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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0.自相残杀 ...

  •   我在监控画面上看到叶戈尔的身影时,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庆幸还好是我看见了,不是苏枋看见了。
      我关掉了监视系统起身,默不作声地从书房回到卧室;思量了片刻,靠在门边,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
      我随手弄出点摔打磕碰的动静,旋即掐着哭腔声泪俱下地尖叫起来:“苏枋——!苏枋——!!”
      “老师……?!”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从我杀了瓦罗娜那天起,我和苏枋一直都是这个状态:只要我发病,就会喊他;他听见了,第一时间就会来找我,安抚我;更多的时候,他尽可能在我目所能及的地方待着,不会离我太远。
      “老师!”苏枋一把推开卧室的门。他跨进来的时候,飞扬的流苏和发梢划过我眼前,裹挟一阵清冽的风。我的哭声骤然止息。
      那一瞬间,我在心中情不自禁地哀叹,这诚然是个很会爱人的孩子。他的心如此强大,爱也如此丰沛,从今以后,他还要走很远的路,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去爱更多的人。
      他的道路何其宽广,未来何其光明。苏枋的人生是潜力无限的,他这个人又如此可贵,老先生和我不管付出多少努力为之保驾护航,无疑都是值得的。
      我缓缓开阖了一下眼睛。
      老先生,就让苏枋入尘世去吧——
      我来上刀山。
      苏枋开门后,显然愣住了——他没在卧室里看见我,我特意紧贴门边,站在了他的盲区里;我抓住这一刹那,从苏枋身后的缝隙里闪了出去。苏枋迅速转身,与我对上视线,但已慢了我半拍,我当着他的面,“砰”的一声关门落锁。
      “老师?!你干什么?”苏枋拍门,“把门打开!”
      “苏枋,在里面待着,不管外面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他立刻猜到了:“是不是叶戈尔先生来了?老师你放我出去!!”
      我检查了一下身上,宽松的、行动方便的衣服,一柄谢尔盖F7“独角鲸”,两把MP443,依然满弹——就这样吧,和叶戈尔以命相搏,各式各样的装备带太多反而累赘,束手束脚。
      只带一击毙命的就行了。
      我背靠门板,好声好气地劝他:“别尝试暴力破门——不可能的,这间卧室做了人防工程级别的加固,窗户也早就焊死了,你出不来的。
      “苏枋,你知道老师是什么样的人,既然是我要把你关在里面,那就不会给你留下任何出来的机会,这次我是认真的——所以好好在房里待着,等外面的事结束,好吗,算我求你了。”
      “老师!”苏枋听起来有些绝望了,“你开门,我可以帮你的!我之前也有帮到你不是吗?!”
      “苏枋,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可是,这次不是瓦罗娜那样的人;叶戈尔是不一样的,他是‘我这种人’,我不能让你冒险——但凡你在场,我就不可能专心对付他,一想到你的安全有一丁点受到危及的可能性,我都没法冷静。”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苏枋的爱能疗愈我,但当我的命运逼到跟前,我不能依赖苏枋,必须自己去战斗。
      “之前我们的合影,我洗出来了,相片就在床头,拿着那个吧,如果这能让你觉得好受些。”我直起身,不顾身后苏枋的呼喊,走向通往一楼的楼梯。
      “对不起,苏枋,我真的很抱歉。”
      我很抱歉最后不得不以这样仓促的形式和他告别。

      我站在起居室里,将MP443上了膛握在手里,环视一圈,思索着:叶戈尔会从哪里进来呢?他也是个脑子不带拐弯的,过去一向是我负责制定计划,他负责战术执行——他应该不太懂怎么评估和规划进攻线路吧?
      唉,要是能蹲点狙他就好了,可惜这一片别墅区根本没有这样的视野条件。狙击手就是这样,蹲在制高点的时候压制全场、掌控一切,可一旦被近身就等于一条腿已经迈去见上帝了啊。
      我索性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决定将接下来的策略定为: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
      老先生说,这种情况,随机应变比周密筹算管用,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计划就不会被打乱计划,那就是最好的计划,懂了吗,安娜小同志?”我记得他是这么教育我的。
      老先生,安娜小同志觉得你在骗她,你们的智囊团肯定备用和应急方案做了几十套,别以为我不知道。
      不过面对叶戈尔,说实在的,计划做得再周详也没有太大意义。他虽然脑子不好,但非常了解我——我们搭档这么久,他太熟悉我的作战思路了,陷阱或是诱导放在他身上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叶戈尔正面搏命厮杀。
      咚咚咚——门响了三下。
      我真服了。
      我瞪着老老实实推门进来的叶戈尔,忍不住嘲讽:“上帝啊,你居然走正门——而且,还敲门,你在讽刺我吗?”
