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嘴》筱竹耳朵

57、chapter57

　　一直到后半夜，两个人身上都出了不少汗，拖着疲惫的身体，一起沐浴。

　　汤嘉柠躺在床上，翻过身去，手背覆在他额头，没先前在山庄那么烫了。

　　这玩意儿还能治病？

　　祁宥安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像捧着什么宝物一般，虔诚地舔抵。

　　“我问你一个问题。”她说。

　　“你说”

　　“今天那个女生是谁呀？”

　　祁宥安侧过身子，和她面对面，眉梢染上点笑，“今天一起吃饭的女生太多，你说的是哪个？”漆黑的房间里，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看见他眸子里也染上了细碎的光，笑意很深。

　　汤嘉柠略略无语，知道他是故意的，没和他计较，谁让自己这么宽宏大量呢？“就是给我打电话那个，她还写了张纸条，感觉是很懂养身的人。”

　　“段清懿，段盛亲姐。”

　　其实祁宥安根本不知道谁给汤嘉柠打了电话，也不知道段清懿还写了纸条。只是因为今天这局是他托段清懿帮忙组的，整场只有她一个女士。

　　段盛是医生，她姐姐懂一点这些倒是不奇怪。不过她又想到她在微信里叫自己“小弟妹”，想起来自己本来是想看看祁宥安给自己存了什么备注来着，没想到这人刚清醒一点就压着自己做了，没给她一点机会。

　　汤嘉柠盯着祁宥安，心想这人要什么时候才能睡过去，自己好拿他手机出来看看。

　　“你盯着我干嘛？”

　　“觉得你好看。”

　　祁宥安轻笑出声，食指和拇指捏住她的下巴，倾身过来，落下一个吻，“这话说得不假。”

　　第二天，因为前一晚的折腾，汤嘉柠起晚了。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伸手去探，没有余温，看来是走很久了。

　　起晚了，汤嘉柠没去晨练。洗漱结束去厨房，准备随便吃点面包。

　　手刚搭在冰箱门上，上面贴了字条，字迹遒劲，一看就出自祁宥安之手，【念在你昨晚照顾我辛苦，今天可以不用晨练，仅限今天。早餐在微波炉里，你加热再吃。】

　　听听这语气，弄得像自己做坏事被抓包了似的，“切，我不信你今天还起来晨练了。”汤嘉柠不太服气。

　　字条翻过来看，还有一排小字，【我今天晨练了。】

　　魔鬼！

　　昨天折腾到两点，还能早起晨练，顺带做了早餐，汤嘉柠彻底服气。

　　吃完早餐到到冰室的时候，颜兮坐在前台休息，汤嘉柠没着急上楼，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开口逗她： “昨天认了亲，我都准备放人了，怎么今天还来店里啊？”

　　“汤老板，别拿我开涮好不好？你看我爹那样，会让我回去享受生活吗？”

　　汤嘉柠在脑子里回想昨天见到的中年夫妻，短暂的接触，她的初步想法是--典型的严父慈母。

　　她点点头，继而又问颜兮道：“那你什么打算呀，还真打算一直在我这当个店员吗？”

　　“当然不是啦，就是昨天他们来找我太突然了，我脑子里现在跟浆糊似的，你容我想想啊。”

　　“行，你慢慢想着。”汤嘉柠拿上包，起身上楼去了。

　　最近冰室的营业额很可观，汤嘉柠开始在想成立连锁品牌的事宜。

　　办公室的门被人叩响，进来的是代佳妮，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

　　“佳妮”

　　代佳妮把行李箱放在门口，自己信步走了进来，“嘉柠姐，我要回学校了。”

　　汤嘉柠走到桌前，坐在桌上，姿态放松，看着眼前一身新潮装束的女孩，“这么快开学吗？这回去上不了几天课又要放国庆了吧，干脆请几天假，过完国庆再回去。”她这是在逗代佳妮。

　　代佳妮自然听出来她的玩笑话，难得的露出笑容，“别逗了姐，我国庆和乐队的同学约好了，要出去表演的。”

　　代佳妮大学加入了吉他社，一年过去，混上个副社长，每逢放假都爱和社团的小伙伴一起去周边巡演。

　　汤嘉柠眼神细微涌动，在思考什么，“你新语姐出差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然还能来送送你。”

　　“走吧，我送你去机场。”她从桌上跳下来。

　　“不用了姐，我叫了车，马上就到了。”代佳妮把手机上的叫车信息拿给汤嘉柠看。

　　“好吧，那我送你下楼。”

