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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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事？”
不知为何，黄衫女子这话分明说得平淡，姬昌听了，心中却悄然升起了不妙之感。
不过视线扫过一旁田庄里已长得越过高墙露出饱满穗粒的茁壮麦子，再忆起数次从山上军营俯瞰到的一片麦田，他心里古怪的感觉登时散得一干二净，甚至还生出了几分火热。
纵使这女子的要求再难，为了她的种田之法，他倾尽西岐之力又何妨？
有了此法，待来日粮草充足、兵肥马壮，他将拥有的，又何止西岐一地！
他连那种事都敢暗中筹备，天下还有何事他不敢答应？！
预想着某些会让自己祖宗数代都扬眉吐气的场景，他心中豪情顿起，遂不再犹豫，含笑颔首：“贤士但讲无妨。”
自然，若是这女子恃才傲物，强人所难，他也大可先许诺了她，日后再徐徐图之。
左右，他也没允诺会立即办成。
唇畔微勾，他轻抬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向黄衫女子。
——年轻人，还是嫩啊。
他既这么说了，麦自然也不会客气，伸手指向已被士卒看押起的奴隶大总管等人，张口道：“这群人作恶多端，那些奴隶的主子仗势欺人，那道士的师门滥杀无辜。”
“我请贤侯所办之事，就是将其罪行公诸于世，将他们依法惩办，让曾被他们迫害之人得到公道。”
“这……，”不意她要求的竟是此事，姬昌大出所料，不由沉吟。
倘若她如其他贤士一样要什么奇珍异宝，于旁人来说或许是难事，可对拥有整个西周的他而言，左不过就是耗费些钱财与士卒去搜罗罢了。
那些损失，相比于他所拥有的，不过尔尔，简直算不上什么付出。
可偏偏，她是要自己去惩治几个在西周也有几分影响力的贵族，以及似乎也当真有一些本领的仙门……
想到这么做的后果，他不禁眯起了双眼——
处置几家贵族，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怕就怕如此一来叫其他西周境内的大宗族唇亡齿寒，误以为他也有心对他们下手；
更糟糕的，则是这仙门之人，这黄衫女子嘴巴一碰一张就要让自己惩治他们，可……
“贤士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了，”不愧为姬昌的心腹，都不必主公暗示，散宜生在意识到这其中险恶之时，当即就婉言拒绝，“连您都要比斗片刻才能拿下那道士，我等不过凡夫俗子，又能奈这仙门何呢？”
觑了眼麦的神色，他垂下眼睑，姿态谦卑又恭谨：“您既有为天下苍生培育良种的仁心，料想定然也不愿见到，有士卒为了此事，而无辜丧命于仙人剑下吧？”
姿态谦卑又恭谨，语气也似乎温和得很。
唯有那眼底隐现的黑沉暗涌，暴露了他话语中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之意。
眸中厉色闪过，麦扛着巨大石锄，骤然侧身凝眸，眼神如刀般甩向他：“你威胁我？”
“不敢，”虽欣慰于言语交锋这么久，己方可算勉强摸索到了对方的一个“软肋”，但对这不慕名利、一言不合就要一拍两散的黄衫女子，散宜生还真不敢再如何拿捏她。
苦笑一声，这还是他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对既无官职也无爵位在身的一介白身如此低声下气：“万望贤士体谅一二，无论是那几家贵族，还是世外仙门，大抵都蓄养了悍不畏死的死侍与道法高深的仙人。”
“我等凡人，若想叫他们罪有应得，总是不免要牺牲底下士卒性命的。”
“故而，不是主公不愿应贤士所求，着实是他老人家心慈好善，不愿妄造杀孽啊！”
顿了顿，他又道：“何况而今战事将起，因冀州侯苏护不愿献女入商王宫为妃，商王已下旨命西周出兵讨伐冀州。”
“为免大军过境惊扰百姓、劳民伤财，主公正意欲以西周兵马不足为由暂且拖延。”
“假使今日为贤士之所请，而大肆遣派士卒，岂不再无理由，不得不举军东进，掀起兵戈？”
“便是为了从西岐至冀州这一路上州府县道的百姓，也请贤士思量再三，切莫为一时之气，而令苍生受难！”
适时地，姬昌也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投向在两侧戒严守卫的士卒们。
夜色褪去，朝霞被晓风吹动，渐渐铺陈过天际。
