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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48章生死簿(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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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众生,众生自足,然物欲横生,欲念生,而觉空洞……”
众生所求太多,求长生,求相守,求荣华,一有不顺,怨天地,怨众生,怨出生,偏执地走入穷巷然后回过头发现一生悄然而逝。
恍然发觉什么都未曾抓在手中。
行尸走肉般匆匆人间,无法寻到心安之处。
“还是进不去!”春生气喘吁吁,生死簿周身好似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无论他们怎么阻挠,进入死地的人都愈发多了,而生死簿散发出的光辉愈加亮了。
那光亮已经开始发热,想必阳间也是一片水生火热。
“冥界共有五大冥器,轮回铃、判官笔、生死簿、招魂幡、引魄灯,生死簿现在独立了出来,但五大冥器之间互相牵制,我们用另外四个打开其内部空间。”寺北擦了擦其额头莫须有的汗。
判官笔在宋祈身上,宙盎手上有轮回铃,寺北从兜里掏出引魂灯。
“但是没有招魂幡呐!”春生无奈道,招魂幡是司坠的寄体,自然没随他们进来。
“有!”叶霁禾突然出声,从身后拿出一面墨蓝色的小旗,他对震惊的宋祈道,“这是进来前司坠偷塞给我的。”
“不行!”宋祈断然拒绝。
器灵没了寄体相当于失了半条命,若哪天受了重伤直接无力回天,不行他不能再拿司坠冒险。
“没时间了,别在纠结,计划是这样……”寺北拿过那面旗,却被宋祈一个转身夺走。
“不行!”他指尖微微颤抖,看向叶霁禾又收回目光,微微摇头。
“若旗毁了,他能正常入轮回!”春生劝道。
叶霁禾叹了一口气,又拿出三样东西,“他知道你不同意,这两个东西是他让我给你的。”
是两根糖葫芦和一张字条。
“族长哥哥,我给你们买了两根糖葫芦,你们一起吃。”
“他会死的。”宋祈捏着纸条。
叶霁禾看不得泛红着眼眶的宋祈,“我问过了,他说他想和牛头去投胎,下辈子做个凡人。”
“不怪你了,也不恨我了。”
宋祈微微抬头,“真的?他真的想去当凡人?”
“凡人有什么不好,他在这幽冥地府浮沉万年,早腻了,你不能刚忆起他便把他关住。”叶霁禾道。
司坠跟着牛头正在大殿内清点涌向地府的魂灵,其实这边来的生魂不多,大部分都被那边吸走了,他突然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旁边的牛头都没反应过来,司坠便倒在地上,昏倒前一刻他知道,“那边”开始行动了。
生死簿灿然的光辉陡然照亮整片天空,灼热的气浪,从远方的地平线处涌过来。
有刚进来逃得慢的瞬间便被热浪席卷,化作生死簿养料。
阎祭为身后众人苦苦撑起一个半包围的屏障。
叶霁禾身着法衣,面前一面招魂幡被热浪吹得烈烈作响,他伸手于空中画符,终于祭出了阎王杖,繁复纷杂的花纹篆刻其上,一簇鬼火嵌于其间,好似永不熄灭。
宋祈也着一身墨色长袍,右手挥出自己的法器——判官笔,其余三人分别手拿一件法器,开始强行施法另其与生死簿产生共振。
生死簿只在光圈中心剧烈抖动,众人却依旧无法前进半步。
“不行!春生你去兑位,换宋祈去乾位。”寺北踱步换了叶霁禾的坎位,去了坤。
人手远远不够,八个方位只能激活五个,还有阎祭无法分身。生死簿迟迟无法打开,但它蓄养的能量已经即将要到喷井之际。
“还差一个艮。”寺北看到中心的八卦图无法启动,但是若没有阎祭护法,他们没等打开生死簿的防护罩,就会被热浪席卷,这里面的人也无一幸免。
就在阎祭紧迫之际,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大哥,我来吧。”
声音极其熟悉,但他转过身却不认识来人,因为对方,一身古铜色皮肤,甚至脸都被糊的严严实实,但是声音是老九的没错。
他来到这儿五年,一次都没见过阎刑,但此时他就站在面前,却不认识了。
叶霁禾看到那铜人第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已经受了罚的九叔,阎刑是去的第十八层地狱,至于何时到的这里,无人知晓。
“大哥,去吧!”阎刑自小贪玩,从小便对大哥不满,认为为何已经是新时代了,还要按照长幼来确定权利,他不满,剑走偏锋寻求其他之道,害了许多人,那时他被下了地狱都不知悔改,但这这个地方待了一段时间他却想通了。
入了死地,哪管你身前身后名,皆是虚妄。
有了阎刑帮忙,阎祭很快站到艮位,一声金鸣之声想起,生死簿的防护盾被撕开了一条裂缝。
“宋祈!进!”寺北硬撑道,宋祈手握判官笔,只要进去划了那本生死簿,便不会再吸取无辜之人的姓名。
众殿阎君赶到大殿时,除了牛头马面基本没见到什么人,但阎颂传信及时,老二老三守在此处隔着司坠向招魂幡输入法力,其余人上凡间的上凡间,还有一部分去罗寸山为进去的人守法。
“我说大侄子,背着我们搞这种大事,都不和我们商量。”六殿下刚拍完戏还没卸妆便载着四嫂七嫂和老五老八上凡间。
“得了,你们一天游四方,要不是急召,还不知道你们人在哪呢。”四嫂嘲讽道。
“就是,老大的儿子和你们几个游手好闲之徒商量什么,据说啊童养媳都找回来了,这事儿解决完我得赶紧去看看。”七嫂附和道。
四嫂七嫂平常最喜欢八卦和看泡沫剧,此时一开口,立马吸引了其余几位的兴趣。
“童养媳?呦呵,我这大侄子竟有如此缘分!”六殿下惊叹。
“可不呢,据说那身份可不一般啊,前世还弑神呢!”四嫂道。
四人俱瞠目结舌:“那么牛哇!”