　　手机上显示车还有三分钟才到，汤嘉柠站在门口，打着遮阳伞，罩住自己和代佳妮。

　　“佳妮，你要多笑，刚才笑起来多好看。”

　　代佳妮偏头看汤嘉柠，眼神严肃又认真，“嘉柠姐，你是说我平时不好看吗？”

　　女孩的语气正经又执拗，汤嘉柠有点错愕，心想自己刚才那句话还有这层意思吗？

　　代佳妮看着汤嘉柠有些惊愕又尴尬的表情，捂着嘴笑了起来，露出两只闪着光的笑眼，似山间冰泉融化的清冽，“好了姐，我逗你的。明明自己也不经逗，还老爱逗别人呢。”

　　转眼，白色的新能源汽车开到她们身前停下，司机下来帮忙放行李箱，代佳妮走到后面，把自己提的包也放进去。

　　看一眼站在阶梯上的汤嘉柠，代佳妮冲过来一把抱住她。

　　少女仰头，眼神诚挚清明，“嘉柠姐，我知道你恋爱了，你和干妈一样，都要幸福。”

　　没等汤嘉柠反应，少女已经拉开电车车门，滋溜一下钻进去关上了车门，白色的车影消失在初秋季节街道两旁色彩斑斓的树影里。

　　后知后觉间，汤嘉柠眼眶被泪水充盈。这姑娘，明明才那么小，偏偏能有看透一切的能力；明明自己遭遇了那样的不幸，却完全真诚地向他人祝福。

　　汤嘉柠掏出手机，找到代佳妮的微信聊天页面，给她转了笔账过去，备注【姐姐提前祝你国庆节快乐】

　　是要天天都快乐，小乖。

　　车子已经没影了，汤嘉柠站在外面，等眼泪在初秋的日光下蒸发，才收起伞重新走回店里。

　　中午午饭时间，汤嘉柠给祁宥安发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那边迟迟没有回音。

　　祁宥安昨晚的确是喝了太多酒，伤了胃，今天在公司一直头晕脑胀不舒服，回家躺下了。

　　好不容易克服头晕的阻力睡了过去，外面的门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祁宥安皱眉，忍着头痛，拖着沉重的身体缓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门口站的是周兰慧，祁宥安表情一如往常，没什么反应，也没说什么话，转身准备往房间走。

　　周兰慧进来带上门，把祁宥安拉到沙发上坐下。

　　最近一直听到有人说自己儿子回来了，还和她儿媳妇在一起。周兰慧有朋友也住这个小区，晨练的时候遇到过祁宥安和汤嘉柠，当时应周兰慧要求，拍了个照片过去。

　　周兰慧看到照片的一瞬，心里是平静的。她的儿子，她太了解了。认定了什么，那就是一辈子不会改变的。

　　所以当祁宥安和家里妥协，说要出去念什么商学院的时候，她心里自然清楚他的真正打算。他想远离祁志谦的控制，他想丰满自己的羽翼。

　　八年前自己擅作主张去找了汤嘉柠，没想到没费什么功夫他们就分了手。当时她觉得自己是对的，那个女孩，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爱他吧。

　　可祁宥安出国的那几年里，她也有暗中派人打听，发现那个女孩这些年也没谈过恋爱。

　　所以在得知他们现在重新在一起的消息，她心里并不反对。现在祁宥安自身成长起来，工作方面不受他老子管制，所做的行业也是他一直喜欢的，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欣慰的。

　　然而这种因为在家里没法表现出来，家里那位，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决。自从知道了祁宥安的野心之后，几乎不再过问他的事，就当没这个儿子。

　　周兰慧盯着祁宥安看了很久，想要把这八年来错过的相处时光通过肉眼的方式弥补回来。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自己朝思夜想的儿子，竟是这般病态，她看了心里难受得不行。

　　“去过医院了吗？妈妈现在叫家庭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祁宥安一摆手，手肘在沙发扶手上，拖着重得快掉下去的头，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不用，我睡一天就好了。”

　　见祁宥安说话都难受的样子，她路上上想了一肚子的话没办法说，只是着急地想为他做点什么。

　　周兰慧起身去厨房，打开他的冰箱，里面蔬菜肉类很丰富，但水果更多，超过了所有的蔬菜和生鲜。

　　祁宥安不爱吃水果她是知道的，显而易见，这些水果都是那个女孩爱吃的。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周兰慧能在脑子里想象出他们一起去超市购物的情景。他的儿子，也会和心爱的姑娘一起做些琐碎的小事，她觉得他身上有了烟火气。