橘红色朝霞落在他尚未浑浊的眼眸之中，为其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
脸上因保养得宜而并不粗糙密集的皱纹微微皱起，似乎将他那声叹息中的未尽之意尽数描摹，绘成了具象化的慈悲仁善。
任谁看了，应当都不忍再逼迫这位自有苦衷的老者半分。
麦亦不是铁石心肠，也知散宜生说得有理，当下点点头，退了半步：“此事既然如此令人为难，我也不好强求贤侯。”
可不待西岐君臣三人稍松口气，她又道：“这样吧，我亲自出马，去将他们擒来。”
“贤侯只需派遣几位擅于断案的能吏，在西岐城中人潮密集之处设一个台子，公开审一审他们的罪行加以判处，如何？”
“这？”散宜生立即错愕张口，然而短促地发出一声后就立时张口结舌。
若主公自身也属意秉公判处这些人，黄衫女子愿意将捉拿他们的苦差事揽过去，自然是极好的。
可他先前说难以捉拿这些人，不过是推托之语，是揣摩上意估摸着主公多半不愿为了一个贤才就得罪多方势力的心思，才随便找了个借口。
而要叫他来忖度，主公应是多半不愿捉拿那些人的。
毕竟，为了心中的皇图霸业，他们主公这么多年来可是有意结好四方，并营造出一个仁厚慈悲的好名声的。
假若今日为这黄衫女子之请就功亏一篑，那未免舍本逐末了。
姬昌此刻纠结的，亦是这个道理。
不复此前的淡然从容，他脸色微僵，半晌，方才干巴巴挤出句话：“贤士，你乃是世间大才，如若去做那等危险的斗法缉拿之事，不幸负伤，那便是天下苍生的劫难了……”
“贤侯不必忧心，我自有保全自身的能力，”干脆利落地抢过话，麦不再给姬昌犹豫的余地，淡淡道，“只是贤侯既有心招揽我，便合该拿出足够的诚意与手腕，而非如此推三阻四，只拿些财宝与虚名来打发人。”
“天庭公务员考试大典虽只是一场幻梦，可那场梦后，天下多了多少曾在梦中随神仙们修习过，有能力也有抱负造福苍生的人，你应当心中有数，也知道尚有多少人还隐居在山林之中观望时局。”
“你觉得，他们想追随的明主，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们，是名利能轻易打动的吗？”
翻手将肩头石锄杵在地面，她视线投向天边那抹纯粹热烈的红，在晓风与尘埃中负手而立，目光悠远。
既然已知西周未来将会取代商朝统治中原，那身为前辈，她也不吝惜于给这位后继者一些提点：“倘若既无能给出我想要的东西，又没有肃清风气的气魄——”
嘴角勾起丝一言难尽的讥嘲笑意，她直视老者幽静如深潭的双眸：“那又如何让人相信，你可堪托付呢？”
“你该明白，我今日所提之事，不是在给你找麻烦，反而是给你提供了一个证明自己的绝佳机会。”
“你要懂得把握。”
……
“好会反PUA的姐妹！”
“你们玩儿政治的，心都脏！”
窝在众人头顶上的云气之中，嫦娥眼见麦三言两语又将局势翻转过来，使得西岐君臣心甘情愿地应下了她的要求，而后宾主尽欢地相携步入田庄，当即叹服地一拍掌，翻身在云上打了个滚。
虽说此前交代过麦妹不必记挂着回庄子里与自己用晚膳了，可因担忧着麦妹遇上什么波折，故而她飞出田庄后，却是并没有就此离去，反而隐匿了身形，趴在众人头顶的云上暗中观察了起来。
焉知，不过是一个招聘者有心、求职者也有意的面试，真发展起来，竟也花了这么多时辰。
也是难为他们双方了，一个熟悉的是万年前人族部落里同族姐妹间的快人快语，另一个习惯的则是而今一句话要打上几十个机锋的拉扯……
此刻能顺利达成一致，也是真不容易啊！
颇为感慨地笑了一下，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揪着在朝霞中被熏得暖烘烘的彤云，她凝眸沉思，开始想自己稍后的路线——
既然到了西岐，那西伯侯长子伯邑考是定然要去看一眼的。
毕竟这一位，可是在封神量劫后，荣登了紫薇大帝之位啊！
而上次在天庭时，玄悦四公主还特意暗中为王母传话，说紫薇大帝下凡转世历劫，托她看顾一二。
王母此前与她合作得还算默契，在不耽误阻止末法绝境的前提下，这点儿面子她自然是要给她的。
所以既然来了西岐，她自然要去看一看伯邑考这位前世最后成为紫薇大帝的人，到底是不是原天庭紫薇大帝的转世之身了——
倘若是，那当然最好，她只需在他身上留个标记以防万一，便可安然旁观他如前世般顺利回归天庭位列仙班；
但倘若不是么……
望着西方尚且笼罩在晦暗中的烟云，嫦娥颇感心累地撇了撇嘴。
那就得赶紧找到紫薇大帝历劫的真身去查查到底发生了什么，免得他回不去天庭，他娘斗姆元君、他哥勾陈大帝与他七个弟弟北斗七星君发了狂，再来个什么大闹天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