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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   禁闭了一日的商宫,深夜忽有宫人前来召自己入宫,费仲当真是既欢喜又惶恐——

      欢喜,是为自己简在帝心。

      白日王宫封闭宫门,即使闻太师、商首相等重臣都不得擅入,自己却得传召,岂不是正说明自己格外得到陛下看重?

      惶恐,则是因对传召内情一无所知。

      分明来宣自己的乃是陛下的心腹宫人,往日与自己也是来往殷勤的。偏今日来传旨,对方虽脸上仍笑容满面、姿态谦卑,却无论自己如何暗示明示,都不肯提醒此番深夜传召所谓何事。

      是以他也不好判断,这份格外优待,到底是福是祸。

      换上朝服跟随宫人急匆匆入宫,过了午门行到九龙桥上,余光无意间瞥到桥下汩汩涌动的幽深河水,费仲不觉抬袖擦去额间冷汗,颇觉夜色寒凉。

      如此忐忑不安地入了商王寝宫,见到殿中被金瓜武士层层拱卫起的御榻,他心中更觉不妙,顺从向来敏锐的第六感,双膝一弯伏跪在地,恭谨叩头:“臣中谏大夫费仲,叩问陛下圣安。”

      既能从一众文武大臣间脱颖而出成为殷寿心腹,费仲自然是有一副聪敏头脑的。

      虽因他自身品性,这聪敏没有被用在忠君治国上,然而为了谄媚帝王获得富贵,比起动辄就板起脸将商王当作自家子孙一样耿直劝谏的三朝老臣们,他却是早早摸清了这位陛下的性子。

      是以即便自己如今已是堂堂中谏大夫,每次面对殷寿时,他也均如旧日那般,以最恭敬卑微的姿态对其行礼,来满足这位帝王骄矜又敏感的矛盾心理。

      孰料今夜这一礼,似乎并不如往日奏效。

      额头抵在夜里冰冷的地面上,维持了许久跪伏之姿的费仲,身子在疲倦下渐渐不受控地颤抖了起来。

      饶是如此,那重重帷幕后,仍未传来一声“爱卿请起”。

      殿中侍奉宫人与金瓜侍卫们,也似乎都化作了黑暗的一部分,宛若木偶泥像般一声不吭。

      唯有寥寥几支红烛,透过层层纱制帷幔,漏出朦胧光晕,在他前方地面上扭曲出各种诡谲不定的形状。

      额间汗愈发冷了,感受着自己同样不堪重负的腰背,他眼底幽光浮动。

      倘若此时跪在地上的是比干、梅伯等心思坦荡又性情耿介的臣子,在遭受这等堪称羞辱的折磨后,大抵早已愤然起身,慷慨激昂地指责陛下不可如此折辱朝臣,有损明君威望了。

      而陛下顾忌着他们在宗室与朝野的地位,或许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一时之气,只待日后徐徐图之。

      可偏偏他是费仲,又幸好他是费仲!

      艰难保持着姿势,费仲来不及升起丝毫被羞辱的愤怒之感,而是以一种近乎极致的冷静在想——陛下这样惩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回想了一番自己近日收受贿赂、排除异己的作为,他心中惊疑不定,既怕自己不立即主动交代会丧失了最后一次求生机会,又怕自己交代的与陛下知晓的不是同一桩,反倒暴露了自己更多罪行。

      但其实主不主动交代又有什么用呢?

      凭当今陛下这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偏激性情,自己只消有一事惹怒了他,怕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为今之计,大抵唯有显露自己与闻太师、武成王等人一般不可替代的作用,方能有一丝生机!

      可自己不过是个全靠陛下宠幸才得以晋身的幸臣,又有什么与众不同又独一无二的才能呢?

      为保全性命,瞬息之间,他最大程度上调动了自己的头脑,终于双眸一亮,声音洪亮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令臣寻找的奇人异士,臣已有了眉目!”

      比起闻太师、武成王练兵治军的才能,他自然不过只是一介平庸之辈,但偏偏有一点他比他们都强。

      那便是——他心够脏!

      只要是能讨好陛下获得赏赐,无论是什么肮脏丑事,他都会甘之如饴地去做,不会有丝毫良心上的羁绊。

      而陛下,亦正需要他这样一条不怕脏的好狗!

      “哦?”

      帷幕之后,果然传来了陛下的声音。

      尔后,御榻面向他的这一侧,金瓜武士们缓缓退至两侧,露出了金龙幔帐后陛下拥被而坐的模糊身影:“什么眉目?速速道来!”