　　以前在家里，他就是个机器，按祁志谦意志行事的机器。稍微不如祁志谦心意，变会受到惩罚。所以外人都说她的儿子一脸凶狠薄情相的时候，只有她清楚，那是他的保护壳。

　　她也曾经和祁志谦讨论过关于祁宥安的教育问题，但是这么多年过去，祁志谦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温柔体贴的家教老师了。

　　他接管了自己家里的公司以后，脾气变得越来越大，渐渐地，自己也很少和他沟通了。

　　最近祁志谦身子越来越差，她这次来，是想带祁宥安回去看看他。

　　周兰慧在厨房忙碌，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祁宥安坐在侧边的沙发上，支着头，能看到周兰慧一脸的忧愁。

　　“你来就是为了给我做饭？”

　　周兰慧盛汤的动作一顿，看向祁宥安，那漆黑的瞳孔，比以前更凌厉，显然已经不是从小在祁志谦那里挨了打会过来找自己哭诉的少年了。

　　“儿子，先喝点汤，暖暖胃吧。”

　　周兰慧端了一碗鸽子汤递到他面前的桌子上，祁宥安垂下眼睫看一眼面前的那碗汤，轻飘飘一句，“又不是冬天，暖什么胃。”

　　现在才初秋，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周兰慧却觉得心里像被无数把刀刃齐齐扎上的感觉，千疮百孔，自责、心疼、无奈的情绪全部从细小的孔里钻出来将她裹挟，快要不能呼吸。

　　在他最需要她保护的时候她选择视而不见，现在她想好好爱护他的时候，他却不需要了。

　　他在将她推远。

　　女人迟迟没有讲话，祁宥安动了下眼球，移去看她。周兰慧红了眼眶，张着口，伴随着小幅度的颤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哭什么？”

　　周兰慧低头，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泪腺彻底崩塌，暂时停留在眼眶中的泪水似阀门打开，一下夺眶而出。

　　她伸手拭泪，起身去抱住祁宥安。他要把她推远，那她就去靠近她。

　　“儿子，不要推开妈妈。”

　　周兰慧的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他衣领、颈侧，冰凉的肌肤因为热泪变得温暖。

　　祁宥安手从下面抬上来，僵硬地在周兰慧背上拍了两下，“我爸去了？”

　　祁宥安问得不确定。

　　周兰慧从他身上离开，往后退了一点身子，站着看祁宥安的脸，比早前多了几分柔和。

　　“傻孩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那你到底哭什么？”祁宥安不理解。

　　周兰慧摇摇头，随即扯出一张笑脸，招呼他先喝汤。

　　待一碗汤下肚，碗里的鸽子肉还原封不动，“儿子，你吃肉呀，不吃肉身体怎么有能量？”

　　周兰慧倾身过来，要拿起碗筷给他喂肉的趋势，祁宥安抬手按住，“我自己来。”

　　周兰慧愣住，脸上有几分尴尬，旋即又坐下，“好，你自己来，自己来。”

　　注意到周兰慧的错愕的神情，祁宥安开口解释，“我这么大了，习惯自己吃东西，不是排斥你。”

　　周兰慧听到，满意地笑了出来。

　　汤尽肉尽，祁宥安扯了张纸擦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等周兰慧开口说话。

　　“儿子”

　　祁宥安睁眼，侧头，等她的下文。

　　“你父亲最近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你回去看看他吧。”

　　“我在外面一个人这么多年，他去看过我吗？”

　　周兰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下了头，叹了声气，没说什么。

　　过了很久，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周兰慧又开口，“你恋爱的事我们都知道，但是，人家姑娘，肯定是想要一段被家人祝福的婚姻。上次你们就是因为这个分开的，不是吗？”

　　“你总归是要带她去见你父亲的。”

　　祁宥安脸色蓦地一沉，声音也凌厉起来，“果然是你和她说了什么。”

　　“儿子，我没有办法。我们那样的家庭，自然是要给你选择门当户对，有助你事业的另一半才是。”周兰慧着急解释，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害怕因此又分崩离析。

　　祁宥安倏地笑了一下，眼神清冷，却也有阑珊的笑意，“门当户对，你当年和祁志谦是门当户对？”

　　周兰慧抬头，“正是因为这样，你父亲一开始才会经历那么多阻碍，所以那几年他才那么辛苦，这你不是不知道。”

　　“你也想让你的那个女朋友，像你父亲那样这么辛苦吗？”

　　“我不想，也不会，她更不需要。”

　　简简单单几个字，他就把一切问题都概括了。

　　因为不想汤嘉柠像祁志谦入赘周家那样辛苦，所以他在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选择放手，没有纠缠她。

