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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判官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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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竭世头痛欲裂地醒来,齐二很听话的没有叫醒他,让他罕见地睡了个懒觉。
一睁眼却瞧见丛徒撑着下巴在他一旁打瞌睡,眼下青黑一片,看他的模样,好似被吸血的人是他一样。
竭世伸出手掌将其覆于丛徒心间——魂魄并未有任何变化,他失望地想,“也是只这一次能有什么奇效。”
不过两人一个容器一个器灵倒是罕见的相配。
他还未从思绪里回过神,只听得殿外有人大声嚷嚷,来者的声音未听清,但下一秒齐二的铜锣嗓子却响彻殿内殿外。
“你说偷你东西的贼进了阎罗殿!你有什么证据?”齐二这句怒吼生生地将睡得本就不踏实的丛徒吵醒了。
他两眼一睁先是对竭世痴痴一笑,然后下一秒好似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身法敏捷地将昨晚摊落一床的珠罗翠玉囫囵包了起来,塞到竭世怀里,然后一系列操作猛如虎,关窗锁门一气呵成。
竭世:“???”
“所以,这是你偷的?”竭世很快反应了过来,随即便被丛徒气笑了,但同时又觉得无可奈何。
丛徒现在只是孩童心智罢了。
“别生气。”丛徒凑近捧起竭世的脸,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喜欢你,也喜欢它们。”他指了那一堆竭世怀里的珠宝。
“把我喜欢的东西给你,我对你加倍喜欢。”
竭世仰头吻了上去,这次是纯真的吻,没有血腥气、没有算计也没有任何情欲意味。
竭世一滴泪从脸颊处滑下,滚烫的热度灼烧了丛徒的侧脸。
“别哭。”丛徒有些慌乱,但是竭世拥着他的手抱得更紧了,他只能放松身体,给那滴泪足够的干涸时间。
齐二被这老头烦扰的没了兴致,他从那天就早知道丛徒会被寻上门来,但现在丛徒是自家主子夫人,那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你别嚷嚷了,等会儿,马上有人来为你找回公道。”齐二坐在一块石板上,翘了个二郎腿,等着主子出来,他都听到里面有动静了,但没见人出来,指不定说私密话呢,这可不能让外人瞧了去。
店铺老板胖乎乎的身体喊起来气短,吼了两句便有些气喘吁吁了,齐二给他也挪了一半座位,“歇会儿,放心,这事你不会吃亏。”
“我说你们殿里怎么还收贼啊?这不平白败坏竭世大人的名声嘛!”老板跟齐二唠起来了。
齐二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葵花子,也分了对方一半,“诶!那都是误会,偷你家东西那位是上面来的。”他指了指上面,面容一下就变了,老板心领神会。
“我家主子都不敢惹,万一上头一个降罪,我们活不了,你的店是不是也开不了了?”齐二道。
老板顿悟,他听过传说,说是在现任之前地府曾经还有一位主子,史称阎王爷,是上天派来的,但后来不知怎的被处置了,换成了现在的判官大人,鬼市也是如今大人提起来的主意,上面其实一直不同意。
“大人真是忍辱负重啊,现在肯定是在语重心长地劝说那位天上的。”老板做出了风马牛不相及的总结。
齐二闻言差点被壳卡住喉咙,毕竟此“劝说”非彼“劝说”。
“语重心长”的竭世偏开脸,他的面容已然不见泛红,倒是丛徒此刻脸红的如同猴屁股似的。
他犹豫着开口,“我……有点难受。”
竭世只一瞬便明白了,他立时红了耳朵,将一旁自己的衣裳扔给丛徒,“去洗个澡!出来我们去给摊主道歉!”
丛徒被凶了,有些委屈,但看到转过身去的竭世的红耳廓心中又有些雀跃。
许是自己太坏了,他心说。
店铺老板迟迟不见管事的人出来,齐二也不叫他进去,毕竟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形他不太想细想,于是只能尽忠职守地将店铺老板拦在门外,并说一定会给他交代的。
所以不久后,当竭世拉着丛徒出来后,齐二还疑惑了一下,竟还挺快。
老板前脚刚进店,竭世后脚便拉着罪魁祸首来道歉了。
“这些还给您,不过这个和这个我留下吧,算算多少钱?”竭世留下了一支簪子和一根极近繁琐华丽的项链,簪子是那晚丛徒戳到他头上的那支。
竭世以前可能会喜欢华丽,瞧起来便绚烂夺目的物什,但现在审美变了,喜欢更淡雅的东西,但那根链子,丛徒实在爱不释手,绚烂珠宝的光都反射到了他眼中,“算了,买了吧。”竭世付了钱,还让丛徒鞠躬道歉。
丛徒手里捏着那根很喜爱的链子,竭世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以前只是远远瞧着,从未近距离感受过鬼市,此番出来竟觉得不亚于人间市集,很热闹,竭世和丛徒缓步走着,他身闹市却觉得心中很平静,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尊者,君父请您走一趟。”两人走出不远,面前便闪现了两位白衣使者,鬼魅一般挡住了他们俩的去路。
竭世问了一句“什么事?”,两位使者覆面下的脸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但却不言语。
这两位是君父贴身使者,果然,暴风雨要来了。
“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不!”丛徒拉着竭世的手,“一起。”
他们俩的关系……
两位使者面具一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他们一系列操作怎地好似反倒给他做了嫁衣。
竭世瞥了一眼面色有异的那两位使者,收回了眼神道,“我很快回来,你回去给我做饭,我回来后要吃。”
丛徒还是不放手,他知道是这两位送他来了竭世身边,但是万一那些人又要将竭世带走呢。
竭世无法,他转过身,背着两位使者,贴近丛徒,“等我回来,我可以允许……”
两位使者:???可以允许什么,他们俩在密谋什么东西?
