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嘴》筱竹耳朵

2、chapter02

　　时隔八年的碰面太过突然，汤嘉柠不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适合再见他，正准备退步往回走，想着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

　　“过来”

　　一声命令式的口吻，音调很低，不含半点温度。

　　老娘凭什么听你的？

　　一句“过来”让水逆了一天的汤嘉柠彻底恼怒，以前的祁宥安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汤嘉柠的心里形成巨大落差，心有不甘。

　　她退出身子，扒着门边的手也收回来，正欲转身。男人一大步跨过来，拉过她的胳膊往回带，两个人身体激烈碰撞。

　　祁宥安把人束缚在怀里，汤嘉柠的额头因为拉扯撞上他的下巴，胳膊还被他单手死死圈住。

　　“嘶”

　　汤嘉柠使劲浑身解数想要推开祁宥安的胳膊，趔趄着往后撤了几步。早上“负伤”的胳膊因为刚才的拉扯又开始隐隐作痛。

　　“都分手了，你现在这样有意思吗？”

　　汤嘉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目光冷冷的睨着眼前靠在墙上的男人。

　　祁宥安上前两步，略微弯下腰，手还插在兜里，眼神戏谑地盯着她，声色玩味，“那你说什么有意思？”

　　“像今天这样，一个人看病就有意思？”他略微低下头，使自己视线和她保持平视。

　　一个人看病怎么啦？一个人看病惹你了？

　　……

　　对于他的旧事重提，汤嘉柠不置一词。

　　两人就这么相对而立，倔强地盯着对方，楼梯间的灯光熄了又亮。最终是汤嘉柠先开了口，“我先走了，再拦我，就是你没风度了。”

　　汤嘉柠递给他一个警告意味的眼神。

　　祁宥安还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在脑子里回忆了八年的模糊身影再次鲜活在眼前，然后又离自己远去。

　　回程路上，汤嘉柠坐在出租里，脑子里关于八年前的回忆止不住地一点一点探出头，然后泛滥成灾。

　　那些分别后的种种心酸和无名委屈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卷土重来，势如破竹。

　　但分手是她提的，狠话也是她说的。对于分开后后知后觉的痛苦，她照单全收。

　　“姑娘”

　　“姑娘”

　　司机师傅转过头来看汤嘉柠，“到了。”

　　“哦，好。”

　　汤嘉柠回过神来，扫过师傅从前面递过来的收款码后下车。

　　汤嘉柠回到柠香冰室，店里的卫生已经打扫干净，一切开业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店里只剩下窦新语，正自觉地坐在她办公室追剧。

　　汤嘉柠在二楼最里面，给自己留了个位置较大的房间做办公室。冰室经营规模扩大，她这个老板也得有样学样，实行坐班制。

　　窦新语翘着二郎腿，背往旋转椅上一靠，空调大开着，冰沙在跟前摆着，笔记本上传来骂骂咧咧的韩语，好不惬意。

　　“室内还戴墨镜，偶像包袱是不是有点重了你？”汤嘉柠走到窦新语身边拍拍她脑门，又低头挖了一勺桌上的冰沙吃。

　　窦新语取下自己的眼镜，拿在手里给汤嘉柠看， “什么呀，我这是防蓝光的。皮肤已经遭殃了，眼睛可得爱护好。”

　　“我说不过你，待会儿自己去把你碗洗了啊，店里都收拾干净了。”

　　汤嘉柠瘫在办公桌边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的空气出神。在旁边追剧的窦新语注意到不对劲，端着冰沙碗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窦新语挖起一勺柠檬冰沙喂给汤嘉柠，“怎么啦，去一趟医院回来就蔫儿了？”

　　汤嘉柠坐起身来，把横放在沙发上的长腿放下来，埋头喃喃地说着：“祁宥安回来了。”

　　尽管心里已经想了一路，但当这三个字亲自从自己嘴里吐出来时，汤嘉柠还是鼻头一酸。

　　这话还是对着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半个亲人窦新语说的，说完泪水就跟着一路滑下，打湿了她浅色的裤子，晕出一团团水渍。

　　“哎哟哎哟，别哭啊宝贝。”

　　窦新语急忙转身，在身后的矮桌上抽过几张纸给汤嘉柠擦眼泪。

　　“这是在医院见到了？”

　　“嗯”

　　汤嘉柠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喉部还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再见面是好事啊，总比一辈子都见不上强，你说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不是一直暗暗打听他的消息吗？”

　　“而且，他现在回来，你跟他好好说说，说你后悔了，他曾经那么喜欢你，你们两个旧情复燃也不是没可能，对不对？”

　　汤嘉柠闷闷地摇头，声音断断续续，一点点往外冒，“不一样了，没办法回头了。”

　　直到看见他身边出现新的异性，汤嘉柠才意识到那句分手的意味。

　　他的一切已经和她无关了，而她心里的钝痛也无法和他言说。

　　汤嘉柠还沉浸在祁宥安突然出现带来的悲伤中，包里的电话响了。窦新语帮忙把电话拿出来递给汤嘉柠，她接过来一看，是母亲于敏慈打过来的。

　　汤嘉柠让电话在手机响了几秒，平复好心情，调整好语气，点了接听。

　　“妈，怎么啦？”

　　“嘉柠啊，今天佳妮回来，你去机场接一下那孩子。”

　　“佳妮？她这么早就放暑假了？”

　　“我也不清楚，她说这学期考试少，就放得早了。”

　　“行，你把她航班信息发我吧。”

