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梁》水沐清

2、重逢

　　峻玖寺位于半山腰处。
　　上山的石梯上满是落叶，随着岑川的前进，落叶也越来越少。
　　一小和尚正在寺前打扫，一抬头，看到有人来，满脸欣喜，连忙向院中跑去，边跑边嚷嚷：“师父，师父，咱香火钱来了。”
　　被称为师父的和尚其实也就三十来岁，正悠哉的躺在摇椅上，听到动静，将盖在脸上的蒲扇拿开。
　　“什么来了，来了的？”
　　三相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
　　“有人来了。”
　　“人？”
　　三相乐了，整理好衣服，同小和尚出门迎接。
　　岑川着实不好受，爬了两个小时，中间一点没停歇，现在累的满头大汗。
　　见峻玖寺里有人走出，岑川加快脚步。
　　两和尚看到岑川脸上明显的淤青以及被撕破的衣服，对视一眼。
　　小和尚凑到三相耳旁，小声说：“他怕不是被劫了，咱还骗他吗？”
　　“呃，要不算了，不过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呢？” 三相还在思索，就听到岑川喊他。
　　“三相师父”
　　“岑先生？”三相有些不确定，待确认人就是岑川时，高兴坏了。
　　没办法，当年岑川他妈给的太多了。
　　岑川看到三相，心情甚好。
　　那年是三相救了他，虽说后来一直昏迷不醒，可若是再晚，恐命就没了。
　　“岑先生怎么有时间到这来了，哎呦，脸上这伤，哪个杀千刀的打的啊，咱要不报警？”三相招呼完小和尚拿药，回头围着岑川，一脸担忧道。
　　听人提到脸上的伤。
　　岑川有些尴尬。
　　怎么回，说被哥哥揍的？
　　只好转移话题，道：“我想上两柱香。”
　　“上香？好，上香好啊，我这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个人。哎，不是，我这就打电话报警。”说着，三相就往外掏手机。
　　岑川拦住三相的动作，忙道：“没事，是和我哥打起来了。”
　　三相一听，知是人家事，没再细问，只是招呼岑川进庙：“啊，这样啊，那咱先进去。”
　　似是和岑川跨进寺中的同一时间，山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师父，这天真是说变就变。”小和尚从西厢房跑来，淋了些雨，将半瓶碘伏和少半袋的棉签塞给岑川。
　　岑双手川接过，感激道：“多谢。”
　　但并没有马上用，回过身拿起三相刚给的香，向佛像走去。
　　所以未看到身后三相的动作。
　　三相背对着岑川，朝小和尚的头来了一巴掌，压低声音道：“有客人来，你不知道拿好的吗？就个碘伏有必要这么小气吗？人家稀罕啊。”
　　三相刚已尴尬的脚趾扣地了。
　　他平日是‘节俭’些，但也分是对谁。
　　见小和尚捂着头满脸委屈，三相烦闷的摆摆手，打发他去给岑川收拾中午休息的屋子了。
　　院里突然传来敲门声，小和尚不在，三相只好自己去开门。
　　堂中的佛像巨大，头顶屋顶，面容慈祥，仿佛能洞察人心，给人温暖和安慰。
　　三拜后，岑川伫立良久。
　　他在异世界待了四年，现实世界也睡了四年。
　　若是先前有人说他日后会疯魔到求神佛，只为来满足愿望，岑川打死不信，听了也就当个笑话罢。
　　而如今岑川挺喜欢当笑话的。
　　本就是超自然的事，不求神佛，他能求谁。
　　岑川目视神佛，屈膝下跪。
　　待三相领着陈鸣刚跨进门时，就看到岑川跪在地上哐哐磕头。
　　声音脆响。
　　两人亚麻呆住，目瞪口呆。
　　陈鸣甚至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微微震动，心里那是又气又疼，但还是不能理解岑川。
　　岑川余光看到了陈鸣，见他朝他走来，正打算起来，和他去外面吵。
　　却见陈鸣在他身旁跪下了。
　　陈鸣目视着佛像，神情严肃。
　　“愿佛祖成全我弟心愿。”
　　其声音如雷贯耳，震的岑川久久没有回神。
　　言罢，陆鸣规规矩矩的叩了三个响头。
　　岑川直愣愣的看着地板，他没想到陈鸣会这样做。
　　他以为陈鸣会薅着他的头发把他拽起来，或者逼迫他自己站起来，毕竟陈鸣那性子就不会弯腰屈膝，何况陈鸣是无神论，坚定的唯物主义。他不可能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时，岑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仰起头，看着佛像发愣。
　　亲人和爱人他都不想放弃，也绝不能放弃。
　　等岑川从里面出来就看到他哥倚着柱子抽烟，脚下已经有了好几根烟屁股。
　　岑川小声喊了声：“哥”。
　　陈鸣并没有理会他。
　　岑川心想：他对自己很失望吧。
　　也是，摊上这么个糟心弟弟。
　　岑川从陈鸣身旁走过。
　　雨下的愈发大了。
　　陈鸣刚才本来是打算一走了之的，可走到一半，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岑川出车祸那天就是个雨夜，担心人再出事，陈鸣立马掉头回来了。
