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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萝卜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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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未眠。
天没亮去警署报案,差佬连登记也不登记,挥手打发廖小峰:“行了,我们会派人去找。”
指望不上这里,他也没心思回去等。
索性顺着从前齐天磊去过的地方再找一遍。
学校、码头、医院……包括沈琳的墓地,甚至还有齐天磊带他和小婷曾去吃过的西餐厅,最后又在市场、庙街,从头到尾转了好几个来回,人都快魔怔了。
要不是太晚买不到票,他差点坐船去长洲找。
明明年前相约一起去英国念书,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人却突然失踪了?
想起去英国,他找了个电话亭拨去庞奶奶家,待听见齐淑兰稚嫩的声音后,心内的焦急愈发茂盛。
倒宁愿齐天磊悄悄把齐淑兰接走,假如齐反悔,躲起来不愿带他走,那么至少可以证明这个人尚且安全。
他要他安全,只要他安全!
“哥……”廖小婷接过电话,先问了大哥的消息,接着转述廖大正的来电内容,“爸让你联系他,说有要紧事。”
没有犹豫,call完机5分钟不到,廖大正的电话便打过来:“小峰,你赶紧把淑兰带回别墅!记住,坐的士,路上当心,要是有人跟踪就去警署报案!”
廖小峰心里咯噔一下,着急道:“爸,天磊……天磊是不是出事了?”
竟没想过问一问齐康。
“……天磊被人绑架了!”
记不清怎么回的家,然而站到家门口的时候,廖小峰囫囵抹了把脸,他目光发直脸色惨白,可却违心地努力展现轻松,掐着掌心到庞奶奶家接人。
——绑架的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廖大正特地强调。
老太太和两个女孩等了一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尽管出门前叮嘱过不要把齐天磊的事告诉齐淑兰,但不寻常的情绪还是感染到她,睁着双大眼睛来回观察所有人脸上的表情。
因此当廖小峰敲开门,齐淑兰头一个跑到门口迎接,仰着脖子仔细捕捉。
廖小峰牵过她的手,进屋收拾东西。
才收拾几分钟,想想觉得齐宅什么都有,带不带行李现在都不重要,于是胡乱抓了件外套套在公主裙外面。
是庞奶奶的毛线衫,袖子长出一大截。
“哥……”廖小婷和庞奶奶站在屋门口,看着廖小峰愣怔的背景想问,但碍于齐淑兰竖起耳朵在听,只能欲言又止。
“没事,没事,”廖小峰边重复边把人又牵出来,“我现在带淑兰回齐伯伯家,天磊也在那儿,他没事,他很好。”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哽了一下,只好用手背去揩即将流出的鼻涕,跟着着急忙慌独自出了门。
旧楼住的有的士司机,碰碰运气也许能订到车。
十分钟后,他回来接人:“小婷,这两天你就在奶奶家住,哥有点事可能要耽搁几天……”
“哥,我也想去。”小婷嗫嚅着打断,还是第一次见哥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她现在可以肯定,有什么坏事正悄悄发生。
“不行,你不能去!”廖小峰的声音有些大,他紧了紧齐淑兰的小手,随后敛了眸子疲惫劝道,“哥只是去找你大哥,他……他们家出了点事,哥去帮帮忙,你乖乖在家别让我们担心。”
廖小婷终于放弃,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车子刚开出去没多久便淅淅沥沥开始飘小雨,齐淑兰套着毛线衫被捂了身汗,热汗蒸腾,与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冷风里外夹击廖小峰的神经。
其实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吃过饭,然而直到现在竟也不饿,只是头疼。
有事做的时候还好,像这样在车里待着干等,便疼得难以忍受。
一落雨香港的交通便总爱拥堵,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齐宅。
下了车就听见绵延的狗吠声,伴随铁门拉开的滑轨震动,廖大正缩着脖子钻出来接人——看他肩上落的雨,想来在门口站了许久。
院子里停了好几辆车,窗户边不时有人打眼往外看。
廖小峰甚至瞥见,好几处灯光照不到的雨檐角落里,都站了人,留意房子四周的状况。
越不寻常他心里便越是往下沉,因为那意味着被绑架的事铁板钉钉。
到了这个时候,他连问都不敢问,一是他不具备询问的资格,二是怕问出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进了屋,张妈做好了要接孩子的准备,可有个男人先她一步,抢过齐淑兰径直送到拄着拐满脸怒容的沈震面前,他抽了只手困住不断挣扎着的孙女的腰,只消用拐杖根捅了捅地面,齐淑兰便再不敢乱动。
沈震早一个小时到,屋里7、8名差佬都是他招来的,不顾齐康的劝阻。
