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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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有误，周郎顾。”①
能让江东女孩觉得最幸福的事大抵就是在周瑜路过她们时弹琴故意弹错一个音，好让周瑜注意到她们。
而周瑜也很纳闷：不知从何时起，他所至之处，错音杂乱。但他却没有置之不理，而是朝错谈的女子们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弹错了。
然而，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喊：“周郎！看看我！”周瑜下意识的望了过去。只一眼，周围的人潮都开始喊周郎。
而孙策都会在这个时候勾着他的脖子，带着他去吃酒。
周瑜手中握着乐谱，席地坐于窗前，膝上放着一架琴，手指偶尔在琴弦上拨两下。
此时正值暮春时节，江东一带多雨，雨不大，打在身上只潮不湿。孙策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从集市上买来的烧鸡和梨子酒，说：“公瑾，你猜我带了什么回来？”
周瑜又在琴弦上拨了两下，头都没抬，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嗯？难不成这次还是烧鸡与酒？”
孙策嘿嘿一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后去摸周瑜的后脖颈，说：“公瑾猜的这么准啊，怎么做到的啊？教教我呗。”
周瑜抬手将放在他后脖颈的手拿了下来，说：“你这些日子都会带着烧鸡与酒回来，按照你的性情，今日定然又是这些。”
孙策拍手连连叫好。周瑜放下琴后，他更是直接将人捞起来，在桌边坐下。周瑜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孙策。两人碰盏而饮，这才拾起筷子吃菜。
酒菜吃了一半，只见周瑜放下筷子愁眉思索。孙策见状，忙斟一杯酒递给周瑜。
“怎么了公瑾？怎么突然停筷了？”
周瑜接过酒杯，看着杯里清澈的酒水，仰头一饮而下。辛甘入喉，他这才叹了口气：“北伐的时候不要只顾着往前冲，一定要顾全大局。”
孙策闻言一愣，爽朗的笑了起来：“好，都听公瑾的。若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公瑾可会帮助仲谋治理江东？——诶呀！”
周瑜收回拍了他脑袋的手，说：“说什么丧气话。”
孙策捂着头，嘟囔到：“这不是以防万一嘛，真的是，动什么手啊。”
“我才不会按你说的做，要治也是你治，我可不干。”周瑜再次拿起了筷子。
“行，待我北伐凯旋，我就治理江东。”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再次醒来时已是午夜时分。周瑜睁开双眼，透过夜色望向窗外。
是个少有的晴天。
近日战火连天、硝烟弥漫，他已然忘却上次陪那人看星星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人肆意张扬的笑脸。
周瑜很清楚的记得那人是如何答应他亲自治理江东的，也记得那人是怎么失约的。
得知孙策死讯时，他平静的可怕。他不是没做过最坏的打算，他也有想过他们其中一人死后对方会是什么样的。
是崩溃恸哭，还是随他而去？
可事实上都不是，有的只有沉默。
他坐起身，赤着脚下了榻，连外衣都没披便走了出去。彼时正值冬季，江东的夜里很冷，他就穿着单薄的里衣站在那里，仰望头顶的苍穹，宛如一尊神像。
他明明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习惯没有他的世界。
周瑜伸出冻得发红的手，覆盖在眼上，任由清泪滑落。
翌日，曹魏大军袭来，周瑜指挥着军队迎战。他抬眸望着曹军锁链连起的战船，勾起了八年来第一抹发出内心的微笑。
风从东面吹来，他下令让弓箭手射出那带着火苗的箭矢。
他要赢下这场仗，因为伯符在看着。
他迎着东风，立在那里，看着一艘艘下沉的船只心里很是畅快。
于是当晚，周瑜便喝醉了。恍惚间他好似看见孙策正完好无损的坐在他身边，陪他聊笑。
他跟他说这些年发生的事，说自己有多想他，说不愿战火继续……他这晚说了好多好多。
纵然他知道这个孙策是假的，是他幻想出来的，他也会忍不住向他倾诉自己知道的一切。
——只因这人是孙策。
那天过后不久，周瑜病倒了。经医师治疗好了七八，但还是落下了病根。孙权坐在他的榻边，静静地陪着他。
周瑜咳了几下，帕子抵在唇边，越咳越凶，直至血腥味传来方才停止。
他说：“主公，一切要以大局为重，莫要在我这里浪费了时辰。”
孙权闻言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起身走了。
周瑜又独自躺了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去。
*****
再次梦见孙策已是两年后的事。在梦里他的身子已经痊愈，能下床走动了。孙策拉着他吃酒、谈笑，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时候——那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
笑着笑着，周瑜叹出了一口气：叹这乱世未过，而自己时日无多。
在梦里，他说：“仲谋已经长大，我终于可以放手江东了。”
孙策依旧笑盈盈的，没有接话，只是笑容里藏着些许哀伤。
他们很了解彼此，即使对方话没说全、前言不搭后语的，他们也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孙策与他并肩坐着，等待天光破晓。
从梦中醒来时，周瑜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抬手抹了把湿热的眼角，迎着窗外投进来的阳光，看到了孙策的身影。
孙策回过头，与他对视着，笑着朝他伸出左手：“公瑾，要一起走吗？去看看我们未曾见到过的景色。”
周瑜莞尔，搭上了他的手，离开了这里。
*****
建安十五年（210年），周瑜病逝于巴丘。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