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明》无敌摇钱树

3、宝贝儿，你说句话啊……

　　“□□，您手下那位新上任的真是个有实力的，年轻人这话说的水都泼不进去!”一场会议结束，有人笑着跟老书记点头笑，目光不自觉带上了夸赞。

　　老江摆摆手，脸上的褶皱朝两边，“哪有，哈哈哈……”能爬到这个位置上，那能是善类？裴序秋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老江自然是要给他打哈哈，遮点锋芒。

　　李宇给裴序秋递了杯矿泉水。

　　冷白的一截手腕在深灰色袖口之中显眼，裴序秋伸手拧了瓶盖，仰头灌下半瓶水，喉结滚动，一身野性都束缚在这身铁灰色马甲里。

　　李宇挠了挠头，几经犹豫还是开口了，“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裴序秋笑道，“你也摆起谱来了？”

　　李宇也跟着笑，附在他耳边低声，“刚你让我送伞的姑娘好像在门外看你。”

　　捏住矿泉水瓶的手微微顿在空中，裴序秋神色略微变了变，看向空荡荡的走廊，问道"人呢？"

　　“走了啊，走了好一会儿了。”

　　.

　　明月这种人属于在厨艺上没有天赋的，明明每一步都是按照正确流程来的，做出来的汤汁却稀奇古怪。

　　裴序秋进门的时候声音轻，靠在门边看她正愁眉苦脸对着一锅白不白，红不红的汤，轻咳了一声。

　　她像只乳燕一样想跑过去，抬脚之后步子却踉跄了一下，身子往前一栽。

　　得亏裴序秋眼疾手快的捞住，明月没摔地上去.

　　他再垂眸的时候这姑娘的神情泛着低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里好像有隐隐的泪光。

　　裴序秋蹙眉，身体这么不好，“腿怎么了？”

　　眼看着就要去掀裤脚，明月慌忙退了一步，语气很轻，“我刚刚低血糖了。”

　　裴序秋抱着臂，闲散的垂着眉眼，手指轻轻点了点，无名指上的素戒太过于明显刺眼。

　　明月缓了口气，轻声问“这个屋子的女主人呢……我看看她喜欢吃什么”

　　她经常能一句话气死人，裴序秋蹙起眉，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哪来的女主人？”

　　明月轻轻伸手指了指他无名指上的素戒，语气很轻，“你的戒指……”

　　他怔怔半天，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一口气，“没别人，这屋子看起来不够男人？”

　　是挺男人的，连一个粉色蓝色的东西都看不见，几乎都是灰色白色。

　　官场沉浮，裴序秋那个缄默的性格原先其实是不太适合的，可是这几年下来，他也被迫圆滑成长起来。

　　他此时语气很轻，却好像在承诺坦白着什么，眉宇间格外认真。

　　看她呆愣愣不出声，裴序秋往前靠近了些，宽肩窄腰衬的整个人穿一身黑衬衫气质郁郁。他轻声开口，“戴着戒指，别人会以为我已经结婚了，大家愿意跟已婚稳定的人打交道。”

　　也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某某干部看上……桃花新闻对于他这样的身份很不合适。

　　明月莫名心慌的厉害，靠的太近她闻到了熟悉的薄荷味，慌乱的转身想跑。

　　却被一下子扣住手腕，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跑什么？”

　　明月咬唇低着头，不敢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生怕晚了一秒，那些深夜里琐碎的心思，都从眼里跑出去。

　　裴序秋伸手，抬起她下巴，低眉强迫的对上了她的眼睛。

　　目光清凌凌，“又低头，要我说几次。这个习惯改掉，你又没犯错，低什么头。”

　　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都钝涩起来。

　　“明天我可能要出去考察基建，一个人在家别乱跑。”

　　裴序秋还有一句话没说完，后面一句是回来没见着你人，等着看吧。

　　明月点点头，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气的人伸手掐住了她白嫩嫩的小脸，“很高兴？”

　　“没有呀，哪有。”

　　裴序秋忽然一蹙眉，“你是不是还没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什么黑名单？”

　　得了一个阴恻恻的眼神，“你说呢。”

　　明月尴尬，双手捧起手机放在额边，嘴角溺着笑意。

　　扫上码才看到一个浅蓝色的头像，跟个人机或者小号似的，一成不变。她愣几秒，看到他微信名。

　　“裴十二。”她慢慢读出声，小声吐槽，“你这微信名，好土。”

