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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纠缠 ...


  •   第十九章纠缠

      隔天上学,左睢的书桌上多了一壶红枣糖水,不知是哪位田螺好汉,睡了三节课睡饱,红枣汤水被她扔进卫生间过道的垃圾桶,刚好葛律行从隔壁男厕出来,他阴恻恻看她几秒,没有任何温度,摩挲着腕表走了。

      那块表很眼熟,他似乎没摘下过。

      葛律行真的有点不正常了。

      左睢想。

      她以为葛律行走上顿悟之路,但在那之前葛律行带队的计算机竞赛项目进入了最终决赛,午休时通过广播站大肆表扬褒奖的一番,怪不得走哪都一副欠他200万的拽样,牛得人尽皆知。

      只要拿到金牌,葛律行就能提前拿到大学保送名额,事关德利的荣誉,也关乎他们的前途,所以他们不是不找碴,只是忙着没时间找碴,连赖宇辰这么个铁人小王子都被折磨得哈欠连天,可想而知,葛律行有多残暴,有多在乎这次比赛。

      时隔两周,在图书馆又撞见他,给左睢补课的赖宇辰前脚去取咖啡外卖,葛律行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过来,手一伸,长腿一翻,落在她对面。

      手中的书突然被抢走吓一跳,直接跳起来,动静不小,她看见墙壁的《静止喧哗》后知后觉尴尬,重新扶着裙摆坐了下来。

      入了秋,又下过一场雨,空气里都是湿冷的味道,左睢外加一件针织开衫,扣子只扣了中间三颗,修饰出漂亮的腰身,一头长而直的黑发柔顺贴在脑后,琥珀色的眼睛透亮迷人;葛律行穿上了制服外套,走线规整服帖的藏青色西装把他整个人衬托的英气落拓,剪短的头发更显精神,盖住眼底少许疲惫。

      他还戴着那块表,左睢看着他放下的书,又拿起她的笔记本,翻了两页,饶有兴致读起来:“当一个人被另一个吸引并产生纠缠时,吸引你的不是一定是太阳,也有可能是黑洞…”

      没让他读完,左睢瞅准时机抢回来。

      没再理他,接着做题,做了一会他又有高见,“a=F/m。”

      左睢不明所以看他,他起身,双手插入裤兜,认真说:“决定式是a=F/m,你写成了a=F/n。”

      不带半点歧义,不带半分嘲讽,但左睢被结结实实鬼打墙了,唇咬了又咬,握着笔在草稿纸上狠狠划了几道叉!

      葛律行闷笑,“睢,你怎么这么可爱。”

      呼吸起伏,热度从耳根趴满脸和脖子,葛律行还没得意够,俯下身,眼对眼,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m跟n差距挺大记错不应该,总不会是爷在这,影响了你的思考。”

      她不回,在葛律行起身的前一秒拽住他的脖颈下的领带,强行把他的脸拽到眼前,挑了挑眉,说:“你确实会影响我的思考,所以请你今后都不要在老子面前晃!我烦你。”

      葛律行镇定的表情在最后那三字出口气化为一摊血水,化为一缕白烟消散,凸起的血管和青筋都在宣泄他此刻的不满。

      他在忍。

      在忍到极限时,赖宇辰提着咖啡回来了,左睢若无其事推开葛律行,收起了剑拔弩张的狠劲,葛律行松动脖子,双手理着衣领。

      赖宇辰左右看看,最终选择视而不见。

      “这周把所有时间空出来训练。”

      葛律行下放通知,赖宇辰分咖啡的手微顿,葛律行直接截走给左睢的咖啡,他猛吸了一大口,逐渐蹙起眉。

      零糖冰美式,没喝惯的人得苦死。

      他还装模作样,仔细品味,左睢珉着嘴笑,“好喝吗?”

      葛律行放下,冰块搅动液体撞击杯壁发出响,不可思议看她一眼,“不加糖不加奶?”

