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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番外·雪色圣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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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许多,南鸥人在教室上课,手脚冻到差点没了知觉。
之前回家忘了把姐姐织的围巾带过来,于是下课以后,他去学校后面的商品街买了条新的。拿着裹到脖子上,果然暖和了一点。
刚走回校门口,他遇见了同剧社的程羽岚学姐。
“呀,好巧,你吃饭没?”程羽岚挽着男友钟希泽的手,显然是刚约会回来,“我和阿泽正好要去食堂,一起吗?”
南鸥摆摆手:“不了,晚上临时要给社团里的大一新生开会,我随便买点回宿舍吃。”
程羽岚有点不好意思:“你这个副社长比我这社长还负责,辛苦啦~下周我请你们喝奶茶~”
“好。”
双方就此挥手作别。
宿舍里,南鸥另外三个室友也都是同班同学,大家平常一块上课放学熟悉得很,今天见他这大忙人又帮忙带饭回来,马上围成一圈,开始热热闹闹吃起来。
小郑见到南鸥桌上摆了学德语的书,好奇问了一嘴:“为啥学德语啊,我记得你没选修德语课啊?”
南鸥回答:“喔,我在考虑留学的事情。”
“啊!”另一个舍友老朱惊呼,“我听说过好多德国留子的笑话呢,比如在德国的这三年,是我最快乐的五年。”
南鸥依旧波澜不惊:“我没有一定要去,就当留条后路呗,学点小语种也不是坏事。”
“那倒是。”众人纷纷点头。
晚上八点半,南鸥终于开完了会,一个人在社团值班室做起工作笔记。
有两个大一的女生没走,偷摸溜进了办公室,支支吾吾管他要联系方式。
“啊?我们不是拉了群吗?”南鸥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事群里艾特我就好了。”
两个学妹见到他说话语气还挺温和,就壮着胆子说:“学长能不能给个私人的联系方式呀?”
南鸥这才懂她们的目的,直白拒绝道:“我没有私人联系方式,号都是用来学习工作的,你们没来多久,还是先熟悉环境,还有自己的课程比较好。”
艺术学院里边,长得好看的一抓一大把,在颜值不值一提的地方,不如加强一下自己的专业来得更实在。
两个女孩大概也是初来乍到,对什么都感到懵懂,还反过来大咧咧留下了有自己联系方式的纸条,然后手拉手离开了。
南鸥摇摇头,继续写字。
值完班刚锁门,程羽岚打来电话:“南鸥副社长~明天校外的排练室要到一批剧服快递,麻烦你去代收一下哦,我要带几个人去参赛。”
“没问题。”
他拢着厚厚的针织围巾,浅浅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明天大概会下雪。
第二天是周六,他正好没课,难得躲在被窝里睡了个懒觉,同宿舍没课的大宇兴冲冲过来拍了拍他床的栏杆,说是外面在下雪。
这么早就在下了啊?
南鸥坐起来爬下床,推开阳台门去张望,这雪居然还下得挺大。
“这场雪来得真及时,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也太应景了吧,”大宇是个养生人,已经给自己泡了杯驱寒的热茶,“怎么样,你这两天有安排不?”
南鸥在衣柜里取出了一件羽绒衣,回答道:“没呢,我一会还得去趟排练室。”
大宇对着雪景喝了口茶,关心了一句:“你那个社团也太忙了,得亏你就是音乐剧专业的,要不然更辛苦。”
“还好吧,等回来补个觉就行了。”南鸥系上围巾,趁雪没积起来,赶紧了出门。
一路跑到排练室,却发现快递还没送到。
问了程羽岚,对方匆忙告诉他已经在派送了,但是受雨雪天气影响会有点慢。没办法,他只能在排练室等待。
百无聊赖之中,他拿出包里的笔记写起了年终总结。
这房间没有任何供暖设备,寒气从脚底直往头上蹿,冻得他写字都歪歪扭扭的。他开始后悔出来时没带点吃的,这会又冷又饿,还有些困倦,脑子都快转不动了。
电话铃声终于响起,他一下来了精神,结果点开手机,居然是乔迩打来的。
“你在哪儿?宿舍吗?”
