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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011年春 笨蛋 ...


  •   刚开始上学的余安还不是很适应,每天拖拖拉拉地写作业总要写到很晚,甚至最后是边哭边写完的,看着甜甜每天拿着课本和中性笔回家,翻看了她的笔记后便忽然觉得很激动,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像高年级的姐姐们一样刻苦用功。
      眼看着在小桥乡的第一学年就快接近尾声了,余安的学习开始渐入佳境。
      反观周鸢倒是有些力不从心了,很多时候下午和余安写作业的时候总是一心想着玩去了,想着等余安写完后借鉴借鉴,都被余安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惹得周鸢心里总有一阵不痛快。
      有一天上课周鸢走神被老师上课点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上问题,连课间去小卖部买零食的时候都垂头丧气的。
      周鹭课间下楼买零食时看到自家妹妹的衰样后便进行了一番关心:“这有什么?你哥我天天被老师点起来发展都没说什么,咱家的孩子就不是读书那块料,随便混混就好啦,以后总是要和爸妈一块出去打工的。”
      周鹭这番话余安可不爱听。

      她当初在南京的幼儿园里见过许多上兴趣班的孩子,什么舞蹈啊、钢琴啊,每当老师点那个会跳舞的女生起来展示时,她的心里总是酸酸涨涨的,回去吵着爸妈想学芭蕾舞,可是李晓说家里没那么多钱。
      她回想起这件事情,才知道人和人、家庭和家庭之间总有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有钱或者没钱。但是读书又不一样了。小桥乡的条件同南京是不可以相比的,但是这里的孩子也可以像城里的孩子一样念书,这是他们所拥有的无差别的机会,又何必以“不是读书这块料”来作为借口自暴自弃,作践这样的机会呢?
      每每她不想去幼儿园时,李晓就会抱起她,轻轻地说:“妈妈可羡慕安安了呢!妈妈以前喜欢念书,成绩也很不错,可是都没能够继续念书呢!”
      “为什么不去呢?”
      “因为外婆家里有四个小孩子,没有钱供他们读书啊!”
      “那为什么我可以读书?”
      “因为我们家有钱了啊。”李晓笑道。
      “那有钱了,为什么我还是不可以学芭蕾?”
      “因为……钱还不够多。”
      李晓说到这都会叹一口气,他们在南京闯荡这么久,都只能勉强租一间二居室,还要时常搬家,有时候条件再差一点,就只能住在地下室里。
      她紧紧抱住余安,亲了亲她的脸颊。
      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暗暗想。

      余安认真地说:“我妈妈当时穷,读不了书,所以现在工作很辛苦,得把我扔在这里出去打工。要是我们读书好了,以后找到了好工作,就可以一直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以后我们也不需要和自己的宝宝分开了。”
      其实她渐渐懂了为什么妈妈会离开她,道理她都明白,可是她就是不可以接受同家人的分离。
      可是周鹭又开始反驳:“我们就是读不好书,并且我们这小孩就是不需要爸爸妈妈。”
      余安对周鹭很无语:“你这样没志气是会被人瞧不起的,鸢鸢,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想爸妈吗?”
      想到了爸爸妈妈,周鸢有一丝动容,但周鹭一把把周鸢拉到身后:“其实你就是瞧不起我们!”
      余安刚想辩解,周鹭就拉着周鸢走了。

      因为关于学习的争辩中双方互不相让,周鹭觉得余安看不起自己这种学习不好的,和余安闹别扭了,周鸢被周鹭拉着冷落余安,但她心里也隐隐觉得余安不给她抄作业,大概有着不愿意同她做朋友的意思。
      小学的时候大家的关系时而复杂时而简单,有时候一句“绝交”都显得那么有正式而有分量,但是让人心难受的并非一句绝交,而是“绝交”后都希望对方先低头的拉扯。
      又或是想融入某个圈子,但是人家不明确地邀请你进来,而只是将门票在你面前甩来甩去,让你看得到又摸不着,急得抓耳挠腮。
      在同周鸢兄妹的冷战中,余安一直想找一个新的朋友,或者某一个圈子,这可以让自己不那么孤单,或者在别人三俩成群时那么突兀。
      张文慧是余安一直钦慕的对象,她可以说是班上女生中的孩子王,平常也敢同男生叫板,跳皮筋、打弹珠之类的都不在话下。
      余安很羡慕气场这样强的女生,也一直想同她们混在一起。
      成日里就是不断地去练习调皮筋,没人陪她玩,她就自己从屋里搜罗出一个皮筋扎在俩椅子上练,每天晚上跳来跳去的,练到程方头都疼了,被次都是把她的俩凳子一收吼着她上床。
      功夫不负有心人,余安也算是从坐冷板凳到可以渐渐融入大家了。
      不过除了和大家一起跳皮筋外,她还特别想和班上的诗诗做朋友,而文慧作为班上的孩子王,和诗诗关系十分要好。于是余安便天天磨着文慧一起约着诗诗出来玩。
      张文慧会一口应下她一同玩耍的邀请,而放学后却又忘的一干二净。饶是好脾气如余安,也忍不了自己的请求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忽略。
      于是乎,在一节课间,余安那铅笔冒戳了戳前面正在同他人玩闹的文慧。
      “文慧,你说过昨天要带我去诗诗家里玩的。”
      余安盯着她,语气中带着指责,希望文慧可以因自己食言而感到惭愧。
      听到了余安的“指控”,文慧像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五官都抢着往脸外飞去,究极夸张:“天呐,我给忘掉了,真实对不起安安。”
      她双手合十,将头磕在桌上给余安道歉。
      见她的态度如此夸张,余安倒觉得似乎是自己胡搅蛮缠了,语气就稍微弱了下来:
      “我也不要你道歉,你就说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和诗诗一起玩吧?”
      文慧一听,立刻拿起桌上的水性笔,开始在手上写写画画,末了,还把她那黑不溜秋的手心展开来,说:
      “这回我写在手上了,保准不会忘记。”
      余安看着她打哈哈的模样,便不再相信她会记得这件事。
      或许她从来就不想让我和诗诗交朋友呢。
      余安坏心眼地想。
      最后文慧也是没能遵守自己的诺言,余安也就随她去了。

