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后》浮月泠

3、03

　　顾清晏说话时，一直看着江晚眠。

　　江晚眠对顾清晏又多了份钦佩，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这演技真是没得说，而江晚眠觉得自己也不赖。她低头害羞地笑了笑，跟顾清晏交换了眼神，仿佛在说“我的演技绝不给你拖后腿”。而她如雷如鼓的心跳声却暴露了她此刻的真情实感。

　　看见两人眉目传情，谢韵之笑得更开心了。

　　临走时，谢韵之与江晚眠交换了微信。

　　顾清晏送江晚眠回去的路上突然问道，“今天拉了你的手，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还挺惊讶的。”

　　“惊讶？”顾清晏笑了一下，“惊讶什么？”

　　江晚眠羞涩地说，“没想到你会说我是你女朋友。”

　　“这是最省事的办法了。”未了，顾清晏又想起了什么，“你有男朋友吗？这样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困扰倒是没有。”江晚眠转头认真地问道，“我是不是帮了你很大的忙？”

　　顾清晏双手扶着方向盘嗯了一声，而后问道：“你也有事要我帮忙？”

　　听见他这样问，江晚眠倒也没不好意思，落落大方的回答：“也不算帮忙，就是我们公司有个项目想跟你们公司合作。”

　　红绿灯间隙，顾清晏手指轻敲方向盘，发出“笃笃”的声音：“就是你昨天去我们公司谈的那个项目？”

　　江晚眠点点头，她解释道，“我绝对没有要你给我走后门的意思，就是我这个比较着急，能不能先看看我的方案，就算不行能不能告诉我问题在哪？”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加了伯母的微信，如果学长需要的话我会一直替学长圆谎的。”

　　闻言，顾清晏哂笑一声，揶揄她：“你这是在跟我做交易呢。”顿了顿，“这倒是笔划算的买卖。”

　　江晚眠懂他这是同意了，粲然一笑。

　　——

　　月色如水，月影如钩，江晚眠披星戴月地回到家。晚风穿堂而过把窗帘内纱吹起，树影顺着光线蔓延至屋内，竟平白添了几分清冷。

　　而此时此刻，江晚眠却在自己身上嗅到一丝“悲凉”的意味。

　　学长很讲信用，效率也是飞快。应当是送她回家过后就看了她制定的项目方案，当天晚上就告知了江晚眠答案。

　　方案没有通过。
　　理由是，项目类型过于同质化。
　　森屿曾做过类似的项目，也就是和胡桃公司合作的动画项目。

　　江晚眠提交上来的项目方案乍一看上去，确实无可挑剔。可内里却是缺少对项目精准的定位，经不起推敲，顾清晏根本看不到项目的优势。

　　收到顾清晏的信息后，江晚眠仔细地读了好多遍。她清楚地明白，顾清晏所说的那些问题都是她项目中切实存在的问题。

　　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删删打打，心绪却是一团乱麻。

　　她才惊觉，她没找对方向的原因，是她从根本上就不了解这个项目。

　　夜风拂过，树影婆娑，沙沙作响。江晚眠平躺在床上，思考着明天去找专业的人了解一下皮影文化，至少要弄明白这个项目的核心竞争力。

　　在江晚眠的朋友之中，胡桃算顶靠谱的。

　　这不，分分钟给她介绍了个专业人士。

　　正是上午，万里晴空。江晚眠来到与专业人士约定相见的地点时，有些惊讶。

　　这个人是胡桃的一个朋友介绍的，据说这个专业人士自于艺术世家，对皮影戏颇有研究。江晚眠来到相约的地点时，不免有些震惊。
　　本以为来人会是个至少四十来岁的皮影戏制作老师，不曾想却是一个看着和她一般大的年轻男人。

　　这也太年轻了。

　　江晚眠一时不敢确认，有些试探的开口：“您好，请问是宋粤霖老师吗？”

　　面前的男人穿着纯白色体恤外搭着浅蓝色衬衫，头发蓬松，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还捧着本书，看着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

　　宋粤霖将手中的书合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我是，你是江晚眠江小姐吧。”

　　“是的，您叫我名字就行。”江晚眠点头。

　　宋粤霖脸上浮现一层笑意，“不必说您。”

　　宋粤霖是个分寸感极强且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他细心的为江晚眠讲解了一上午的皮影戏，两人都不是热络的人，而宋粤霖恰到好处的分寸在保持了良好的社交距离的同时，让人觉得万分舒适。

　　明明是初见，却似熟识。

　　他和顾清宴不同，宋粤霖的某些习惯就如他的外表。他会在给江晚眠讲得口干舌燥时，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小口小口地饮。
　　江晚眠猜测保温杯里会泡着胖大海一类保护嗓子的东西，要么就是枸杞这一类的。
　　于是没忍住好奇问他，他的回答菊花茶，最近有些上火。

