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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逆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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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亲王咬牙切齿,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神情:“儿臣驭下无方,竟被此等没心肝的人蒙蔽了双眼!叫他干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此等丧尽天良之徒,若不严惩,何以彰显陛下之明察,何以安抚百姓之心?儿臣恳请父皇依律裁之,以儆效尤!”
蔡嵩在一旁冷眼看着。
“好!对自己人也能下这般狠心,你,不错。”梁帝一字一句地赞道,然而他眼中却透着寒意,令肃亲王不禁打了个寒颤。
梁帝继续道:“既高鹰已伏法,此事便也不必交由刑部详查了,明日便斩首示众,以儆效尤。肃亲王,你身为宗室,当自律严谨。此番虽手下之过,但你这做主子的亦难辞其咎。罚俸一月,以示惩戒!”
“谢父皇,儿臣遵旨!”肃亲王只能低头应道。
“谢陛下!”高鹰叩首谢恩。
梁帝站在御案之前,目光如炬,扫视过大殿中的众人。片刻,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略显疲态。
这便是要开始清算了!
梁帝已然失去了一再核查的耐性,今日闹到此时,他只想将诸事了结。梁帝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夏爱卿——”
夏臣连忙上前一步,恭敬道:“臣在!”
“此番你颇受委屈,朕亦感痛惜。你在北境多年,事必躬亲,为朕分忧解难,实属难得。朕有意调你来旸谷城,为朕效命,你可愿意?”
夏臣猛然抬头,又惊又喜,连忙叩首道:“谢陛下隆恩!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梁帝点头:“那便许你兵部尚书一职。望你今后能恪尽职守,不负朕望。”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
从边陲调任旸谷城,本已是多少官吏几辈子盼不来的天恩,只降两级能调任便已是幸运至极。由四品刺史升任三品尚书的,夏臣是史无前例头一份!
更何况如今兵部尚书之位并非空缺!
于是,现任兵部尚书徐墉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晕过去,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这可比直接宣判他死罪还要难受百倍!
另一旁,肃亲王的脸色更是黑得可怕。他虽不知夏臣是否与太子有瓜葛,但今日夏臣所为,显然不是偏向自己的——
这可是第三任兵部尚书了!他斗到如今颗粒无收不说,怎么回回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肃亲王愈加怒火中烧,心中一万遍将太子党碎尸万段!
接着,梁帝的目光转向了谢大都督,冷冷地唤道:“谢卿——”
“臣......臣在!”谢大都督声音颤抖。
“你身为朝廷重臣,却在其位不谋其政,太叫朕失望!念你祖上功绩,便免了褫夺爵位,但你后辈不得再承袭。北境事务你也不必再管了,交予刺史全权处理。你,即刻归家,闭门思过去吧。”梁帝语毕,龙颜似有所舒展。
严翊川与谢凌安对视一眼,心底皆已了然。谢大都督从此只剩下个虚衔,但更要紧的是,北境从此刺史与大都督职权合二为一。
谢大都督面色惨白。
夏臣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来旸谷城给太子的投名状,算是完成得很漂亮。
梁帝又将目光投向了徐墉。他沉声道:“徐墉——”
“老臣在!”徐墉应得很响。
“你!”梁帝语气加重,却又稍顿,“德行有亏!尚书一职,你也不配担任了!但你为官数载,为官有道,于朝廷功不可没,朕也不忍令老臣们寒心。朝廷若弃你,朕也舍不得!你便替夏臣去北境接任刺史一职吧!”
“老臣谢陛下降罪——”徐墉叩首。
“你要记着朕的恩情!别再做出这档子丑事来!”梁帝咬字很重。
“老臣遵旨——”徐墉声音更加悲切。
梁帝大手一挥,绸绣着五彩五蝠的龙袍在空中翻转,呼呼作响,恍惚间似卷起狂风暴雨席卷而过朝野上下,激起惊涛骇浪。
梁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容浮上几分疲惫,眼中的锐利也已不似先前那般逼人。他轻轻扫视着殿下群臣,那一张张脸上端着恭敬的神情,眼角却流露出各异的心思。梁帝的目光慢慢扫过去,只觉得这几人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结与纠缠,他理不清,也裁不断。
梁帝轻叹一声,以手扶额,似乎在寻找重建着这场纷争后的秩序。思绪如乱麻,真假难辨,他不愿再想了。他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臣子,这朝堂之中,有属于他的、利用他的、倚仗他的、畏惧他的......心思各异,迥然不同。
他又岂会不知?
一时间,宣政殿内恢复了宁静。一切尘埃落定,气氛终于有了一丝松缓。
梁帝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下御阶,沉声道:“今日之事,便到此处吧,朕乏了——”
“陛下!”谁料,正当众人以为这场风波就要过去,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竟打断了梁帝的话。
众人扭头望去。
竟然是跪在最后面的秦鸢!她的眼神热切而执拗。
险些忘了还有她!
“民女自知今日触犯龙颜已是死罪,但若今日不说,民女只怕此生再无机会将真相说出来!”秦鸢说得极快,生怕梁帝发怒不让她说下去。
梁帝闻言,眉头紧锁,面露不悦:“今日你要告的人,朕都已替你处置了。你还想说什么?”