      “这是我对你的尊重,卡莲。”叶戈尔严肃地说,“就算你已经不是我们的一员,我仍然敬重你,我知道你是优秀的军人。”
      我嬉皮笑脸地站起来:“哇,为了不清不楚的罪名来杀我的人谈什么尊重我——令人作呕。”
      我直接扬手开了一枪,叶戈尔灵活地躲过,我追着他的脚步接连点射。
      “叶戈尔·格里戈里耶维奇,你以什么罪名处决我?”
      砰!
      “我背叛了吗?”
      砰!
      “我泄露机密了吗?”
      砰!
      “我是被策反了?”
      砰!
      “还是给友军投毒了?”
      砰!
      “就因为我是谢尔盖·费奥多洛维奇·奥尔登伯格斯基的私生女?上帝啊,你去把他刨出来,亲自问问他,他有没有哪怕一次,公开承认过我是他的女儿?!”
      砰砰砰!
      叶戈尔开始反击,但我没有往楼梯的方向撤退,而是翻身滚进厨房,借着料理台的掩护跟他对枪。别墅一楼一时间弹壳乱蹦,跳弹横飞,家具和物件的碎片崩得到处都是,尘土飞扬。
      叶戈尔反驳道:“他给过你父名,他给过你奥尔登伯格斯卡娅这个姓氏!他花了巨大的心血栽培你!”
      “上帝作证,我已经没有这个该死的姓氏了!真是伟大——伟大的父亲二十三年都没和女儿见过几次面!死的时候还剥夺了她余生全部的希望!”我单手卸出空弹匣换上新的,另一把MP443还在射击,通过点射不断压制叶戈尔的移动范围——我不能让他靠近楼梯。
      “噢,可是我不在乎!我才不在乎什么狗屁父爱——叶戈尔·格里戈里耶维奇,你当我是什么没断奶的缺爱小女孩吗?!我问的是你凭什么处决我!我从没有做过任何背叛我的同胞、背叛我的事业、背叛我的祖国的事!”
      “上校叛国了,你显然对他的处决抱有绝大的不满和恨意——你在安全局和信号旗的工作经历和能力,让你有动机做出背叛行为!”
      我和叶戈尔同时听见了彼此的手枪空膛时,枪机发出的声响——咔哒——这意味着我们都没有子弹了。
      他扔开了一直举在手里当盾牌、被我射成筛子的茶几,我则从厨房里钻了出来。
      我面无表情地啐了一口。
      “叶戈尔·格里戈里耶维奇,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真是滑稽。”

      赤手空拳的互殴我不可能打得过叶戈尔,好在我还有刀——熊头刀的顶配,定制版谢尔盖F7“独角鲸”战术折叠刀,全世界仅此一件的孤品。
      当年,索菲娅正式嫁进奥尔登伯格斯基家,从收藏家手中重金买来这把刀送给我当见面礼,因为它以上校的名字命名。
      “从现在起,你拥有属于你的‘谢尔盖’了,小杂种。它对你永远忠诚,不会批判你。你可以用它干任何你想干的事,切肉、剥皮、割开敌人的喉咙……‘独角鲸’永远肯定你。”——索菲娅这么对我说的时候,我心想,不管这个女人性格有多糟糕,我都得承认她是我的母亲了。
      “独角鲸”名贵、华丽,比起战术刀,更像个精美绝伦的装饰品,杀伤力比我之前用的刀差不少,而我仍爱不释手——可我的刀法也是叶戈尔教我的。
      我赢不了他。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不清楚时间过了多久——我身上都是血,肋骨估计全碎了。叶戈尔身上也不干净,“独角鲸”在制造有效伤口上还算是性能出色,我用力拔刀,他捂着肋下踉跄一步,血流如注。
      叶戈尔掐着我的脖子将我狠狠摔在地上,鞋跟在我小臂的伤口上一踩一拧,痛得我不得不松开了手指。他趁机踢飞了“独角鲸”,拎起匕首自上而下贯穿了我的手掌,将我的右手钉在了地板上。
      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叶戈尔一拳殴在我腹部,弄得一股强烈的干呕欲望冲上我满是血腥味的喉咙,我直接抽搐着吐了出来,惨叫也半途止住了。
      他跪下来,压住我的胸椎,灰色的眼睛似在哀叹:“放弃吧,卡莲,别再抵抗了,你的挣扎不会有结果的,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会把你的遗骨带回莫斯科,葬在上校身边。”
      我浑身都像被卡车碾过似的痛,却还是用力扯开嘴角哈哈笑着破口大骂:“滚!谁要和自己的倒霉上司埋在一起,恶心死了!我活着的时候给他卖命,死了难道还要继续供他驱使吗?!叶戈尔·格里戈里耶维奇,你那么想和他埋在一起,你自己去好了!!”
