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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我很好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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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县令既然打算栽赃陷害自然准备充分。
“来人,将他带上来。”
后面的县兵立马压着一个人上来,说是压,但这个形容并不准确,那人此前落在后面,现在大摇大摆走来,身后跟着两人县兵,算是看守。
嚣张至极。
林家那两兄弟看到贾秀才走来,眼里划过一抹恨意,很快又被愧疚侵占。
丹恒好奇地看着这立场不同的三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他们达成一致,反倒来针对我这个外来者。
“我想,我们只见过一面?”
“当然。”贾秀才抿着唇,表现出一副愤愤不平又悲伤哀泣的样子,“之前我好心给你之路,没想到你竟对我未婚妻下手。”
“我那可怜的未婚妻,还未过过一天好日子,怎么就走了呢?”
贾秀才看着丹恒一头短发:“蛮夷不愧是蛮夷,恩将仇报,狼心狗肺,蛇蝎心肠!”他一连说了几个成语,气势一下子拉足了,自以为自己是受害者,那颗头发稀疏的头颅猛然昂起。
丹恒呼了一口气,没管他在说什么,而是转向陈捕头:“既然想将脏水泼我身上,还是拿出有力的证据吧。”这人拙劣的表演实在不堪入目。
从一开始,自己就与陈县里的人没有太多交集,如今兴师动众查到自己身上,不是泼脏水还能是什么?不过是欺负自己在这座县城里没有一点根基罢了,想求救都找不到人。
陈捕头一个在不合格县令手底下干事的人,即使被点破了心思,也面不改色。
“还需要什么证据。”贾秀才抢先答道,“两日前,我未婚妻出城游玩,两天后,回来的却是一具尸体,而你是今早才入城的,肯定是你在路上碰到她,见色起意,我未婚妻不从,你便下杀手,如此恶毒。”
林家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贾秀才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见色起意?是他未婚妻,我们的妹妹对眼前这位倒霉的小兄弟见色起意才对吧。
丹恒啧了一声,歪头看他:“你这么关心你未婚妻,那她出城两天未归,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反而还有心思出城寻友?莫不是,你心里其实是盼着她死的?”
对啊,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底下县兵不知道上面人的考量,丹恒此言一出,便觉得有道理,家里的母猪跑了,还费心费力找呢,怎么未婚妻没有两天一夜没有回来,却还去访友?
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我,我怎么没去找,只是我一个人精力有限,便拜托友人帮忙而已。”贾秀才梗着脖子,大声辩解。
有个县兵小声嘀咕一句:“我被娘子发现偷喝酒,想要辩解时也是这么大声。”
能听到的几人顿时憋不住笑,陈捕头狠狠瞪了那几人一眼,对贾秀才恨铁不成钢,还是秀才呢,说谎都不会说。
“此地不宜说话,还请移步县衙。”到了我们的地盘,管你是龙是虎,都得给我盘着卧着,想兴风作浪是不可能的,陈捕头打得一手好算盘,但现在是在外面,表面上还是缓和了语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丹恒低笑一声,满脸无辜:“你们这么多人,我也打不过,除了移步,还能怎样呢。”潜台词,不是我想要去县衙的,分明是你在仗势欺人。
“在去县衙之前,我想问几个问题。”
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丹恒之前如渊如狱的气势仿佛也是幻觉,陈捕头雄心渐起,他大发慈悲:“问。”
一个字言简意赅,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气。
“就当你找了朋友帮忙,但是县衙离你家不是更近吗?”都是在城里,“为什么不找他们帮忙呢?难道你不信任他们。”最后一个字说的笃定,好似贾秀才和县衙之间真的有矛盾。
贾秀才咬牙,信什么信,要不是之前抓到了杜县令的把柄,之前林家兄弟抓着自己闯进衙门时,又怎能全身而退,还割了大半利益出去,贾秀才心痛到吐血。
“陈捕头事务繁忙,如此小事不应该麻烦他们。”
“小事。”丹恒重复一遍,矛头指向林家兄弟,“看来令妹在他心中不过是个能随意打发的。”
林家兄弟面黑如铁,贾秀才这样说,不是在打他们林家的脸吗?