“在校外排练室呢,”南鸥有些不可置信,“你不会……到我学校门口了吧?”
那头的乔迩很干脆地承认了:“对啊,你们这儿雪好大啊,新闻说可能会有自然灾害,你赶紧回来呗。”
南鸥看了眼窗外的状况,果然如对方说的那样,那台子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便说:“我还过不来,得忙完剧社的事情。”
“算了,我来找你。”乔迩来过很多次,对于排练室的地址一清二楚。
南鸥本想让这人找个酒店住下,可话没说完自己的电话就被挂断了,只能干坐着等人过来。
没等一会,他就撑不住了,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恍惚间,感觉有人进了排练室,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向他走来,幸好自己警惕性高,立刻就惊醒了过来。
乔迩正往他身上盖毯子,看人睁开眼睛,就问:“你事情办完了吗?”
“没有。”
程羽岚估计忙着舞台的事,后面没再回过消息,于是更无法确定快递的送达时间了。
“雪已经淹没膝盖了吗?”南鸥见对方周身冰雪未融,从鞋子到膝盖的部分被浸湿,心中模糊预见到他赶来时的艰难。
“对啊,”乔迩抖落着身上剩余的雪花,“我俩估计要困在这儿了。”
南鸥瞪大双眼:“不会吧。”
他抽身去看窗外,那台子上的积雪此时淹没了小半个窗户。
手机上不断弹出新闻,说是今年碰上几十年难遇的暴雪了。
接着舍友也发来消息,说学校直接停课了,所有人都回了宿舍,问他忙完了没。
南鸥回了消息,说自己被困在校外,大概是回不去了。
几个人急得纷纷询问有没有物资,各种帮他联系辅导员和后勤。
他回过头问起身后的人:“你带吃的了吗,今天或许真得在这里过夜了。”
乔迩翻了翻自己的背包,找到两块巧克力和一袋薯片,这是自己过来的路上打算吃的,后来车程太长,他睡了一路忘了吃。
“就这么多了。”
“算了,”南鸥安慰自己,“凑合着活一下吧。”
乔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把手枕在脑袋后面,语气轻松地开起玩笑:“大不了开窗挖点雪块来吃好了。”
“你倒是想得开。”
南鸥四处翻找,在角落里拎出来一个电热水壶,然后去卫生间接了点水,通上电烧了满满一壶。
乔迩独自坐在硬板凳上,默默环视着空旷的房间,心想果然没有人气的地方就是冰冷刺骨啊。
他还在想要怎么抗冻,脸上突然贴过来一个热热的东西,好奇用手摸了一下,是个灌了热水的塑料瓶。
“拿去取暖吧。”南鸥递给他。
“嗬,我还以为你想毒死我呢。”乔迩捏了捏被热水冲刷变形的瓶子,调侃了一句。
还真别说,这瓶子的温度掌握得刚刚好,不会太烫手,也不会凉得很快,惹得他又夸了一句:“你今天好贴心啊~”
南鸥在远处冲着他笑:“不想让你死太快。”
美人一笑,世界都亮了,乔迩又忍不住犯贱:“心是热热的了,嘴还是冰冷的,怎么办?”
“这好办啊,”美人见招拆招,“我再烧点热水,一会直接浇你嘴里好了。”
过分!
乔迩跑过去没脸没皮地缠着人家,开始卖惨:“我千里迢迢坐绿皮火车过来,本来就很累了,还被困在这里,想干的事都干不成,这点小小的愿望,你也不能满足我吗?”