　　裴序秋垂眸，看了她几秒，不知道备注了个什么，好久喉咙里溢出了一丝闷闷的笑。

　　/

　　日照香炉生紫烟。

　　烟火袅袅之中，贵妇人弯腰上了一柱香，低眉虔首。

　　一年轻水灵灵的姑娘从身后跑出来，拍了下闵淑夏的肩，“又拜，又拜，妈您真是……”

　　闵淑夏回头责备的看了眼，“你这孩子，不要乱讲话。”

　　裴星河歪了歪头，笑道“拜了这么多回，生了我和我哥两个神经。”

　　这几年，裴序秋借着工作忙的借口，极少回家看一眼，只有这个亲妹妹知道，工作只是麻痹人的一个借口。

　　又老把自己搞的一身伤，啥都要冲在第一线。一次下基层差点没被泥石流淹了，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星期，各大领导常委都来看，裴星河吓得不敢说话，打那之后，就看见妈时不时烧香祈福。

　　“你爸今天六十大寿，你哥还不回来？”

　　裴星河笑，“我哥大忙人，你不知道？”

　　“那孩子现在什么情况啊，鬼迷心窍了啊？人跟我一样大的都抱孙子了，他还单着呢。”闵淑夏皱眉，“你去你哥那儿打探打探，该不会是喜欢上男人了。”

　　裴星河笑的想死，“妈，我哥性取向没问题。”

　　.

　　李宇开车很稳，山路基本也平如波澜，往底下的永安县开。

　　这个地方刚发了大洪水，一路泥泞，路变窄，红旗开不进去。

　　裴序秋打了个手势，推开车门，长腿弓着，锃亮的皮鞋蹭上不少泥泞。

　　走到接待办的时候，西裤腿潮湿泥泞，李宇先一步赶紧让人去拿毛巾。

　　一个五六十的大肚子男人迎出来，着急的打着电话，“来来里面，里面请……快，去泡茶。”

　　这位可是京城派下来的，负责人看裴序秋裤腿湿漉漉，脸上抱歉愧疚，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真是不好意思，您怎么到的这么快？”

　　裴序秋摆手，不在意的掸了两下，长腿叠着，“不碍事，这边村民安顿的怎么样？”

　　“您放心，淹了房子的都已经安排好了临时住处。”

　　裴序秋点了两下头，往外走，一路的小麦都浸泡在水里，眉头不自觉皱的紧紧，李想叹了口气，“上面能拨多少钱啊？”

　　他站在麦浪边，黑发被风扬起，年轻却沉着，朝李想比了个数字，“不会超过这个数。”

　　李想长长的叹了口气，抄着兜看到远处趴在矮凳上写作业的小男孩，不远处就是泥水，黑乎乎一双眼睛明亮，心里更不是滋味。

　　视察快结束的时候，裴序秋已经基本拿定了主意，不远处有个小卖部，他过去买几瓶矿泉水。

　　老式风扇吱呀吱呀的转，裴序秋弯腰拉开冰柜，拣了几瓶水，目光扫到一边几支黄色包装的雪糕上。

　　手指不觉顿住，“老板，这个味道的雪糕我都要了。”

　　老板胖乎乎的笑着应，“好勒！这个雪糕现在外面都没的卖了呢。”

　　李想转悠了半天，捋着袖子帮忙把积水清了，一回头裴序秋不见了。

　　他穿着一身灰色行政夹克，手里抱一堆雪糕，步伐快速，黑发全部往后梳，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你去哪儿了？”李想正热的满头大汗，看他抱着雪糕，眉一扬，这可不像裴序秋，刚准备从他怀里抽一根，裴序秋避开躲了一下。

　　“拿那边的，这个不是给你吃的。”

　　李想看他转悠了一圈，不知道在找什么，又出去了。

　　山路泥泞，裴序秋差点一脚踩进一块被掏空的地上，差点栽下去崴了脚，叩开了一个朱红的大门。

　　“您好，我经过这儿。方便借您家冰箱放下雪糕吗？”

　　年轻人懂礼貌长得又俊，村里的人很快就同意了。

　　后面无非就是一些流程，照片拍够，报告写起来，往上面递，然后等着批钱。

　　李宇开车返程，接待办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后面招手。

　　车开到半路，裴序秋忽然开口，“停一下吧，我下去拿个东西。”

　　李宇不知情况，找了两个大袋子，跟着后面屁颠屁颠去了，然后看见裴序秋抱出了一堆雪糕。

　　老人家这才惊诧，“您是……是”