贾秀才嗫嚅着想要解释。
丹恒却紧接着发问:“我还很好奇,他究竟付出了什么,让你们放弃了给妹妹报仇的机会。”
说完,丹恒捞起被吵醒的墨雪抬步离开。
“走吧,不是说要请我去县衙吗?”若一直僵持在这里,他们定会胡搅蛮缠。
满腹解释被打断,贾秀才怨毒盯着丹恒,眼睛中的墨色浓郁到能滴出水来。
林家兄弟被戳中心中痛处,羞愧难当。
陈捕头一挥手,县兵将丹恒围在中间,就着这个阵型离开。
丹恒也不在意,进城门时,发现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有人甚至守在屋前的门槛上观望。
看来这次抓我动作很是大张旗鼓啊,这都闹得全城皆知了,匮乏的娱乐生活让这些百姓违背日落而息的生物钟也要看热闹。
八卦,果然是人之天性。
丹恒突然有个坏心眼的主意,他们都把舞台搭好了,不登场表演岂不是太浪费了。
指尖之中青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陈捕头、林家兄弟、贾秀才原本是走在前面的,此时忽然全部停下脚步,环顾四方,面露惊恐。他们目光所到之处,全是林娘子惨白的身影,她们或坐或站,或倚或靠,姿态各异,但无一例外的是,她们都扭头盯着他们,空洞浑浊的眼睛有蛆虫钻出,嘴里发出凄厉的质问。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你为什么不为我主持公道?”
“你们为什么不将凶手绳之以法?”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死得好惨啊,你们也来陪我吧。”
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犹如摩天梵音,又像魔音灌耳,每一声都敲击在全身的细胞上,他们浑身颤栗,捂住耳朵也止不住这些声音。
贾秀才率先顶不住,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抱着头痛哭流涕。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真的没想杀你,三娘,你放过我吧,我好歹是你未婚夫。”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三娘,我真的错了。”
林家有三姐妹,林娘子行三,按习俗,世人皆称其三娘。
而后林家兄弟和陈捕头也相继倒下,一时之间,城里全是他们的嚎哭和求饶。
“都怪县令,是他让我将你的死栽赃给丹恒的,你有本事,你去找他啊,你找我有什么用。”到底是人,对鬼怪有着天然的畏惧。
“小妹,小妹,我错了,你莫怪哥哥,我这就让害死你的人下去陪你。”林大郎爬起来,和贾秀才滚打在一起。
“你都死了,我们还能怎么办,我们是活着的人,我们还是你的哥哥,你自小被娇宠长大,活着的时候,我们宠着你,你死了,总得给我们争取一些利益吧。”林二郎仰躺地上,死不悔改。
蹲在马路牙子或者自家门槛上的人发现,才一眨眼的功夫,这几位县里的名人怎么就丑态百出了。
又听着他们忏悔、推责的话,顿时明白了。
贾秀才害死了自己的未婚妻,陈捕头在县令的指使下抱住了贾秀才,而林家在利益的驱使下放弃了找贾秀才的麻烦,几人合力将林娘子死安在其他人身上。
这一计谋,便是一石三鸟。
一来,这桩案子能有个了解,县令又添了一个功绩。二来,贾郎君是秀才之身,不宜得罪。三来,林娘子已死,如果给她报仇,得罪秀才不说,到手的利益还没有了,还不如当作不知道,不仅得到了利益,还获得了一个人情。
吃瓜群众不会讨论此事的真假,他们只会吃惊事情的发展,然后给这个大瓜修修改改衍生众多版本,几人当众痛哭流涕求绕告奶,疑似神灵降罚,足够挂在县城热门八卦榜首前三的位置。
吃到一个大瓜,连忙叫睡着的人起来满足自己的分享欲,这一晚,注定无人入眠。
县兵们将他们带了回去,想必这一个月,他们都没有脸见人了。
作为被冤枉的那个倒霉蛋,丹恒从中脱身恢复自由。
只是进了城却没有银钱去住客栈,丹恒颠了颠眼睛滴溜溜转的墨雪:“我们去鸿福客栈。”不是去找陈二收留自己,而是想起鸿福客栈的房顶还挺大的,陈二应该不介意自己睡在上面。
一路越过分享八卦的百姓,丹恒来到鸿福客栈,里面只燃了一根蜡烛,店小二亦未寝。
没有打扰他,丹恒如猫儿般悄无声息越上楼顶,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墨雪从丹恒怀里跳下来,趴在丹恒的手边,尾巴卷起,酣然入睡。
丹恒却睡不着,他回想自己的旅途,好像就没有一天是顺遂的。
天上挂着一轮月牙,月光皎洁,丹恒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他好像看到一个人躺在月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