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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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夏荚与长公主这处视若无睹，低声道：“怎的来这般早？”
她本意是想让长公主同她一道做这活字招牌，让她可夜宴时入席。
李明卉莞尔，若她不来定是无人与之攀谈，无论是不屑抑或不敢，随即交耳道：“你昨夜遣人送来此衣物珠翠，道是‘礼服’，不曾想竟这般别致，我瞧着欢喜，梳妆完毕便来了，等不了晚宴。”
又道：“我寻了个画师为我二人作上一幅，这位便是，妆毕时姿态最佳，时间亦正好，现下开始吧。”
抬眼望去，李明卉身侧果然立了位面生女子，还道是换了侍婢，未成想是位画师。
杨夏荚勾了勾唇，未作他言。
中宫殿内热议的话题人物又多了一位，然声音却是小了下去。
众人皆知这长公主素与德妃交好，不知情的怕是以为德妃乃其生母，贤妃却是少有提及，这倒也怨不得旁人，实在这位贤妃太过于娴静，这般娴静又与德妃不同。
德妃于四妃之列，其父官拜一品乃户部尚书郭先隗，她从不争宠，一心奉佛，威望颇隆，本当襄助皇后共理六宫事宜，却性喜静谧，耽于青灯古佛之旁。
若说德妃与当今圣上乃一见钟情，那这位贤妃便是青梅竹马年少之情，是位寄情于诗书的女子，容貌于四妃之中最是出众，又因才华斐然，年少时深得圣心，少时为太子侧妃，新皇登基便直升妃位，而后却是于宫中诸事不闻不问，只钟情于诗文，其父亲为监察御史，从五品官员。
长公主李明卉便是贤妃长女，长公主胞弟李明泽乃三皇子，是个木讷的书呆子。
盖因长公主自小便得德妃欢喜，常在一处，又因家族势微，外人看来便道长公主、三皇子实则为大皇子一党。
此番看来，慕安公主与长公主似有交好，风动又有了异向。
过了申时，天际一抹残阳正欲隐于殿宇之下，周遭夫人贵女已去了乾华殿，正是今日封赏宴之地。
杨夏荚道：“我们也去吧。”端坐了近两个时辰，着实有些乏倦。
李明卉凝眸于画师方搁笔之处，恰为杨夏荚的眉目，不知为何，明明她更为雍容尔雅，与杨夏荚一处竟觉着自身华贵逊色一筹。
复多看了杨夏荚两眼，转自画中，心绪不禁郁郁，低声应道：“嗯。”
见她这般反应，杨夏荚侧目狐疑一瞬，未觉有异：“倒也不着急。”言罢缓步朝前走去。
李明卉命人将画收裱，望了眼杨夏荚的拖尾，转念暗忖自身亦非等闲，嘴角轻扬，莞尔间追了上去。
……
乾华殿内已是座无虚席。
大殿中央，龙椅矗立，其旁为皇后之位，稍错落之处为四妃之位，皇子之座方于其下。
妃位已先行落座贵妃、德妃、淑妃、贤妃四人。
这淑妃乃二皇子生母，其族兄乃当朝工部尚书顾澜，昔年顾澜与霍老将军交游甚密，迨至霍老将军远离庙堂之争，顾澜虽居高位倒也敛了锋芒。
身为国公府世子，颜正义本可于左前方安坐，奈何他偏道：“正义自身年少，安能与各位大人并齐”，遂每每挪步于次座与叶南樛窝于一处。
本可不必如此，因其以往叶南樛素不参与这般席面，身为质子，亦无人在意。孰知这叶南樛近日颇爱这般宴会，有宴必至。
颜正义捅了捅身侧之人，酸道：“予曲，你且说道说道你来这封赏宴有何乐趣？此乃大皇子的风光宴，我与长公主都未有这般排面。”
叶南樛一手肘支于桌案之上，另一指尖轻点案面，节奏散漫，眼神飘忽远方，淡然道：“你若成亲定有这般排面。”
颜正义喉关微梗，愕然摇首：“可不兴胡说，我尚未弱冠，还未尝有小字呢。成亲？不敢想不敢想。”
又道：“以往不敢启齿，如今你倒是说说你亦不曾弱冠，为何你自小便有小字？”
桌案上轻点的指节顿了一瞬，随即继续，淡了一声：“阿娘取的。”
见叶南樛这般言说，颜正义便知怕是惹了他的伤心处，亦不再言说此事，左右环顾了一番，随口道了句：“好似未尝见着你那老乡。”
“嗯。”
“长公主亦不曾看见。”
知晓颜正义是为了将话题岔开，怕惹他伤心，实则他已不再如儿时那般，彼于大昭已近十度春秋，阿爹阿娘以及祖父祖母的摸样已然渐行渐远，于他而言，大湾更为陌生。
叶南樛笑道：“你若想要，我亦可为你取得。”
“什么？”
颜正义未尝想到他有这番应答，愣了一瞬，不曾反应过来。
叶南樛嘴角弯起，眸中满是恶劣：“小字，你若想要，我亦可赐你。”
无论于大湾抑或大昭，小字必为长辈、族老或师长于冠礼时赐之，叶南樛此番便是占他颜正义的便宜。