可七嫂“诶”了一声,感觉两人情报好像不一样,“不对吧,我怎么听说是个大学生来着,俩人曾经是同学呐,好像还报了此次地府考编班啊!”
四嫂立马给她补全信息差,“是这样没错,我说的是前世么,这还是大嫂那天说与我听的,那俩小崽子缘分可令人惊叹。”
五人啧啧称奇。
终于千钧一发之际,宋祈跻身生死簿内部,但还没触及到本体,便被一阵眩晕迷了神,生死簿上各个人的姓名皆跳了下来,化为人身,在他耳边念叨过一次,瓮瓮的声音令宋祈七窍生痒,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在追踪宙盎的那个山洞里他有过这样的感受,想必那时生死簿现世过一次。
恍惚间,他看到隔着光幕,叶霁禾在外拍打着什么,嘴里焦急地喊叫着什么,一会儿他又闪回到了那个山洞。
看到了无数的魂魄围在他身边,他要干什么来着,这是在哪儿?
“他怎么了?”叶霁禾在外面看着。
寺北顿了顿道,“他被生死簿产生的幻觉缠住了。”
“我进去!”叶霁禾话音刚落就要往里冲,被阎祭一把拉住,“你进去,外面会塌的。”
因为法力不平衡会让此刻艰难维持的法盾消散,他们身后的那些民众便会灰飞烟灭。
宋祈又到了那个地方,那个全是自己族人尸首的地方,好多人好多人在抢他们的内丹,像捡宝贝一样揣在怀里,甚至有人还为此打了起来。
他看见了地上焦黑一片,眼周一片血雾,冥冥中有人问他。
“你以为不在意便是放下吗?你以为放下便是释怀吗?”
“杀了那个罪魁祸首吧,谁都不是傻子,为何你偏要活在别人为你制定的剧本中,还要你感恩戴德?”
“杀!杀了他!”
宋祈忽然惊醒,他看见了宙盎,看见宙盎唇角扬起的弧度,看到他戏耍别人后露出的满意的微笑,以笔作刃奋力插进了对方的胸膛。
恍然,他眼前又变换了场景,宙盎不是那个着一身白袍轻蔑微笑的人,他胸口汩汩鲜血冒出,脸煞白无色。
叶霁禾也在旁边,“宋祈,别被迷惑!”
“你没有被迷惑,你只是在报仇罢了,谁都有脾气,为什么不能允许你有!”那道声音又出现在他耳边。
“把他们都杀了吧,他们都是带给你痛苦的来源,尤其是那个。”一道视线引领他转向叶霁禾。
“若没有遇见他,你从一开始便不会经历这些,也不会想起前世今生,你会平淡充足地过完余生,幸福地老去,他也是你痛苦的源泉,他是一切悲伤的源头!杀了他!”
宋祈仿佛提线木偶似的转向叶霁禾,途中任凭叶霁禾如何唤他,他都不作反应。
“不,他不是。”陡然他清醒了过来,笔尖离叶霁禾就差一寸的距离。
叶瞬眉间紧皱,额角沁汗,“不行,太多了。”地底的冤魂恶鬼仿佛不惧怕阳光似的,从地下钻出来就将无辜之人拉下去。
“大嫂,大侄子他们那边是不是要败啊。”八殿下摸了摸被偷袭的后心,幸亏他今儿穿了护心甲,否则回去不得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但他陡然一想要是败了,那不完蛋了。
区区生死簿把一众阎王逼成了这样,真是倒反天罡!
“不会的,相信他们!”叶瞬深吸一口气重新祭出法力。
“杀啊!杀了他!”那道蛊惑的声音再次传来。
宋祈双目紧闭,大喝一声,调转笔尖将其刺入自己心口。
“宋祈!”叶霁禾惊呼。
宋祈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忍着痛,将吸满血的笔伸进生死簿,一笔一划地勾掉了那些人的姓名。
血不够了,他就再刺一次。
“你们啊,麻木不好吗?我将你们带到此处,此处无悲痛,无伤害,只留永生。”生死簿最后说了这句话,炙热的光芒渐渐弱了下去。
“大帝有命,阴兵出行,生者回避!”
一阵阵踏步声和兵器相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原来生死簿法力弱了下去,酆都大帝和天庭的帮手来了。
这本生死簿释放了许多炼化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正好叫阴兵一道清理了。
宋祈终于将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划完,倒在了血泊中,生死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一人一生死簿皆被接住。
“你还好吗?”叶霁禾紧紧抱着宋祈。
宋祈恍然分不清这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好像他和叶霁禾也曾这样相拥。
“我没事。他们来了?”
“嗯,来了。好好睡一觉吧。”叶霁禾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宋祈最后一眼落在远方。
远方有群山连绵,漆黑的树木重新焕发光彩变得生机勃勃,地上的花草长了出来,这里不再是死地,而是另一个安息之处。
在目光无法所及之处,清醒过来的人们好似同时做了一场诡谲之梦,醒来虽有冷汗却不见恐慌,因为他们要满怀希望地去拥抱一个崭新的明天。
这个世界起于单纯,后混入各路欲望纷杂,或许,某一天真的会秩序崩坏,但就像是人,明知终会一死,但却不能忘记前行。
人活于世总得所悟,麻木好似惶惶不见终日,不可取。
路上或有艰难险组,或有拦路猛虎,这些才组成了不朽的精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