      左睢拿起直接喝,凉液体滑入食道,“我就喜欢喝苦咖啡,所以葛律行,你喝不来就别逞强,吃点糖去去味吧。”

      一颗黄灿灿的柠檬糖从左滑至右,卡在晏峻习掌心。

      身后的樊西雅抱着一摞参考书往葛律行走,左睢的视线从糖转移到她,再从她转到葛律行。

      别有深意。

      晏峻习看到樊西雅抱着叠罗汉的参考书,小心翼翼地步伐,立马过去帮樊西雅。

      吸管搅着板块响,呼吸间嗅着咖啡豆香,左睢点下巴,说:“不要算咯。”

      糖被葛律行抢先一步拿走。

      ……

      ……

      临近月末的百人大考,左睢也忙着复习应付考试,席绅和她约好,如果这次考试她能进前60%,他就会答应她一个愿望,任何愿望。

      没去图书馆,她每天放学都会坐八站地铁到公司楼下的咖啡馆,等席绅过来辅导她做作业,席绅很有耐心,比她想象的还要Nice。

      有时候她实在不会又难以启齿,就会撑着半个脑袋,咬着笔头装死,席绅会取下笔,轻敲她的额头,拿湿纸巾反复擦那支笔,她咬一回,擦一回,还她时总问还咬不咬,左睢依然我行我素。

      他也不嫌烦。

      相处深了,左睢才明白,席绅从来不说教,也不干扰,他只会告诉你利弊关系,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他不影响你,你也影响不了他。

      他说选择和生活都得自己感受。

      他尊重她的灵魂。

      一周的“监禁”结束的赖宇辰电话催来时,左睢正在参加一场特别的试镜,试一半,席绅把她送回学校。

      下车后席绅叫住她,“京姐是这圈有名的制片,你如果想好往这方向走,签给她是最好的选择,这是你的未来,你要想清楚。”

      左睢透过窗框看他,“如果我签给她,你是不是就要跟我解约?”

      席绅注视她,没有承认,也不否认。

      “你究竟是为我好,还是只是想把我甩开?”左睢吼了一嗓子,“我们摊开话讲!”

      席绅还是不说话,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尊佛,孤清的不容人侵犯。

      眼泪不争气掉下两颗,左睢哑着声音喊:“我就那么惹你讨厌吗?”

      “左睢。”

      “你别喊我。”她背过身抹丢眼泪,五指穿入发。

      她从来没有告诉他,她喜欢他声优般好听的嗓音,喜欢他连名带姓喊她名字,喜欢他有条不紊处理工作的神情,喜欢他穿白衬衫打领带的样子,喜欢他那让人又爱又恨的皮囊。

      好喜欢,好喜欢。

      可越喜欢,越痛。

      “砰!”一声车门响,席绅下了车,左睢背对着他一股脑把苦水全吐出来,“你不喜欢我,不要对我好,不要让我有靠近你的机会,不要让我欠你那么多人情债,不要让我觉得有可能,不要和我说话,不要关心我,不要给我希望又给我当头一棒,我讨厌这样的感觉,你让我变得不像自己,变得像路边摇尾乞怜的狗。”

      “全凭你高兴,我的呼吸,我的快乐,我的健康,我的生活,都受你控制,我不讨厌这样的我。”

      “左睢。”他的手触到她的手臂。

      “席绅。”她回头,回得快,长发在一刹那甩起伶俐的弧度,打在他下巴上,打得他闭了眼,“我需要自己待会,你不要来打扰我。”

      左睢甚至不敢正视他,底牌撂完,一头扎进青春靓丽的校园。

      迎面撞过几个学生的肩,一步比一步快,几乎是跑到图书馆,等在门口的赖宇辰被几个学生干部挡住视线,四五米的距离,左睢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男生手搭住他的肩,“赖宇辰,你不会真跟左睢搞上了吧?说说体验如何?”

      赖宇辰拍掉他的手,“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们就是朋友,我帮她补习物理。”

      “切!谁信啊,男人和女人之间就没有纯友谊,有也是打着友谊旗号近水楼台,像左睢这样的极品女,你敢说你没一点想法?”

      赖宇辰说:“男人和女人之间当然没有纯友谊,成为朋友的前提自然是喜欢,但喜欢也分不同程度,我喜欢她,但我对她喜欢的程度并没有到要在一起的标准。”

      左睢挑眉。

      是这么个理,真看不出来这么个书呆子比她还活得通透。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那你昨天考的物理试卷怎么会破天荒跌破一百三?不是睹物思人滑铁卢?”

      另外一个男生打断他:“唉,你每天离睢女神那么近,她是不是很香?”