“啊?你原本想干什么事啊?”南鸥偏跟他装傻。
“明知故问。”乔迩抚上对方的脸颊,暗叹这眉眼成熟了,小美人慢慢蜕变成大美人了。
见自己没有遭打,他把脸慢慢凑近,轻轻在柔软的唇上吻了一下。
“好了,这下嘴热了。”乔迩与对方鼻尖对着鼻尖,感觉很暖和。
他的要求并不多,这点足够了。
可南鸥不会放过他,按住后脑勺就把人往自己嘴里送,这样是有点变态了,但试问谁会拒绝会送上门的猎物?
周围凝结的冷空气瞬间融化了,看来唇齿的较量比什么取暖工具都有用。乔迩感觉自己也要融化在这个亲吻之中,整个人被挟制着咋在桌板上,双手努力地攀着对方的背。
……都怪这冬天的羽绒服太滑,他只能任人摆布!
没想到的是,南鸥享用完他的嘴,继而扯开了他的围巾,对着颈间就是一顿嘬。快两年了,他还是会下意识害羞,耳朵尖马上就蹿红了。
他痛骂老天不公平,凭什么南鸥能进化成脸不红心不跳,而自己还在跟渡劫似的?
攻势猛烈的人吻到耳垂才知道他的窘迫,随即哈哈笑出声,然后气氛全部破坏完了。乔迩都不知道好笑在哪里,由着对方把自己拉起来,重新系好了围巾。
两个人静静地看了会雪,又发了会呆,最后不得不感叹,实在是太无聊了。
“我去玩会雪!”乔迩闲不下来,跑到窗口开了一条小缝,趁着风还不大,徒手出去挖了一大块雪进来玩。
南鸥没他那么空,继续去联络学姐。
程羽岚总算看到了手机消息,火速打来了电话,嘱咐他赶紧回校,那个快递估计暂时送不到了。
他没有说自己的情况,只问:“学姐你有被困住吗?”
程羽岚无奈叹气:“被困在剧院啦,不过还好,剧院有食堂和休息室,暂时不愁吃喝。”
看来最惨的还是自己,南鸥想着。
多说无益,他提醒了学姐一句记得跟学校报备,而后就挂了这个电话。
一扭头瞧见那傻狗搬了凳子,真在窗户边玩上雪了,他不禁感叹,傻人有傻福。
刚这么想,自己的脑袋就被雪球砸中了,正是那傻狗扔过来的。
算了,傻x没有。
他当下就捡起那团还没融化的雪,又扔了回去。本以为对方会还手,结果并没有,还招手让他过去。
乔迩做了个小雪人放在了窗台上,还用矿泉水瓶的包装纸,给它做了围巾和帽子,多亏了室内的温度低,它得以存活这么久还没消失。
南鸥弯腰观察着雪人,好奇伸手去摸了摸那个脑袋,结果不小心把头给碰掉了。
“抱歉……”
乔迩揪着他围巾不依不饶:“靠,马上赔我一个!”
“那赔偿给你一个大的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南鸥推开窗掏了一大块新雪进来,分了一点放在手里开始搓。
眼看匀称修长的手被雪水冻得通红,指尖还挂着几粒冰晶,乔迩有些不忍心了,出手阻拦了一下:“算了别了,你这搓雪球的技术,我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说完,他把那个还温热的塑料水瓶塞到对方手里,说:“捂着吧。”
玩够了雪之后,时间又逐渐变得漫长起来,两人为了抗冻抗饿,把薯片就着热开水分着吃完了,剩下的巧克力打算留到晚上。
南鸥的舍友和辅导员先后打来过电话,送来的消息仅是目前市里的人力不足,需要等待分配人手过来清扫道路。
某些人还在一旁开地狱玩笑:“好像荒野求生啊。”
“求你个头!”他用瓶子暴击那个脑袋。
在断网的状态下,他们捱到了傍晚时分,期间两个人都顶不住睡意,靠在椅子上眯了一会,不过很快就被冻醒了。
窗外的暴雪依旧,阴沉的天空刮起凛冽的风,一刻不停扑在窗户上呜呜作响,乔迩这个最大受害者裹着毯子,嘴边控诉着该死的鬼天气。
南鸥突然记起排练室好像有一架钢琴,于是打开灯照亮了那个角落。
钢琴果然在那儿,他走过去把盖在琴上的布扯了下来,对身后的人说:“要不你弹琴给我听听呗,动起来可能就不冷了。”
“凭什么,我不干!”乔迩断然拒绝,这跟让他在亲戚面前表演有什么区别?