　　代佳妮是于敏慈的干女儿。代佳妮高二那年，父母因为火灾意外离开，家里的小叔叔也联系不上，于敏慈便把代佳妮接到家里一起生活。

　　汤嘉柠父亲汤忠易六年前去世后，于敏慈一直在丧夫之痛里走不出来，汤嘉柠一天在店里也忙，代佳妮的到来填补了她内心的空虚。

　　“佳妮回来了？”

　　窦新语在一旁，电话内容大致也都听了个明白。

　　“嗯，这会儿要去机场接她。”

　　“行，我和你一块儿。”

　　窦新语除去工作时间，大部分时间不是宅家就是去汤嘉柠家。

　　还记得刚在汤嘉柠家看见代佳妮时，那个姑娘瘦瘦小小的，头总是低低地埋着，就算偶尔和她对上眼，也能看出她眼里的慌乱和谨慎。

　　实在是一只让人看了心软软的小羔羊。

　　时间久了，也就熟了，她和这个佳妮妹妹也相处得挺好，和汤嘉柠两个人都把代佳妮当亲妹妹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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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机场接上代佳妮。窦新语开车，汤嘉柠坐在副驾，代佳妮就在后排静静地坐着，时不时看看窗外的风景，脸上丝毫没有放假的喜悦。

　　“几个月不见，佳妮越来越漂亮了。”

　　窦新语透过前排的后视镜，看着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总感觉带了那么点悲伤，有点像远山芙蓉，远看清冷孤寂，近看又清秀可爱。

　　汤嘉柠听后也转头看一眼代佳妮，眯眼笑着同她开玩笑，“确实是越来越漂亮了，以后去你新语姐姐台里，你新语姐姐说不定还能倚靠你呢。”

　　“诶，过分了啊，我少说也是六年元老了好吧，我不要面子的啊！”

　　代佳妮被两人的发科打趣逗笑，微微莞尔，眼里露出明朗的笑。

　　车子驶入新安里，蓝嘉市最近兴起的中奢楼盘，小区里大多是大平层和小庭院。

　　小时候，汤嘉柠家里开了家小卖部，后来生意越来越好，升级成了超市，再后来，就在蓝嘉市开上了几家连锁超市。

　　家里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汤忠易和于敏慈也都不是不知足的人，渐渐安于现状，没再扩张。

　　汤嘉柠大学毕业那年，刚搬进新安里。房子很大，有上下两层，门口还有独立小院，可以供父母种种花溜溜鸟。

　　只是好景不长，新家没暖几天，汤忠易突发脑梗去世，家里就只剩下汤嘉柠和于敏慈。

　　那样的情况下，汤嘉柠更加坚定自己和祁宥安提分手是对的。她没办法扔下于敏慈一个人，自己和祁宥安出国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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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家门，于敏慈就已经站在门口等着，玄关处已经摆好了她们各自的拖鞋，连窦新语也有专门的拖鞋。

　　“妈”

　　“干妈”

　　“阿姨”

　　三个人一起打招呼，于敏慈笑得温婉，“诶！”

　　“赶紧洗洗手吃饭，我已经把菜摆上桌了。”

　　几人在餐厅坐下，桌上是琳琅满目的各色菜肴，看得出来于敏慈费了不少心。汤嘉柠不忍于敏慈操劳，提议要不请个阿姨。

　　“不用不用，忙点好，我就乐意做这些。阿姨来了，我一天在家还有什么事做呢？”

　　要真让于敏慈闲下来，恐怕又是要开始忆往昔了，汤嘉柠觉得她说得在理，也没多坚持。

　　饭桌上，于敏慈开始关心代佳妮在学校的情况。“佳妮，学校的菜是不是不好吃啊，你看你去了一学期，又瘦了一圈。”

　　代佳妮嘴角扯出笑，声音细细的，“的确是不好吃，不过我一日三餐都坚持吃了的，没什么事儿。”

　　“那就好，不光是一日三餐要按时吃，还要做到早睡早起，能天天运动最好。”

　　这段话不仅是对代佳妮说的，还连带着扫射了汤嘉柠和窦新语。窦新语低头忍笑，脚在餐桌下面踢了一脚旁边的汤嘉柠，凑到她耳边用气声说，“听见没有，让你按时吃饭呢！”

　　汤嘉柠也不甘示弱，反击回去，“也让你早睡早起，按时运动来着。”

　　好家伙，大哥不说二哥，半斤八两。两人不开玩笑了，认认真真地埋头干饭。

　　“对了佳妮，你冰室明天开业，妈妈给你安排了二十个花篮，也不知道能不能摆下。”

　　汤嘉柠喝汤的动作一顿，抬头震惊，“妈，我是开冰室，不是开冰城啊。”

　　窦新语和代佳妮听了在底下吭哧笑出声。

　　“能退吗，太多了摆不下。”

　　“是吧，当时我去店里，那老板还建议订66个呢，说这数字吉利，得亏我没听他的。”

　　“不过退肯定是退不了了，你想想办法吧。”于敏慈把这个问题抛给汤嘉柠。

　　“嘉柠姐，明天开业吗，要不我去帮忙吧。”代佳妮主动开口。

　　“帮忙应该不需要，不过姐姐欢迎你来玩儿，你明天和干妈一起来吧。”

　　为了工作方便，汤嘉柠在冰室附近的秋水汇楼盘买了套房子。几人吃完饭，汤嘉柠开车先送窦新语回家，再自己把车开回秋水汇。

　　不知道是第二天要开业的缘故，还是今天撞见了祁宥安，汤嘉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汤嘉柠坐起身来，点了盏助眠香薰，拿出手机随机放起了轻音乐。

　　舒缓的前奏响起，是那首熟悉的《Under the stars》。

　　迷迷糊糊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夏夜，两人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