绑匪是下午打的电话,直接打给齐康,要价八千万港币,他没钱,捱到晚上硬着头皮通知了沈震,招来满屋子差佬及劈头盖脸的怒骂。
齐康的额角及膝盖被拐杖敲得血肉模糊,要不是有人拦着恐怕早被沈震敲死。
尽管商界封杀已经要了他半条命。
一屋子人都在看沈震眼色行事,包括躲在二楼扒着栏杆往下偷看的齐天昊。
——他也是重点排查对象之一,谁知道是不是蒋娇在背后捣鬼。
庞奶奶的毛线衫和齐淑兰的公主裙十分不搭,且沾了不少油烟味,加上齐淑兰拼命向廖小峰投去求助的目光,引得沈震面色一沉。
只听他不满地冷哼,眼睛从齐康扫向廖氏父子。
“你这个父亲当得好啊!放任妻子被情妇害死,又让天磊和淑兰住到司机家,说出去真不怕人笑话!哼!下等人就是下等人,早知道我绑也要把他们绑回去,跟着你只会受罪,你就不配做他们的父亲!”沈震的目光锐利,像磨了又磨的剪刀,闪出的寒光常叫人心生畏惧。
然而齐康倒也不遑多让,抿起嘴角顶回去:“别忘了您女儿可是看上了我这个下等人,两个孩子也流着下等人的血!”竟是硬生生堵得沈震瞪圆了眼睛,周围的差佬们纷纷尴尬回避,摸脖子的摸脖子,对眼的对眼,齐康正了正领带,继续说,“好了,天磊的事还没解决,等他平安回来,您想怎么做都行。”
说话的功夫,齐淑兰终于从外公手里挣脱,她连张妈也不要,跑到廖小峰身边,紧紧攥住手不放,生怕自己又被抓去。
送人的任务完成,没等廖大正打发儿子回去,廖小峰主动凑过去,央求:“爸,我想在这待着,看看能帮什么忙。”
廖大正想了想,没有拒绝。
哄了一会,好不容易将齐淑兰哄上了楼,那边已经在汇报详尽计划。
由沈震出面,警务署长直接派了O记专案组跟进,据说这波人前后跟过好几踪富豪被绑案,可即便如此,成功率依然很低。
之所以报案,还是因为沈震的坚持,他脾气向来刚硬,压根不理齐康转述的劫匪不让报案的威胁。
齐宅已被严密监控,围绕齐康展开的人脉梳理也已大致完成。
短短几个小时,就连齐天磊是怎么被绑也都查了出来。
“沈爵士,我们排查过学校周边监控,加上目击者的口供,可以推测小少爷是在距离校门口200米的地方被人强行转移至车里,不过那辆车套了个假牌照,暂时需要时间去查,”专案组警长徐世昌边说边在临时绘制的地图上用笔指出,“这条路与小少爷寻常走的路相反,通往南面群山,平时没什么人经过,但有目击者称那天看见个小贩推车在卖萝卜糕,走的就是这个方向。”
“萝卜糕?”沈震看向齐康,后者正低眸沉思,“圣保罗管理严格,怎么会有小贩在卖萝卜糕?”
“啊!”冷不丁,楼上的张妈捂着嘴走出来,“我知道,少爷……少爷确实想买萝卜糕。”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射过去,张妈赶忙下楼,走到齐康身边。
“上个周末,天磊少爷给我打电话,问考试吃什么能讨个好彩头,我就随口说了几样东西,里面就有萝卜糕,”张妈越说越慌,最后竟开始抹眼泪,“少爷他以前从来不在乎这些东西,他每次考试我就做些水饺,还去外面买过及第粥、萝卜糕给他吃,我以为他是想家里的饭……是不是我……都是因为我,我害的少爷……”
沈震惯常发出一声冷哼,齐康则像是没听到,只盯着徐世昌手里的地图沉思。
有女警上前相劝,伴随张妈哭泣的自责声。
谁也没留意到廖小峰的异样,他垂着头也在啪嗒啪嗒掉眼泪。
那个彩头齐天磊是为他问的,总担心自己会考不好,继而去不了英国,明明只是随口一说,却被齐天磊听进心里。
水饺、及第粥这两样他都已经吃过,萝卜糕不大好买,一直没有吃上。
他以为只是对方心血来潮的关心,没承想背后竟有这般曲折的过程,其实根本不关张妈的事,是他害了天磊才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他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他只将担忧藏在心里,如果他放下犹豫与忐忑……
也或许,他就不该答应去英国,沈琳的事便是铁证,身份悬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必会受另一个拖累!
想到这里,廖小峰抬脚往前一步,他想把自己的罪行公之于众,算是断了后续念想的惩罚。
然而猝不及防间,茶几上的电话吵得所有人浑身一震。
齐康第一时间起身,随着徐世昌无声的布置,电话在响了5声后被迅速接起。
是一把裹了好几层遮挡的沉闷嗓音:“齐先生,我警告过你不要报警,为什么不听?!”
众人又是一惊,徐世昌的脑门渗出冷汗,但他强自镇定,朝齐康沉默着摇了摇头。
沈震看似最为沉着,然而这会握住拐杖的手也在不住颤抖。
“我……我没报警,我儿子现在怎么样?让他接电话!”
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传来两声闷闷的锤击声,齐天磊猛地开口:“我没事,咳咳……”咳完又挨了两下打。
沈震忍不下去,起身抢过电话,冲里面嚷道:“别碰他!少一根头发我一分钱都不会掏!”
“哦,想必你就是沈爵士,行啊!把他带走,好吃好喝招待着!”绑匪对着什么人吩咐,而后继续,“既然沈爵士发话,我就不客气了,一口价,一亿港币!要现金!让齐康一个人交赎金,时间等通知,另外,再敢耍花招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啪——
通话应声切段,由于时间太短,负责定位的警员遗憾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