“原来,说到钢琴真会让你不高兴。”南鸥心下了然。
“什么意思?”
南鸥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反而问他:“弹自己想弹的曲子,会感觉轻松点吗?”
“不知道,没弹过,”乔迩下意识回避,“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好吧,”南鸥没有为难,自己过去坐在琴凳上,“那我弹给你听,不过只是入门,并不专业。”
他弹了一首《初雪》,通俗但很应景。
乔迩意外他竟然弹得不错,卷起毛毯去到他身边坐下,说:“还会别的吗,再弹一首听听”
于是南鸥又弹了一首《雪之梦》。
“你很喜欢班得瑞音乐?”连续两首都是这风格的,乔迩不免好奇。
“也没有,就是稍微没那么难学。”南鸥离开冰冷的琴键,搓搓冻僵的手,弹了一会他似乎没有暖和多少。
乔迩把毯子扔给他,决定给他露一手:“这两首节奏太慢,你不冻死才怪,看我的。”
南鸥只好抱着毯子把位置让出来,自己坐到了旁边,随后紧紧盯着乔迩的侧脸,看着他认真演奏。
乔迩演奏完才发现这道炽热的视线,立马把头撇到另一边,不让对方瞧见自己微烫的脸。
“这曲子你以前很少弹,叫什么?”
“《雨中花园》。”
乔迩突然反应过来,回头问:“你怎么对我会弹什么这么了解?”
南鸥耸耸肩回答道:“你在家练琴的动静,我都能听见啊,不得不说,大部分时候你都挺不耐烦的。”
“你这都能听出来?”乔迩惊讶。
南鸥点头:“我上过音乐鉴赏和音乐心理学的课。”
乔迩有些不服气,又弹了一首。
没想到南鸥还是能听出来:“嗯,这首不错,比你以前弹过的都要开心。”
这首歌其实是乔迩自己写的,他没敢说出口,试探性询问:“你还听出什么了?”
南鸥思考半天,认真给出回复:“听出它充满希望和力量……这是哪个大师的曲子?”
乔迩含糊其辞:“喔,学校教科书上的,没仔细看作者是谁。”
他了解对方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人,生怕自己被发现,所以马上转移了话题:“呃,我好像没那么冷了,你还想听什么,我继续弹。”
“随便,”南鸥坐直了身体,“选你喜欢的就好。”
一句话把乔迩吓得不敢轻易下手,他在家从没有随心所欲地弹过琴,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练,是会被老爷子打的。
他拿出手机,点开平时练习的曲目,要对方挑选:“要不你自己看看吧。”
南鸥没有瞧那手机一眼,只告诉他:“那就都弹一遍,或许这样你就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
乔迩哑口无言,默默摸上琴键开始弹奏。
身边的人静静坐着陪着,像个沉默的雕塑,只有一曲结束之后他才会做出评价,而且每次都能精确无误猜准对方的喜好。
后来,南鸥记不起来自己是几点睡着的,隐约有点印象,他似乎两眼一黑倒在了乔迩的肩上。
等到再醒过来,天都亮了,他发现自己睡在地上,身上依旧披着那块毯子,整个人却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里,一抬头自己的嘴就碰到了那张熟睡的侧脸。
此刻窗外的雪已经停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获救出去了。
事不宜迟,他悄悄起身捧住那张脸,郑重地吻在了额头。
昨夜,这个人弹了十几首曲子,都没能选出一首自己最喜欢的,那大概离看清自己的心,也还需要更长时间吧。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