　　现在他的事业和祁周两家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他们也没资格再要求汤嘉柠什么，所以说她不需要。

　　周兰慧离开后，祁宥安重新躺回床上。周兰慧最后那几句话，一直在他脑海盘桓。

　　周兰慧说的并非全无道理。他的女孩，值得最好的爱情，这份爱情不该被藏起来，不该有一点瑕疵。

　　所以一段被父母祝福的爱情，也是她需要的。这他自然是考虑过，不然这段时间也不会这么辛苦。

　　到处见投资人的这些时间，让他想起了自己在美国那段时间，也是像现在这样，跟在学长身边，跟着他见各种生意场上的朋友，偶尔提一嘴自己的创业项目，然后等待赏识他的伯乐。

　　睡到下午醒来，微信收到汤嘉柠的消息，说是她今天回妈妈那里吃饭，晚一点再回家。

　　前几天在应酬场合见到了王远明，他说这两天有个饭局，他和他爹一起参加。

　　王远明并不做什么生意，一直都是些小打小闹，需要他和他父亲一起参加的，大概是家宴了。祁宥安猜到了点什么。

　　发消息给汤嘉柠：【需要我来一起吗？】

　　汤嘉柠收到他消息的时候，正在沙发上和王远明寒暄，祁宥安的消息缓解了她的尴尬。

　　只是知道祁宥安最近一直很忙，而自己这里就是两家人一起简单见面，吃个饭而已，不想折腾他多跑，回消息给他，让他忙自己的事情。

　　今天上午是临时从公司回来的，还有很多文件没看。这会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祁宥安泡了杯茶端进书房，开始在家办公。

　　因为主要是相互认识的见面，饭桌上并没有喝酒，这顿饭结束得很早。

　　因为还牵挂着家里的猫和人，汤嘉柠打了个招呼，先开车回去了。

　　在停车场停车的时候，她注意到祁宥安的车已经停在了位置上，看来今天这人比她早回家。

　　打开门，客厅却是一片漆黑。汤嘉柠换上鞋拖鞋，去看棉花，正在阳台它的小窝里睡觉。

　　退出阳台又继续往家里走，寻找祁宥安的身影。

　　路过书房，注意到门缝下面透着光。打开书房门，自己要找的人已经枕在书桌上睡着了。

　　汤嘉柠蹑手蹑脚走过去，走到他的身边停下，两只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脸，静静地欣赏他的睡颜。

　　祁宥安有戴着眼镜办公的习惯，这会儿睡着了，眼镜却没来得及摘下。

　　她动作轻缓地取下他的眼镜放在一边，继续看着他的脸。很多天没有好好和他相处了，他眼皮下的乌青色还没褪去，眉心还是微微地蹙着。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看着不开心。”汤嘉柠一个人在边上悄悄呢喃，睡着的人自然没法听见，更没有回答。

　　桌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她偏头去看，什么研运一体，重视自研ip，她看不太明白，但清楚这是他公司的事。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电脑运作的轻微声响。寂静无言过后，她听见他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咧嘴笑了出来。

　　走到厨房，她发现砂锅里炖得有汤，心想祁宥安还挺会照顾自己。

　　她盛了一碗汤出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又抓了一点小米淘洗干净，准备给他熬一点粥。

　　她知道祁宥安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以前自己吃夜宵的时候他也会说一句不健康，提醒自己少吃一点。

　　但是他肚子叫了，汤嘉柠决定还是给他煮一点清淡的粥，垫垫肚子。

　　熬粥的过程不快，她挑好小火，定了个时，决定先把汤给祁宥安端进去。

　　男人还是刚才的姿势，枕在桌子上睡着。汤嘉柠从旁边搬了把椅子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也学着他的动作，俯身趴在桌上，和他面对面。

　　因为生活很自律，他的皮肤状态很好。即使是快27了，但是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都比大学时期更出众。

　　汤嘉柠伸出手，轻轻地描摹着他的面部轮廓，手指轻轻搭在他的眉头，想要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手指一路往下，滑过他挺立的鼻梁，最后流连在他的薄唇上。

　　一个没忍住，她心念一动，倾身吻了上去。

　　男人缓缓睁开双眼，看清眼前的人，眸子里浮现出点点笑意，“这么爱偷袭？”

　　汤嘉柠挑挑眉，瘪了下嘴，“你能奈我何啊~”

　　“啊”没说完，嘴被他靠过来堵住，剩下的话全被他吃进了嘴里。

　　汤嘉柠闭眼，任他伸舌舔她的唇瓣。男人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耳道，听见他喃喃地说：“宝宝，你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