颜正义方回过神来，不禁握以虚拳朝叶南樛轻捶一瞬。
二人笑罢。
“皇上偕同皇后娘娘、诸位皇子及嘉明公主、慕安公主殿下齐至——”
尖细且高亢的通报之声穿透乾华殿。
原是同圣驾一道来了。
这厢杨夏荚当真赶了巧，恰与李明卉二人最后离中宫，甫出殿门，即逢皇后鸾驾，她二人这般惹眼怎能不叫皇后落了辇，于是便随了皇后的轿辇而来，及至乾华宫前，复遇先帝圣驾。
一路行来，皇后娘娘对其‘礼服’赞誉甚佳，皆道是奇思妙想，宛若瑶池仙子，几位皇子早先见过慕安公主的一曲‘山河舞’，未曾想于此梳妆衣着更为脱俗。
四皇子李晓的生母便是当朝皇后，当朝宰相乃是她娘家兄长，然李晓自幼便雅好馨香之物，与贵妃膝下三位公主一同长大，生得一副柔美之姿，男儿身却具女儿容，堪称万花丛中翩翩飞蝶，颇具佳人之韵。
此番见了慕安公主与皇长姐这般精雕细琢，内心激动不已，便想仔细瞧瞧那走线与穿珠是何章程，奈何父皇与母妃在场，唯有默默按捺，不敢稍纵。
李易眼中一抹不易察觉的幽色从杨夏荚身旁略过，未尝多看。
最后一位五皇子李穿林却是荣嫔所出，然荣嫔出身低微，本为歌舞伎，因一舞“万物生莲”名动天下，宠盛一时，五皇子五岁垂髫之际，她没能挨住这深宫高墙，最终魂断深宫，自此李穿林性情大变。
夕阳金辉洒落，将人影拉曳至悠长，众人皆俯首行礼，不敢仰视。待各归其位，方见殿中立着五位皇子与二位公主于前鞠了一躬，后落座而去。
席间大多夫人小姐已然瞧见过便少了许多讶然，却已有人将指节攥得发白，唇齿间低声挤出四字“哗众取宠”，显有怒意。
偏偏此时杨夏荚正立于李易左侧，再旁便是李明卉。
杜若娉本候着大皇子前来，一睹他英姿风采，不想瞧见大皇子身侧竟是杨夏荚，本就因她和亲公主的身份万分恼意，此时更是怒从中起，眸光转冷，身旁侍女不禁瑟缩，打了个颤儿。
前几日她于媛春轩遇她前去采买脂粉，便知她定是为此次封赏宴绸缪良多，她今日亦是盛装出席，一袭红裳穿以金线，发髻间珠翠翼钗成对，摇曳生姿。
曾经易哥哥夸过她“娉儿妹妹盛着红衣最为娇俏”。
可方才她于席面站起，自大皇子来时便将目光留于他身，看他温润如玉，看他雅步轻移，他却是不曾瞥她一瞬。
定是那和亲公主之故，这番妖身魅影，在男子跟前垂眸低首作楚楚可怜状，实在下作！
杜相夫人似察女儿有异，打眼望去，便知晓个中缘由，轻咳一声将其神魂拉了回来。
杜若娉对上母亲一双冷眸愣了一怔，垂眼再不作其他，只是内心暗暗龃龉。
席案上已相继呈上各种前菜，当属清碎唐瓜、酱过牛丝最得杨夏荚之意。
不待片刻，老皇帝身旁的大公公宣了话：“仁元四十三年，夏月，大皇子李易率麾下百骑，荡平匪患，功勋卓著，实乃皇家雄狮，国之长城，特此赐大皇子李易皇子府邸，赐黄金千两，良马十匹，锦衣华服一袭，以彰其勇，以励军心。”
李易上前跨步归于圣前，单膝跪地双手盛旨：“儿臣李易，谢父皇隆恩，奉旨讨逆，幸不辱命。”
老皇帝已年过五旬，龙子风光自是扫去他一脸疲态，含笑令其平身，待李易安坐了却不曾命众卿好食，双眼蕴着锋芒环顾一遭于颜忠勇那处停了。
“国公爷。”低沉之声响起，四周皆静默。
席间站出一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一身锦袍，面容刚毅，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躬身拱手道：“臣在。”
上首传出一声笑意，却似藏于江海之下：“颜忠勇，颜正义，好一对忠君爱国的佳名。”
颜忠勇未起身，仍躬身道：“陛下谬赞。”
“朕之长女，今恰二九年华，韶华正好，卿以为何如？”
老皇帝语气淡然，言辞间波澜不惊，却如同深潭投石，激起席间众人内心深处层层涟漪，那方安坐下的李易内心亦是宛如重锤击鼓，震响于胸膛，他极力保持表面的平静，大袖掩映下，那双方痊愈了伤口的手已悄然紧握成拳。
父皇在怀疑他。
二九芳龄早已是民间结亲的年岁，于皇家贵胄指个姻缘再正常不过，此番直点国公爷，虽那颜小世子并未及冠，但若皇上愿意，指个婚定个嫁，易如反掌。若是国公府与长公主相连，长公主又与德妃交好，莫非……莫非陛下有意大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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