　　“裴秘书长。”李宇先一步回答，裴序秋在一旁散烟，笑道“多谢您啊。”

　　“补修工作马上会派人下来，您放心。”

　　红旗开远，老人家看一仓的稻谷，扶着门框心颤。

　　/

　　抵达京城幸福路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将近十点了。

　　两个大男人用棉被裹着雪糕，推开大门，裴序秋递了一个眼神，李想动作轻了许多。

　　蹑手蹑脚开了门，里面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明月侧过身，脸上有淡淡的愉悦，“你回来啦？”

　　李想蹭的往前一站，“看不见我了是吧，明月你是不是有斜眼病。”

　　明月捂住了唇，“李想？！”

　　当时一个高中，李想跟裴序秋走的近，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几个人又在一个屋檐下见面了。

　　李想欠揍的欸一声，手一摊，“看见李想还活着，很惊讶？”

　　他先一步挤进来，小姑娘去盛了桂圆莲子汤，先一步递给了李想.

　　裴序秋轻咳，神色好似有点委屈，“明月，我的呢？”

　　她有点急，汤汁溅到手背上，疼的嘶了一声。

　　手指忽然被一只大手握住，温热递来，已经有凉水洇上，裴序秋伸手弹了一下她额头，语气已经带上轻笑，“明月，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凑的太近，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灌入脑海，她红着脸，声若蚊呐，“我……我平常都很小心的。”

　　.

　　“这，这是……”裴序秋指尖衔着一包浅黄的包装，还带着冷冷凉气，被塞进了她手上。

　　明月错愕两秒，熟悉的包装纸恍了神。

　　2017年，夏日的午后阳光热烈刺眼，整个操场都热气腾腾似乎要烫脚底板。

　　蝉鸣不觉，老旧的小卖部门口，明月小脸热的粉扑扑的，额上一层细密的汗，小口小口舔着冰激凌。

　　黄色的包装纸，咸鸭黄口味的。

　　几个少年刚从篮球场上下来，大汗淋漓的，裴序秋朝那边眯了眯眼，不自觉抬脚过去。

　　“序哥，去哪儿啊，不打了吗？”

　　“嗯，不打了。”

　　他额上滚着汗滴，长腿一迈，往人姑娘身边一蹲，侧头在最底下咬了一口冰棍，然后跑的无影无踪。

　　李想抱着篮球在不远处目瞪口呆，“老子是眼花了吗？”

　　明月呆愣愣的看着手里缺了一个角的冰棍，气愤又脸红，一骨碌站起来跑远了。

　　/

　　窗户敞着，迎面吹进一阵夏日晚风，舒服的人想喟叹。

　　“呦，我说呢，不让我吃。原来是给某个人备着呢……”李想撇着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某个人。

　　裴序秋忽然低头靠近，又在她冰棍上迅速的咬了一口，神情慵懒闲散，看起来云淡风轻，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单手抄着兜，腮帮子却鼓着，留了一点视线给她。

　　明月低头盯着左下角那一点缺口，忽然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小脸圆鼓鼓的。

　　裴序秋轻啧一声靠在茶几上，抱着手臂垂眼，目光很淡，“好不好吃？”

　　明月瞥了他一眼，杏眼转了转，哼了一声，“臭的。”

　　李想内心有一万头马跑过，这是在他面前打情骂俏上了？

　　他不说话，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进来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姑娘，瓜子脸，抱着胸娇气，“妈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同性恋了。”

　　裴星河目光落在明月身上，短暂的停留几秒，然后眼睛亮了一下，上来就喊嫂子。

　　明月慌忙摆摆手，“不……我不是。”

　　一阵突兀的铃声打断安寂。

　　明月低头看了眼手机，响了好几把，看清楚来人，手直接划到了接通。

　　一道纯澈低沉的男人嗓音透过来，“宝贝儿……”

　　裴星河看着她那个一张扑克脸的哥哥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唇线绷的紧紧。不自觉笑出声。

　　明月转过身，脸上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啊，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整个人脑袋被一只大手按住，被带着转了个方向，直接面对面看着裴序秋，大眼瞪小眼。

　　那边的人根本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还在接着发言，“宝贝儿，你说句话啊……信号不好吗？”

　　男人脸上看不出喜怒，薄唇微张，常年位居高位说话也带着不容置噱的味道，垂下眼睫目光锁着她，

　　“就在这儿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