　　毫不令人意外。

　　想到宋粤霖年纪轻轻便给人一种老干部的感觉，想到这，江晚眠的脑子里浮现出顾清晏的身影。

　　相较于宋粤霖表里如一的老干部气质，顾清晏总会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感。

　　在江晚眠的记忆中，大学时期的顾清宴做事稳重，不显山露水，许多事都叫人看不破。江晚眠一直默默认为顾清晏这样的性格平时大概保温杯不会离手，然而顾清晏却是会在午后开一瓶汽水，听见汽水拧开瓶盖瓶子里气压翻涌的声音，不自觉流露出惬意的神情，少年气息十足。

　　宋粤霖的讲解十分风趣，引经据典，使人了解得更加深入，江晚眠受益良多。

　　重新制定方案时，她才知道从前她对这个行业的了解如此浅薄。

　　重新制定的方案江晚眠没有以邮件的方式发给顾清宴，她直接跟顾清宴约了时间去森屿当面聊方案。

　　地铁直达，她乘地铁用不了多长时间。

　　从地铁站到森屿科技大楼要经过一个路口，江晚眠看着在路边的悬铃木，枝叶在春风中飘摇，原本胜卷在握的心竟有些慌张。

　　仿佛这次的结果正如此刻的叶片一般摇摇欲坠。

　　办公室中，品茗杯中蒸腾着水汽，茶香浓郁。两人均未品茶，价格昂贵的金骏眉也只是今天交谈的点缀。

　　顾清宴双手交叠，“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江晚眠心下一沉，察觉到他可能对自己的方案还是不满意，有些紧张，但还是应道：“当然可以。”

　　“你为什么选择接下这个项目？我记得你们公司是一家动画公司。”
　　“是对皮影戏感兴趣？”

　　说完这句，顾清宴便下意识否定，他记得大学时期江晚眠并没有表露出对皮影戏的兴趣。

　　顾清宴想到这里一愣，他一直认为两人大学时期只有泛泛之交，只是见过很多面，并不熟稔。
　　而今想想，他竟和江晚眠产生过这么多交集。例如棋牌社，例如每次去图书馆时两人偶遇，还有校园中两人数不清的偶遇。

　　他竟以这些奇奇怪怪的相遇为根据，浅薄地认为自己了解她。

　　有人习惯把这种频繁的相遇看作所谓缘分深厚，然而顾清宴并不相信这一说。
　　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并不难，江晚眠呼出一口气，松开原本紧攥的手指，“我其实一直都挺欣赏咱们中国的传统文化的，对皮影戏也一直持有敬意。”

　　所以即使在公司被顶头上司针对，立军令状接下这个难度最大的烫手山芋。江晚眠也没什么羞于开口的。

　　江晚眠只道：“我们公司出于一些原因考虑，最终把这个项目分给了我，我欣然接受。我既然接下了这个项目，我就想把他做到最好。通过上次的不足，我对皮影戏也有了新的认识，并且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最后又补了一句，“况且，这个项目现在对我来说很重要。”关乎于她在公司的生死存亡，能不重要吗？

　　闻言，顾清宴表示理解。

　　商人，永远利益至上。顾清宴这几年也逐渐被这种理念所渗透，利益于他来说虽不是最重要的，但却是不可或缺。

　　江晚眠这次的方案和上次相比进步不小，可他依旧没领悟到这个项目哪里出彩。

　　“很抱歉。”顾清宴把方案递回给江晚眠。

　　听他如此说，江晚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顾清宴既然是森屿的总裁自然要考虑森屿的利益。

　　即使这样，江晚眠依旧没有放弃。
　　江晚眠倒不气馁，“我能问问原因吗？”

　　慷慨一词很少会用在顾清宴身上，此时的他仿佛并没有发现，这几天他在江晚眠身上有些大方过了头。

　　顾清宴长话短说：“这个项目并没有打动我，我要考虑利益得失。”而后，又对江晚眠所说的“重要”提出了疑问：“你认为的重要是因为你在这个项目付出了诸多的努力，还是项目的本身？”

　　对于“重要”一词，她明白顾清晏的言外之意，他想知道江晚眠是否只是舍不得她对项目付出的沉没成本，江晚眠选择实话实说，“努力当然占一部分，正是因为为项目付出的精力所以我对项目有了更深的感情，最主要的当然是项目本身。”
　　接着和顾清宴解释，“顾总，我们合作项目的基础是互惠互利。这个项目响应国家政策，有政策支持，如果做起来，我想森屿也能落得一个弘扬文化自信的名头。”

　　见顾清宴神情有些松动，她接着说：“届时营销起来，难道还愁不能带给森屿利益？”

　　这话算是说到顾清宴心坎上，森屿科技刚起步，在业内并不出名，甚至有不少人唱衰。到时名头打出去，提高公司名气，恐怕森屿的市值又会上升。
　　顾清宴笑起来，“你这话说得倒是很有道理，我以为你会跟我聊理想或是情怀。”

　　“那不是画大饼吗？”江晚眠和他开起玩笑。

　　顾清宴没多做考虑，当即拍板，“把方案发到我邮箱，然后咱们详谈一下合作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