      副班长朝着他们翻白眼,“色令至昏。”

      “赖宇辰,你还是少跟她来往比较好,影响声誉不说,还影响成绩。”有人腹诽,“左睢看着就没有心的那种人,漂亮是漂亮,感觉很会玩,你别被她带坏,没准她接近你是别有所图,像她这种女孩子就不会找男朋友正经恋爱…”

      一群人七嘴八舌围着,赖宇辰终于恼了,“她是我朋友,希望你们不要再在我面前诋毁她,我会不高兴。”

      后面的话左睢没再听。

      她漫无目的走在校园里,走在空旷的广场,突然丢失了目标,像一条失去养分的鱼儿。

      天空暗沉,不见天日。

      直到在花坛旁被葛律行的强行拉住手臂,左睢拢回散碎的思绪,平静得像看陌生人看着他。

      他单手插着裤兜,侧了侧脸说:“这就是你移情别恋的人。”

      不服气的意思。

      校门口和她冲撞的几个学生就包括葛律行,他本坐在回家的私家车上,车行至校门口时恰巧往外看一眼,看到她。

      他看了一路,跟了一路。

      葛律行整个人的负情绪从看到左睢和那个男人的那一刻,到这一刻,被左右的冷漠推到临界点。

      左睢不想和他纠缠,也没力气和他纠缠,他抓着她的手誓不罢休,非要她回答,“你认识他多久,你了解他多少,你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成长经历有无婚配,谈过几段恋爱有过几个女朋友,恋爱观,价值观,人生方向,发展目标,他了解你多少,有把你规划到未来里吗?”

      左睢握住他的手腕,慢慢从手腕推开,眼睛始终注视着他,用着“说什么都不想争”的态度,微风凌起她的长发,他的领带,缠绕在她和他之间。

      葛律行把手收回,他把手揣入裤袋,左睢转身走。

      “七岁。”

      他低沉的嗓音夹杂着雨声哀鸣。

      “你和他的差距何止是年龄,他的人生阅历和社会地位比你早七年成型,他精通商人打交道的方式,用惯了商场的尔虞我诈的手段,行事准则讲的是权衡利弊,养了一副百毒不侵的铁心肠,你跟他谈感情,他跟你谈交情,你跟他谈交情,他跟你讲道理,你们连共同话题都没有吧。”

      振振有词,句句铿锵,连着雨砸痛左睢的皮肤,砸穿左睢的心脏。

      沉重的脚步再也轻不起来,身体被冷雨冲刷地发颤,葛律行总结性给她最后一击,“这七岁的鸿沟,你跨得过去吗?”

      左睢彻底僵住,她看着花坛里被雨水摧残零落的花,悲凄交织得难以呼吸,葛律行从后面拥住她,她反应激烈地挣扎,他就把她掰到面前,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她琥珀色的双瞳映衬出同样狼狈的他,“一个看着你哭无动于衷的男人,你拿什么凿开他的心?”

      原本迫近崩溃的左睢逐渐平静,他从她的眼睛感受到她的犟正在逐渐回流,“你家的高门我也跨不过去啊,葛律行。”

      左睢濡湿的睫毛一眨一眨,如释重负般痛快,他逐渐笑,笑得那么可怜,可悲。

      就这么一句话,把话彻底摊开,将了他的军。

      葛律行脸色苍白,在她的眼中失神一秒,眼底的决绝和不可一世破出,他抬手,手指抹她眼眶溢出的一颗泪,虎口向下滑,覆住她的脉搏,感受着她皮肤下血管的跳跃,斜过脸挨上她的额头,像一对依偎的恋人。

      “我会让你跨过去,他不能。”

      他说得那样真,

      她知道,这不是一句戏言。

      “可我只想要他,不想要你。”

      她的冷漠一贯坚决,她感受到葛律行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呼吸,他抓着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让她感受,感受他濒临死亡的颤动。

      她仍然无动于衷,然后葛律行的笑声闷在耳际,从耳膜钻入心肺,冰冷的雨水愈演愈烈滴在颈间,额间,眼皮。

      她抬眼,看悲悯的天空。

      看见密密麻麻的雨,似万根毒针,扎得他和她鲜血淋漓。

      她轻轻搂住葛律行,像安慰婴儿拍他的背,他猛地抱紧她,挤净她的空气,“葛律行,两年前我们就结束了。”

      葛律行抬起脸,拨开她脸颊被雨水沾黏的发丝,“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是不是?”

