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幽灵孵育笔记》停云小憩

19、19

　　瑟茜往那边看了一眼，视线转向其他地方，她们都清楚，对于已经衰老的个体，水泽仙女的魔法是没什么作用的。

　　水泽仙女抽回手，果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让她变得十分悲伤，身体再度扭曲，泣不成声地开口道：

　　“你一定很难过，我想帮你，但是我太弱小了……对不起。”

　　被拆穿的黛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很快，她就又重新振作起来，没了之前的故作坚强，她的语气里是十分真挚的释然。

　　“突然其来到变故的确让我难过了很长时间，但是虽然身体的成熟已经无法再改变，我知道的，困在原地只会越陷越深，所以正在努力地走出阴霾呢。”

　　水泽仙女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在感知到她平和的情绪时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黛拉旋即笑了起来，向前凑近了些，用十分夸张的语气说到：

　　“哇，说出来真是轻松多了！真的感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我以后也可以来找你吗？”

　　水泽仙女愣了很久，勉强保持住形体，带着一丝受宠若惊。

　　“可以，可以的，我喜欢听你说话，以后……你还会再来吗？”

　　黛拉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向她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我们就是朋友啦，下次来的时候，可要和我说话，不要再逃跑咯！”

　　瑟茜的余光里，两个女孩的小指在湖面上交缠，许下成为朋友的约定。

　　“她们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

　　瑟茜看着这一幕，心里这样想着。

　　“朋友”

　　这可真是个可怕的词汇。

　　这种没有族群血缘和性吸引而建立的情感联系最让瑟茜感到不可思议。

　　在她能够记起的交易里，有不少愚蠢的家伙甘愿为这种感情付出远超过交易本身的代价。

　　当然，瑟茜对这种愚蠢的行为并不反感，毕竟在这些交易中，她永远是置身事外的既得利益者。

　　不过瑟茜又想，站在黛拉的角度的话，有了水泽仙女这么一个“朋友”倒也挺好的。

　　毕竟女巫们大多独居，只有在盛大的集会才会聚集在一起，如果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陷入惶恐而终日不安的黛拉，将会得到不少的安慰吧。

　　“啊，差点忘了，女巫小姐，这是您的报酬，感谢您的帮助。”

　　瑟茜的思绪被打断，转过头，水泽仙女很是感激地向她道了谢，左右看了看，游到湖泊边，在湖畔的植被里寻找了一番，带着一大束花回到了瑟茜面前。

　　几支粉色的花菖蒲、几支紫色的梭鱼草花，还有几只珊瑚色的睡莲，一捧花都带着碧色的光滑叶片，用叶子的纤维捆扎在一起，看起来错落有致，很有层次感。

　　“我在上面施加了延缓衰败的水泽魔法，这样您就能欣赏更长一段时间啦。”

　　水泽仙女开心地将那一大束花塞进瑟茜的怀里，瑟茜有些僵硬地接过花，还好，这几种花并没有特别香，瑟茜吐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瑟茜小姐……您居然喜欢花吗？真是看不出来。”

　　看着抱着花束的瑟茜，黛拉不由得问出了这个和水泽仙女同样的问题。没办法，实在是瑟茜的阴郁冷酷的气质和那束色彩斑斓，娇艳欲滴的花朵不太符合，任谁来都不禁会问出同样的问题。

　　“怎么你也问……”

　　瑟茜对这熟悉的问话表示匪夷所思，但她仍然不想将幽灵的事情告诉其他人，正准备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时，黛拉已经先一步开始了自己的猜测。

　　“难道家里来了朋友吗？”

　　“不，不是……”

　　瑟茜冷汗直流，黛拉这孩子的直觉实在是太过准确，瑟茜不敢再让她往下猜，抱着花束随便糊弄了两句，慌忙逃离了这里。

　　“真好呀……”

　　抱着花束的女巫身影在视线中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留在湖泊旁的黛拉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叹。

　　“什么真好呀？”

　　水泽仙女疑惑地望着她，并不是很理解黛拉的感慨。

　　黛拉回过头，向水中的少女粲然一笑。

　　“瑟茜小姐和我一样交到了新朋友呢，真是为她高兴呀。”

　　瑟茜走得着急忙慌，直到回到了她林中的小屋前，她才稍稍镇定。

　　一推开门，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便紧跟着扑了上来，激动地抱住了瑟茜的小腿。

　　“女巫小姐，你回来啦！”

　　“嗯……”