丛徒是扛着血红欲滴的脸走的,竭世打发了他,脚尖一点,去找宙盎。
被雷的外焦里嫩的两位使者面面相觑后跟上了。
“我说里面这位越发阴晴不定了。”界安低声在背后嚼舌根。
敝世:“啊?你说什么?”
界安低下手打了他手背一巴掌,训斥道,“低声些,难道嚼舌根光彩吗?”
敝世被打的委屈,“今儿早上君父不知道发什么疯,一道惊雷给我耳朵差点炸聋,到现在都幻听。”
界安皱眉不争气地瞧了他一眼,一个神仙竟被一道雷给炸了个半聋,真是丢面子。
界安心中思量,一早君父发了大火,还召集了所有仙来此却迟迟不露面,是终于东窗事发忍不了了,还是……在等什么人?
不论交好还是不交好的仙家皆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君父发火与自己无关。
但界安与敝世却为另两位忧心。
毕竟君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逮住那俩人使劲折腾。
“哟!那个小崽子上来了。”有窃窃私语的仙家眼尖,瞥见了走在仙使前头的竭世。
“他上来一次,稀罕啊,难道是他惹恼了君父?”
“他惹恼君父不是常事嘛,值得大张旗鼓地叫我们都来?”
“看来这次犯了无法饶恕的大错……”
那位先者话音未落,君父从门里出来了,还是那么高高在上,鬓角和衣衫皆一丝不苟,他一眼便扫见了长身而立的竭世。
几年未见,那孩子长得愈发好了,若是听命认命做自己的一只好狗,放在身边倒也赏心悦目。
但就是生了狂悖的性子,磨了这些年都没磨透,三天两头地往自己头上爬。
器灵一族就是这个臭毛病,没什么本事空有一副傲骨,他,很不喜欢。
宙盎背着手,轻飘飘地开了口,但声若洪钟的声音响彻在在场每位仙家的耳边。
“竭世,身为冥界主,你可知罪!”
“不知何罪。”
宙盎:……对,就是这个味儿,冲得他直嗦牙花子。
“跪下!”
他话音未落,竭世“邦”地一声便跪了下去,嘴角溢出血丝。
在场众人都能看出来,君父甚至毫不给他考虑的时间直接施压让他跪了。
界安冲动,上前了半步,被敝世死死拉住。
“吾当初要你恪尽职守,替吾守好冥界,守三界秩序,你便是这样守着的!”伴随着最后一声呵斥,一卷掺着脏污和血泥的文书直直地朝竭世砸了过去,那一掷带着力道,此刻竭世所有的气力用来与宙盎磅礴的发力抗衡,那额外的一击,若魂体被击中,即使他是钢筋铁骨都要卧床好些时日。
界安借着行礼的空挡儿半扎了马步生生接了这一下,却不曾想靠他一人竟止不住,敝世从他身后一撑,两人使出全力才拿到那卷文书。
“君父息怒,其中定有隐情。”界安聪明立刻为自己和敝世的举动寻了好由头。
君父对于别的人并无那种施虐的乐趣,他不喜欢应承也不喜欢惟命是从。
“但骤然跳出来还是要领罚,”宙盎看着接过文书的竭世,笑眯眯地开口,“吾记得你们三人玩得好,那便让竭世替你们领罚吧。”
界安恢复了力气,又要辩驳,但看到了竭世微微摇着的头,还是压了下来,君父瞧不惯竭世,他们俩再阻挠,竭世会被折磨得更厉害。
竭世翻开了那些字字泣血的诉状。
“奴本田坪庄户一农家女,十八嫁做人妇,育一女,父母双亲聚在,五口之家祥和美满,甲戌年正月初八,一家五口惨遭恶鬼夺了寿数,从此黄泥之内我家哭,黄泥之外他家笑,奴心不甘……”
竭世连翻好多张,皆是这样的诉状,并非是某一人暴毙,而是全家灭口,他们生前皆无疾病隐患。
后面是深深地足以力透纸背的血手印,做了鬼这些血便是三魂六魄所化,泣血至此,可见被残害至深。
“我会查清楚……”
“不用给吾发愿,吾不是你的苦主,这样吧暂时停了你的职,你亲去看一趟。”宙盎打断了竭世,已经做好了决定。
所以这才是叫他们过来给竭世公开处刑的原因?落一个自己并不是暴怒狠厉的君主?界安面露愁容,但逻辑并不通啊!
谁知君父话并未说完,他挥了挥衣袍,从阶上走下,随手洞开一个结界,弹指一挥间,竭世便被扔了进去。
众仙家大惊,竟如此草率!
扔完人君父踱步到界安和敝世身旁,仁慈道,“你们俩的惩罚我已经一并给他了,下凡失了真身没了法力,你们觉得他会如何呢?”
“君父!不妥…….”
界安的话再次被打断,因为宙盎给他们打开了另一处景象。
“罗寸山!”
“罗寸山的封印松了,无数冤魂恶鬼跑了出来,但是吾手边缺了修补法阵的人选和材料,众仙家以为如何?”
界安和敝世此时才是登时煞白了脸。
“我听说器灵能修补世间一切,区区一个封印,应该要不了多少人吧。”宙盎道,他蹙眉好似在计算什么。
有人忍不住开口了,“君父要拿器灵族生祭?万万不可啊!器灵一族已经没什么人了,此举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啊!”
“刚不是还有一个吗?”宙盎一脸轻描淡写道。
界安身心俱颤,“他们为何说器灵一族已经没人了?”
敝世脸色也很不好看,若此次竭世被送下凡是个君父给他量身定做的阴谋,那么那些苦主索的谁的命,求得什么理?
宙盎不是没生气,是他重新找了另一个玩法儿,众人皆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