      左睢摇头。

      “那到底为什么?”他要答案,死也要死明白。

      “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们是怎么走到一块的吗,你需要反抗葛韵竹的筹码,而我恰巧在那个时间点出现,所以你选择了我,而我,利用了你的喜欢刺激他,我们在一起本来就不纯粹,分手在所难免,那件事不是导火索,是我刚好需要的借口,你不用耿耿于怀,我不怪你。”

      她移开葛律行的手,分开彼此的距离,雨越下越密,打湿衣角和脸庞,空气里都是他的气味,水滴从他雕刻般的脸廓滑过,再也看不清彼此的眼,“你现在有这些情绪是因为你分不清你对我到底是冲动还是责任驱使,一开始我是你反抗的武器,是你压抑的宣泄口,你想给葛韵竹证明你的决心,你有一颗叛逆的种子,我给了你让胚胎破土而出的养分,后来,你把我当成你的责任,那不是什么爱,只是你的家庭和教养驱使你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你用错了人,葛律行。”

      “这就像感冒后遗症,反复折磨你,但总有一天,会药到病除。”

      她叹了一口气。

      葛律行猛然抓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提到面前,眼睛的距离只剩零点零一厘米,他的下颚绷成线,“那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像是沉睡的狼一朝苏醒,张开血盆大口大开杀戒。

      葛律行的公子脾气彻底上来了。

      “你已经调查过他了,那你应该知道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比你少,甚至重合。”

      “我他妈不信!”

      “对不起。”她闭上了眼。

      终于,所有的不舍与爱恋都将荡然无存,“对不起”三个字比“我恨你”更伤人。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葛律行,被左睢弄得一败涂地的葛律行,他的胸腔里溢出一声凄苦的悲鸣,然后在三秒后甩开她的手!左睢没站稳,重重摔在水泥地上。

      生理性的痛让她落下三颗泪,酸热与冷雨交织,长发模糊了眼,她看不清居高临下的葛律行是怎样的表情,再看清时他被身后的人一拳砸歪了身体,有人在尖叫!有人在低呼。

      左睢从地上爬起来,看见葛律行侧身躲过了暴怒的赖宇辰挥出的第二拳,葛律行找回了昔日“六亲不认佛挡杀佛”的痞爷派头,其人之道,还之彼身,结结实实一拳挥在赖宇辰的左脸!

      赖宇辰剧烈地咳。

      葛律行还不过瘾,右手拎人,左手紧接就是第二拳,第三拳,又快又狠,把在左睢这积攒的不甘和无法言语都叠加成倍挥了出来,每一次挥动手臂都甩出一连串酣畅淋漓的水珠。

      赖宇辰这个文弱书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很快有人把他们拉开,樊西雅跑过去给葛律行打伞,按住他控制不住颤抖的拳,盖住他暴戾的眼睛,伞尖源源不断垂着雨珠,副班长挡在生气的赖宇辰面前,劝伞下的葛律行:“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天空滚过一声惊雷,雨“哗啦啦”倒灌而下。

      顷刻间,校服湿得透明。

      平复好心情的赖宇辰脱了外套给左睢披上,他在暴雨中和声询问:“你没事吧?”

      “你凭什么打他?”她的质问石破天惊。

      全看向她。

      赖宇辰有些手足无措,脸上新鲜的擦伤还渗着血珠子,拿着“我是在为你出头你怎么说我”的眼神看她,左睢冷着脸说:“跟你有关系吗?我跟你很熟吗?你以为你给我补了几次课,说了几句话,就是朋友了,就可以以我的名义寻衅滋事?我认识你吗?”

      当头一棒的赖宇辰的脸逐渐僵得像块铁,从不可思议到开玩笑吧,然后在被当众羞辱的屈愤中高涨成潮,在场的人反而见惯了她这副冷心冷肺的模样,不约而同交换眼神:这才对味,这才是天王老子也不认的左睢。

      左睢把外套丢给他。

      赖宇辰没接住。

      她看也不看,踏过被泥水弄脏的外套,成为瓢泼大雨里的一抹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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