　　瑟茜心不在焉地回应着，脚步不停地往二楼走去，没有在意被她留在原地的那只一脸委屈的小熊。

　　色彩斑斓的花束被瑟茜插在了一个高高的广口魔药瓶里，放在了幽灵们的面前，她没有去在意幽灵们的反应，坐在椅子上有些走神。

　　视线的余光里，瓶中的幽灵变得更亮了起来，满心欢喜地盯着那那一捧花束，连那双黑色的“眼睛”都变得亮晶晶了起来。

　　孵化进度——80%

　　瑟茜摇了摇头，将那些突然出现的复杂思绪丢开。

　　没错，这些幽灵只不过是自己的饲养物而已，只是为了收获骨粉的饲养物，等到被榨干价值就会被丢开，瑟茜想，这样的关系，并不能称之为“朋友”。

　　她稍稍放松，转过头的那一刻，却发现那只粉色的幽灵正在望着她，像是要看穿她内心所想一样。

　　“这束花好看吗，喜欢的话再给你带不同的花，赶快孵化吧。”

　　瑟茜微笑着点了点魔药瓶，但瓶中的幽灵似乎并没有很开心，而是长久地，直直地望向她，让瑟茜总觉得有种被窥视的冒犯感。

　　这种不适感让瑟茜没有过多停留，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抽出一本书回到楼下。

　　小熊兴冲冲地跑过来，在她身旁打着转，跟着瑟茜来到壁炉前。

　　往壁炉里添了一些干柴，瑟茜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坐下，翻开书的第一页。

　　小熊在她身边唠叨个不停。

　　“女巫小姐，森林里有山莓吗？”

　　瑟茜没看它，思考着书上的一个小问题，随口回答。

　　“没见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熊将那本食谱举到瑟茜面前，指着上面的图片道：

　　“小熊想做山莓果酱，能吃的那种！”

　　瑟茜没有抬头看它的食谱，敷衍地冲它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下次如果看到的话，给你摘一些回来。”

　　“真的吗！”

　　小熊惊喜地脸颊红扑扑的，它又埋进那本食谱里，兴冲冲再次复习果酱的制作步骤。

　　“这是最简单的食物啦，我翻了很久才翻到的呢，只需要一个用来熬煮的小锅，糖的话可以用甜味剂来代替，到时候女巫小姐也尝尝吧！”

　　小熊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但等它说完，身边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转过头，瑟茜正皱着眉头，半倚在沙发中，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那本书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自说自话的小熊有些委屈，但一想到瑟茜承诺给自己的山莓便又高兴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去，抱着自己的食谱，满怀期待地沉沉谁去。

　　瑟茜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黯淡到她终于没办法看清楚书上的字时，她才不得不放下。

　　环顾了一下四周，屋子里空荡荡的，她怔愣了一会，取出一盏提灯往小熊的房间里看去。

　　它果然在那里，睡在瑟茜的一堆宝物之中，盖着一张虽然华丽却有些单薄的毯子，被打扰了后像是幼儿似地嘤咛了一声，将那本并不柔软的厚重食谱往怀里抱了抱。

　　瑟茜没有再看，转身去工作间看了看那些幽灵。

　　摆在桌子上提灯的微弱光芒将这一方小世界笼罩着，幽灵们都在瓶中睡着，亮度的起伏可以看出，它们全部都睡得很是安稳，

　　一切正常，瑟茜放心的转身准备离开时，那只粉色的幽灵忽然醒了过来。

　　它在昏暗的灯光中眨了眨眼睛，发现了正要离开的瑟茜。

　　它还是那样看着瑟茜，带着些怜悯和担忧，以及其他的瑟茜无法读懂的情绪。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会让人心生胆怯，瑟茜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被人看穿的心虚，以至于在那样的目光下飞快地逃走了。

　　躺在阁楼的床上，瑟茜看向天窗，今夜月光朦胧，对于女巫来说并不是个好天气，瑟茜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好，昏昏沉沉地醒来，继续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记录下此时每个幽灵的孵化进度，为魔药瓶里添上固魂魔药，从远方带来一朵新鲜的花朵放在魔药瓶中，给小熊另一份回忆的魔药，这就是瑟茜这些天来所做的所有事情。

　　很平静的生活，但平静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一切都毫无进展，这让瑟茜逐渐开始无法接受。

　　同样的一天里，瑟茜将盛着回忆魔药的碟子推到小熊面前。

　　小熊将脸埋进碟子里，舔舐干净加了甜味剂的魔药后，忽然抬起头，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怎么了？”

　　瑟茜游离的思绪被拉回，多问了一句。

　　“唔……好冷啊。”

　　这个天气并不算太冷，况且屋子里还燃烧着壁炉，怎么也不会冷，它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瑟茜心生疑惑。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迅速地检查了一下盘子，又不放心地皱着眉头追问小熊：

　　“今天是不是乱吃什么东西了？”

　　小熊摇了摇头，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边，神情恍惚。

　　“那怎么会冷，是喝完魔药后发冷的吗？”

　　瑟茜站起身来，一边问一边回头，架子上有解毒和止痛的药剂，得先用这两种魔药应个急才行。

　　“不是。”

　　小熊轻声呢喃着，抓住了瑟茜的裙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是现在冷，是之前，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很冷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