      “你还有什么渴望呢?你从小就想回国,你想得到上校的承认,我一直看着你长大,我看得很明白!”叶戈尔提高了嗓门,“卡莲——卡莲提亚·谢尔盖耶芙娜!我知道这是你唯一的心愿,你活着的信念,可是这些愿望如今都不可能实现了,你应该认清现实!”
      “认清现实?认清什么现实?!难道我要承认我也叛国了,然后心甘情愿去死吗?!”我撕心裂肺地怒吼,“我这样毫无尊严地奉献了一切的人,你们也要用背叛来污蔑我?为什么?凭什么!你们还不如直接立法剥夺私生女的生命权来得更好一些!”
      “我只是希望你死的时候能获得平静。”叶戈尔无可奈何地叹息——他究竟凭什么因我而叹息,上帝啊我真想吐。
      上校被处决了,我无法回国了,这些还都不是最让人绝望的——最让人绝望的是,我无怨无悔地奉献了二十三年生命的事业、曾与我并肩作战的同胞背叛了我,这些人和叶戈尔,他们联合起来污蔑我的名誉——这才最让我恶心。
      我和叶戈尔之间若真的存在一个叛徒,那也绝不是我——我才是那个遭到了背叛的人。
      我!才是被背叛的那一个!!
      就这样,他居然还敢厚颜无耻地说,希望我在死时获得平静。
      我忍着几乎要搅碎脑髓的剧痛,保持呼吸,努力控制我的声带,尽量说出完整的字句,尽管声音已经轻得快要只剩下气声:“叶戈尔·格里戈里耶维奇,你想让我死得安宁,那么……我有最后一个愿望。”
      他向我低头:“请讲,卡莲提亚·谢尔盖耶夫娜,我的伙伴,我可怜的同胞,只要不违背原则,我一定竭尽所能为你实现。”
      我含着血,对着他的耳朵气若游丝地呢喃:“去他的上校……我只想和我的小男孩葬在一起。”
      我左手探入怀中掏出一枚手雷,迅速绕过叶戈尔的脖子,不顾右手掌心撕扯的剧痛,用力挺起,翻身将他卷进身下。
      那颗手雷贴在叶戈尔的耳边,就在我的鼻尖前方。
      我抵着他的额头吐了他一脸的血,高声大笑:“来啊,要死一起死!叶戈尔·格里戈里耶维奇——我回不了莫斯科了,你留下来陪我啊,我出生入死的战友,我不离不弃的好搭档!!”
      我是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杀了我的——一旦我死了,苏枋的命也保不住。我绝对不能让苏枋死在这里,我必须护住他。
      今天,就算我要倒下,叶戈尔也必须倒在我的前面。
      叶戈尔愤怒地大叫:“你这个疯子!!”
      他抬起膝盖,猛顶我的下腹部,我毫无还手之力,只觉得内脏都要变成一摊肉泥了——但我死不放手,紧紧困住叶戈尔的头。右手被钉在地板上不能动,我只能拼命伸出左手拇指去勾手雷的拉环——
      只要拉开拉环,一切就都结束了,他休想跨过我的尸体靠近楼梯。
      “你给我放开!”
      “唔噗!!”
      叶戈尔居然拔出钉着我右手的□□,一刀捅在我背上。我当即抽搐了一下,两眼翻白,手雷脱手——
      完了……!我伸手去够那枚滚出去的手雷,叶戈尔一脚把我整个人掀了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我看到我的血流了满地,视野里是一片模糊的泛滥的红。叶戈尔的靴子一步步朝我靠近。我条件反射蜷缩起来,喉口抽搐着发不出声音,已经失去了大半知觉的大腿竭力动了动,想要往前。
      叶戈尔直接踩住了我,他拔出突击刀,刃面折过一道冷光,成为投落在我脖子上的阴影。
      “卡莲,我很遗憾——我会结束你的痛苦,这是我的职责。”
      我的意识不受控制地涣散了。
      苏枋,苏枋……
      苏枋不能死——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保住他——
      我不该这么自私的,我不该因为我需要他就把他留在身边——我早就应该把他送走——
      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我以为只要拼死一搏就一定能带走叶戈尔,可我还是失败了。
      难道从那次夺取行动开始,我的人生就只剩下耻辱和失败了吗?
      不应该的。不该这样。
      这该死的命运。
      我悔恨不已。

      ——砰!
      “小杂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20.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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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2025年春天开《藏锋》主wbk,男嘉宾基本配置苏枋+梶莲+樱遥,后续不排除添加 实体本已下印,全文已替换为精修版 wb可以找到我@废物猎人S-O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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