“民女今日还要状告一人!”秦鸢言辞笃定。
“谁?”梁帝耐着性子。
“就是他!严大人!”秦鸢倏地挺直了背脊,手指指向了严翊川,高亢之声在殿堂内回荡:“今日这一切,都是此人一手安排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懵了。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严翊川,掺杂着惊讶、疑惑与审视。
“什么一切?君前奏对,把话说清楚!”肃亲王嗅到了风波的气息,忙欲挑起事端。
秦鸢又磕破了额头,那额头上早已是血迹斑斑,惨不忍睹:“那日民女在金凤楼遭人暗杀,危机之际,一人突然出现打晕了黑衣人。民女本以为是遇到了救命恩人,可谁知,他竟将民女一把掳走!此人便是严大人!”
满座哗然之声更甚。
“严左郎将?”肃亲王故作好奇,声音低沉而悠长。
谢凌安心紧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严翊川。
然而,严翊川面色依旧沉稳,竟是出人意料的冷静和镇定。他望向秦鸢的目光冰冷得可怕,一言不发。
秦鸢抬首正对上那双冷冽的眼眸,心底不禁发憷,随即壮了壮胆,鼓足勇气直视他,继续道:“民女自幼孤苦无依,家母早逝,流浪四方。可谁知严大人竟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家母的旧宅,将民女囚禁其中!那宅子,处处都是民女幼时与家母的回忆,小女身处其中,每一刻都痛不欲生。严大人还想要......想要与民女欢好,民女不从,严大人便日日放野狗于门外狂吠以恐吓,搅得民女觉也睡不好,惊惧万分,逼民女入绝境......严大人,你好狠毒的心啊——”
秦鸢声泪俱下,字字泣血,将细节之处亦描写得绘声绘色,叫人不经意便要信上几分。又似是牵动了久远的回忆,肝肠寸断。
谢凌安微微蹙眉。
方才生死攸关,也没见她如此动情啊?
众人目光在秦鸢与严翊川之间穿梭,又停留在严翊川身上,皆在等他开口辩解。朝堂上极少出现这般毫无根基的臣子,初来乍到,立场混沌。因而在摸清严翊川的态度之前,无论是要救要踩,他们都不会轻易开口。
但严翊川仍然只是盯着秦鸢,冷冷的。
眼神里是无声的质询。
秦鸢感到莫名的心慌。比起徐墉与肃亲王义愤填膺的辩解,这种无声的压制更渗人,恍若有千斤重置于胸口,将她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骤然挤压出去了许多。
秦鸢见众人没了方才那般帮腔拱火之势,心中一急,咬了咬牙,再次面向严翊川道:“可是严大人,你将我囚禁还不够,还要以我性命要挟,逼我去府衙状告徐墉大人!徐大人可是兵部尚书啊!我一介女流,无权无势,一旦失败,要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替你担得下这个重罪!严大人自己要杀人,何苦要拿我这小女子当枪使,将我这无辜女子推向深渊......”
秦鸢边说边哭,哭得愈发伤心欲绝。
众人的目光愈发殷切地落在严翊川身上,连梁帝也抬眸看他。
但严翊川仍旧静默,未有言语。
朝廷日日上演着舌战群儒的戏码,士大夫们巧舌如簧,只会嫌自己争辩的时间不够。像这般任由指摘的场面,倒是罕见至极。
“哎——我最看不得美人哭了,”他悠然地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轻佻与戏谑,却又似怜香惜玉之态,挥手示意小厮递上锦帕,“秦姑娘白玉似的面容,可别把妆都哭花了。”
秦鸢下意识止了啜泣,以袖拭泪,却又想起自己已在地牢里待过一夜,脸上哪里还有妆容要周全?
“秦姑娘,指控朝廷命官是重罪,你今日已经犯了三回了,”蔡嵩终于发难,端的是刑部尚书的架子,“先前两回皆有确凿证据,无可辩驳,那么你此次所言,证据又在何处?”
秦鸢微微一愣,模样委屈到了极点,啜泣之声愈加凄切:“严大人……严大人行事周密,哪里能让民女留下什么证据......是,民女是贱命一条,为大人们鞍前马后本就死不足惜。严大人想要名册,民女交出便是了!严大人想要民女指控徐大人,民女......民女也能照办!严大人又何须用这般野蛮手段,无端端叫人受这般委屈?难道严大人,也想将民女逼至绝境,如同小玉一般惨死么......小女人微言轻,心中委屈无处诉说,还请陛下、各位大人替民女做主——”
秦鸢怆然涕下,其声凄厉,闻者无不动容。
谢凌安心道:难怪要这般动情着陈情,原来是没有证据,打起感情牌来了!然而,在这满殿男儿之中,此招似乎颇为奏效。众人纷纷侧目,尤其是那徐墉眼神中已流露出同情之色。
这回是连谢凌安都有些耐不住了。他瞥向严翊川,见他还是面无表情。
众人再看向梁帝。
梁帝默然不语,他的目光在严翊川和秦鸢之间来回扫视。
大殿之上,一时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一时间,连墙倒众人推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秦鸢见状,心道若不能扳倒严翊川,她今日便功亏一篑。她深吸一口气,哀嚎道:“求陛下垂怜民女!求各位大人救救民女!若今日不能沉冤得雪,民女走出这大殿,恐也难逃严大人的毒手!民女这条性命,全靠陛下和各位大人庇佑——”
“严岭?”梁帝终于启口,声音中尽显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