　　然后就见到了这么一幕，陈鸣烦躁的抹了把脸，看着岑川的身影在雨中消失。
　　可能是太累，回到卧房后，岑川倒头就睡了，午饭、晚饭都没吃。
　　中途陈鸣来了几次。
　　看着禁闭的房门，陈鸣打算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就算见到岑川，他也不知道该和岑川说什么。如今的他们，无论是说什么，到最后绝对会吵起来。
　　陈鸣最后只是在门前放了袋面包，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
　　岑川这一睡就睡到了深夜。
　　“傅哥，骗我？哈哈哈哈哈，我也骗你了，咱俩平了？嗯？”
　　“你想杀我不过一句话的事，有必要这样吗？”
　　“不是傅哥是岑哥，岑哥，岑哥岑哥岑哥……”
　　“岑哥，我找不到你了。”
　　岑川感觉自己身处雾中，周围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听到声音，耳边充斥着男人的狂笑声。
　　岑川不知怎的也开始跟着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屋外狂风大雨，窗户被猛地吹开，寒风怒吼着冲进屋子逛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像找什么东西。
　　岑川茫然环顾四周，一片血红，火连着天，天连着地。
　　岑川发了疯的向前跑，就在即将抓住那被大火吞噬的人时，却被人挡住了。
　　在看到眼前人的长相，岑川懵了，伸出去的手，猛地缩回来。
　　眼前人赫然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顿时照亮了半个屋子。
　　岑川猛地坐起，喘着粗气，出一身冷汗，揉着眉心缓了会儿，
　　听到院中传来声音。
　　岑川套上衣服，跨步向外走去。
　　院里种着的那棵百年菩提树，已然断裂成两半，歪倒在地。
　　三相围着菩提这摸那看，心疼的哇哇乱叫。
　　而陈鸣则是一脸呆滞。
　　菩提树旁还站着一人，眼里流露出迷茫。
　　那人正在看着岑川。
　　岑川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觉得自己是又出现幻觉了。
　　他的病是又严重了?
　　但恐这幻觉消失，岑川悄悄的向人缓步靠近。
　　纵使是幻觉，能见到他已是极好了，毕竟这是他现今能够见到他的唯一方式。
　　岑川细细打量着人。
　　这一看，心中酸痛，他在之前出现时，永远是身材高挑秀雅，红唇厚薄适中，鼻子高挺，一头仿佛闪动着千种琉璃光芒的金发，生的雄雌莫辩。
　　可如今，整个人胡子拉碴，再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变得灰扑扑的。
　　是因为那个世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等岑川发病。
　　岑川就看到那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砸。
　　岑川上前，小心翼翼的摸上他的脸，男人顺势握住岑川的手一蹭。
　　感受到男人滚烫的体温时，岑川吓得忙缩回手。
　　面对男人的疑惑，及手上尚有的余温，岑川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拿手触碰男人的身体，碰到又缩回来，如此反反复复好几次。
　　直到岑川被男人一把搂入怀中，被他的气息包围时，岑川还是不敢相信。
　　“林傲雪。”
　　岑川慢慢伸手环住林傲雪的腰，听着他的心跳，试探道。
　　林傲雪不语，将头埋入岑川的颈窝，左右不停的蹭。
　　岑川顺势摸上林傲雪的头，轻轻揉着，一脸满足道：“林傲雪，你怎么混成这样了，你不是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吗？”
　　怎么就照顾不好自己呢？
　　小骗子，又骗我？
　　不能跑。
　　不能再不见了。
　　岑川紧紧搂着林傲雪的腰，心中的疯狂迅速生长。
　　二人的腻腻歪歪让三相酸掉了牙，激起了他要还俗的心。
　　打定主意的三相一转身就看到陈鸣一脸三观尽碎的表情。
　　“你咋了？”
　　三相觉的这人像是受到了冲击，又回头看了看还在林傲雪怀里的岑川，心下了然，这是接受不了自己弟弟喜欢男的啊，看来岑川脸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不由宽慰起陈鸣来“没事啊，主要是咱弟弟幸福不就行吗，再说了，哎哎，你…”
　　陈鸣没等人说完转身就快步向卧房走，他现在急需睡觉，他绝对是因岑川的事愁出了幻觉，绝对！
　　他就不该起来上这个厕所，不上这厕所他也看不见雷劈树，看不见雷劈树也不会看见大变活人，然后他喵的他也不会出现幻觉，陈鸣觉得自己也疯了，他之前没听过精神病能传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