      “是,”虽则并未被唤起身,但心知自己已有保命之机的费仲暗暗松了一口气,旋即以更为严谨冷静的态度,禀报了这几日匆匆搜集到的一则传闻,“谨遵陛下旨意,臣近日苦苦搜寻,终于访得冀州侯苏护有一女,名为苏妲己。”

      “苏妲己?”这名字有些耳熟,殷寿眉头皱了皱,才恍惚想起,是那白毛怪伪装成美人璧时,向他提起过的名字。

      据说是——

      “自天庭公务员考试大典后,此女便得授天机,习得占卜之道。近日以来,出入冀州城野,为冀州百姓、人徒卜算天时、祈福风雨。”

      “臣以为,您可借充盈后宫之名选此女入宫,命其助您修炼长生之术。一人之女不至惊扰万民,想来闻太师等听闻此事亦不会心生怀疑横加阻拦。”

      与璧相似的话语从费仲口中传来,殷寿眉头皱得更深,目光穿过半透金幔,落在那道跪伏在地看似谦卑的身影上,神情愈发狐疑。

      若说那日他劝璧侍奉自己左右,还只是个遇见美人欲讨好自己的巧合。但此刻提起这白毛怪曾说过的苏妲己,巧合未免也太多了!

      怕是他那妖怪同伙自知暴露后仓皇逃出王宫,还没来得及给他通气!

      眸光一厉,殷寿不置可否道:“抬起头来。”

      待费仲仰起脸,他冰冷目光逡巡着对方的面孔,毫不掩饰腾腾杀气。

      胆敢勾结妖怪害他的人,该死!

      纵然有金龙幔帐相隔,挡住了他眼中昭然若揭的杀意,然而费仲是谁?

      身为殷寿心腹,只凭这冷淡的语气,他便意识到了自家主子那未曾言明的不满。

      甫一发觉,他心里便“咯噔”一声。

      其实若非事态紧急,他是不愿说出苏妲己此人的。

      ——比起其他可能只是出身乡野庶民之家的奇人异士,她的身份未免有些敏感了!

      倘若是前者,都无需请示陛下,凭他自己的地位,便可遣人轻易将其捉到朝歌;

      但后者乃是冀州侯家的女儿,身为诸侯之女,便是陛下,若无正当理由就贸然宣其入朝歌觐见,怕也要被众臣劝阻,以防影响中央与四方诸侯的关系,令地方生出异心。

      想来陛下也是有此顾虑,才会面露不虞。

      自觉想通了殷寿心思,费仲不禁口中发苦。

      怪只怪其他奇人异士出身乡野,自知势单力薄,即便几个月前在天庭公务员考试大典中习得了无上妙法,也多低调行事不敢张扬。

      唯有苏妲己这个诸侯之女,出入皆有家将护卫,不怕被宵小所害,才敢公然展露己身不凡。

      这可不就使得,短短几日,自己那些心腹纵然拼尽全力,也只找到了这么一位符合殷寿要求的奇人异士了么!

      但承认自己手下无能,只打听出苏妲己这么一个人选是万万不能的。在自己已惹陛下不喜的情况下,如此为之不亚于自寻死路,彰显自身价值才是惟一的破局之法!

      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淌出一股蜇人痒意,费仲却无暇去管,而是又抬高了几分脖子,恳切道:“陛下,臣知您宅心仁厚,必不忍召苏妲己入朝歌,令冀州侯受思女之苦。”

      “然苏妲己本为女子,即便不入朝歌,来日婚嫁之时,也难免要与冀州侯父女分离。”

      “而您为天子,富有四海,素有圣名。想来若女儿能随侍您左右,冀州侯得佳婿如此,必会感激涕零,从此愿为我大商肝脑涂地!”

      冷风肃肃穿堂而过,一颗汗珠被拂动跌入眼眸,酸痛骤然扩散在眼眶里,可他却浑然不觉般,只诚恳望着幔帐后的沉默身影,双眼眨也不敢眨。

      今日是生是死,大抵就在此刻了!

      殷寿坐在榻上,则是踌躇不已。

      尽管怀疑苏妲己接连被白毛怪与费仲推荐,也是妖怪阴谋中的一环。可不得不承认的是,无论是白毛怪的建议,还是费仲的进谏,都很有道理,说到了他心里去。

      选苏妲己进宫,既能以其女子之身迷惑朝臣,隐藏自己求道长生的野望,又能拉拢冀州侯,增强自己对四方诸侯的控制……

      似乎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凡推荐她的人里没白毛怪,自己定然当场就下旨了!

      偏偏……

      眸光一冷,他淡声道:“那便下旨,宣冀州侯携儿女进朝歌吧。”

      “若苏妲己果然如卿所言,再纳入宫闱。”

      而她若是你和白毛怪的同党……

      呵!

      殷寿未再言语,但阴恻恻的目光,已足够费仲脊背生寒了。

      这时,上方又传来道轻飘飘的吩咐:“天明前,把白虎殿今日囚禁的宫人处理干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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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最近状态不好,【先不更新啦】~打算休息段时间,精读下原著梳理下思路,看看怎样把故事讲得更好~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