙翔才女之誉，人尽皆知，待其心绪稍佳，必会购置新物以赠杜二小姐，以示弥补之情。”
玉喜说得情真意切，却有意将话题往杜大小姐那处引去，声音不大不小，却能教二楼一众人尽数入耳。
众人本就瞧见了长公主尊驾，不敢出声，此番听了这般墙角，更是连悄声都无了，静默听着。
杜二小姐最是不喜每次提及此事，不论是阿娘还是这“悦己容”的伙计，都言说那杜若娉死了亲妹妹，心绪不佳，不是故意为之。
凭何她心绪不佳就要摔她的物件，且偏偏是高价购来的“十三氛”。
一时气闷，不吐不快，杜若妩怒道：“她心绪不佳就将我的香液摔去！我瞧她是做贼心虚，那府中后院父亲只许独她去得，五妹妹去上一次便遇害殒命，偏她无事！只她能活！谁知道那后院是否藏了什么人才害了五妹妹！”
一串连珠倒豆怒声大起，将玉喜一干人怔在原地，二夫人也未料她会这般言说，想来确是委屈极了，纵是此言有失，却捂之不及。
杜若妩自知此言不妥，心直口快已然脱口，便干脆不作掩饰了。
然，片刻之后，不知是谁惊呼一声：“老天奶！相府五小姐是冤死的？”
随即，二楼惊出一众唏嘘之声。
有客人在，有很多客人在。
二夫人与杜若妩才知晓今日“悦己容”尚有他人，一时间双脸煞白，额间已有细汗泌出。
玉喜趋前低声解释道：“夫人、杜二小姐，今日乃本肆开业酬赠，凡购得两瓶‘十三氛’的嘉宾皆能参与。”
两瓶，她曾经有过三瓶，却只有第一瓶花了自己一个月月钱，余下两瓶香液及润肤之物皆是受赠得来，这般言说，她们还没资格受这邀约，岂非让她难堪。
诚然，这不是重点，她方才脱口而出了什么？她怎会将心中所想直接诉出！
她猛然指向玉喜：“是你！是你让我说错了话！”
玉喜连忙后撤两步，摆手摇头：“不不，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知道。”
杨夏荚上前讲玉喜拉至身后，淡道：“二夫人、杜二小姐，若是想上去听一听酬赠之物，亦是可行的，只是不受赠品罢了。”
什么开业酬赠，什么受不受赠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今日所言定会叫人传讲出去。
明明阿娘说悄声告知“悦己容”的伙计，再借她们之口传出，如此便可令杜若娉受人非议，怎的中间少了一环，若是教父亲与母亲知晓她在外编排大姐姐，她与阿娘还有立足之地吗？
思及此，她再也无法泰然自处，二夫人亦是脸色变了又变，一把拽住杜若妩离去。
当事人走了，议论声却是更大了。
厢房内，颜正义摇着头满脸不可思议：“予曲，你说这事儿怎就这般巧呢？她当真会卜算不成？无人知晓洪涝将至，偏她晓得；青崖岭之事亦由她参与其中；如今这看似无关实则散出了一件虚实难辨之事。”
叶南樛默然无言，方才众人瞧得真切，竹筒倒豆之人反倒更像有备而来。
余下新品解说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当朝宰相府的秘闻才是更能广传之物，无论有心抑或无意，这般“相府大小姐戕害相府五小姐”之说一时间风靡大昭京都。
……
相府之内，丧仪之白尚未及撤。
闺房之中，杜若娉怒起扫尽案上之物，一时瓷片玉屑，狼藉满地，声如急雨骤至。
她素色的白衣衬得手尖的蔻丹格外显眼，发丝散乱，浑身战栗，不知是恐惧抑或是愤怒，眸中似火：“是谁，在乱嚼舌根？”
地上跪着两名婢子，伏地不敢出声。
近日，她依稀听闻外处有簇簇议论之音，下人们偶有聚集一处，三三两两，见她推窗或是出门便急急走开，显有避之不及之意，更有下人请辞离去。
今日便叫她于暗处闻得两名婢子依稀说着五妹妹之死，这令她本就仓惶的心更是如芒在刺。
她定立片晌，一声断喝：“来人！”
门外，二位护院闻声而动，疾步趋前，抱拳躬身，齐声道：“小姐有何吩咐？”
杜若娉此时眼神如刀，语气冷厉：“将这两名贱婢拖出去。”
“杖责。”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伏地婢子匍匐于地，额间发出“咚咚”的叩击声，哀求之声传来。
“是。”两名护院领命，随即犹豫片刻，问道：“杖刑几何？”
杜若娉蹲下，双指掐住一婢子面颊，蔻丹仿佛要深入其中，她缓缓吐出二字：“晚了。”
复而起身：“拖下去！”
护院不敢再言，却是已然会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