      其实余安最是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有些人似乎有时把她当做一国的,有些时候又将她排斥在外。
      一个下雨的午后,余安匆匆从家中冒雨赶往学校,不知是不是来的太早了,学校的大门没开,就只好到侧边儿的一个屋檐下躲雨去了。
      此时檐下已经站了一堆小孩了,闹哄哄的,连凉凉的雨也因为这份热闹而变得黏黏腻腻。
      有人在摘山边的叶子,有人则在蓝白色的墙上捉死蜗牛,周鸢还没来,余安就只好在坐在边缘的台阶上静静地发呆。
      她感觉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回头看去正是文慧和诗诗。
      她们正笑盈盈地看着她,文慧上前一步在余安旁边坐下了。
      “你和周鸢是好朋友吗?”
      她又是笑盈盈的,不过笑中多了几分好奇,但又不像是善意的,反倒像垂钓的人,挂了鱼饵在钩子上,然后轻轻地抛到湖中,等待着鱼儿上钩。
      余安不知道她们有什么后话:“是啊,怎么了?”
      小孩总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思,与其说是藏不住,不如说是根本没想过要藏。
      文慧直截了当:“不如你和周鸢绝交,同我们一起玩吧,总和成绩差的人一起玩会变笨的。”
      余安想也没想:“才不要。”
      文慧她们也是愣了一下,直接被拂了面子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但是这样的人似乎就是纸糊出来的老虎,也很好惹。
      薛嘉中午没有午睡的习惯,于是早就跑到了学校抓蜗牛壳,冷不丁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觉得余安也不想自己想的那样胆小怕事。
      文慧她们离开后,他便凑了上去,将找到的几个蜗牛壳堆到余安的旁边。
      余安问:“这是什么?”
      薛嘉平时就是班上的淘气大王,刚刚听到文慧的话,觉得心里闷闷的。
      没好气道:“蜗牛啊!”
      “蜗牛不都会爬吗?这咋只有壳啊?”
      薛嘉拨弄着这些壳,然后用手碾碎,里面什么都没有:“他们是□□死了,只剩壳,下雨天墙壁上有很多。”
      他又拿起一个比较好看的,放到余安手里:“你看这个像不像海螺?”
      余安还有些害怕这些有着螺纹的小东西,但还是鼓起勇气接了过来,装作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实际上早就已经头皮发麻了。

      文慧估计是咽不下这口气,就又跑过来,指着薛嘉,对余安说:“看来你就是喜欢和成绩差的玩,以后肯定会变蠢。”
      余安觉得她们简直莫名其妙,可是她也吵不过,但是也不忍薛嘉被骂,偷偷地瞄了薛嘉一眼。
      薛嘉倒是不惯着她们:“对对对,你们成绩好了不起,成绩好怎么了?长得跟黑皮猴儿似的脾气又臭,别人天天嫌弃你们还来不及,说出去的话都没办法做到,看来也就只有成绩可以拿来吹牛了!”
      一个小男孩不会懂得什么叫礼貌,而一个女孩也最在意自己的容貌,于是文慧就被薛嘉给讲哭了。
      学校大铁门一开,文慧就跑到办公室同老师徐秋告状。
      徐秋看到平常大大咧咧的文慧哭了,赶紧问她怎么回事。
      文慧抽抽嗒嗒:“薛嘉骂我丑。”
      薛嘉,徐秋望着倔强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小男孩,沉默了一下。
      所有人都说小学的教育不重要,殊不知孩子们成长最关键的几年就是小学,而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家庭教育,徐秋心疼着村里的所有孩子,家里父母都在外打工,孩子们身体状况、学习情况父母全都不知道,也不能什么是都指望家里老人,有时候孩子们之间打闹没有大人出来做引导,若是闹了矛盾受了欺负,孩子们只会以牙还牙,若是他们这些做老师的不出来做引导,谁来呢?
      徐秋正了正脸色,把门外的薛嘉叫了进来,打算问一下情况。
      可是薛嘉扳着一张黑黢黢的不知道在哪里摸爬滚打沾了泥巴的小脸,就是不肯往里走一步,眼里隐隐有着些泪光。
      徐秋叹了口气,自己走出去,蹲下来拍拍他:“老师不是想说你,只是想听你说说。”
      此时余安小跑过来,看到徐秋有点害怕,她就是莫名害怕老师,又往后退了一步,但最后还是向前走了一步:“老师……”
      徐秋刚想叫余安自己回教室,等处理完了文慧和薛嘉的事情一会儿再来找她。
      余安直接脆生生开口:“薛嘉没有错。”
      徐秋看着这个小女孩,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毕业带高中生里也有她的妈妈——李晓,当时也是个很优秀的学生,眼睛总是水灵灵的,看着谁的眼神都极其认真,任谁都会觉得像是泡在了清泉里,舒舒服服的,余安有着她妈妈一样的眼睛,也总是文文静静的。
      余安看着徐秋的眼睛,继续道:“老师,是文慧先说薛嘉成绩不好的!”
      薛嘉转头看了一眼余安,心莫名地跳动了一下,很少有人站在他这边说话。他还上幼儿园时,那些老师总是不喜欢他的,若是他和其他的小朋友闹了矛盾,老师总是要先责怪他,那个眼神,和看着他那被写的乱七八糟的拼音作业那种眼神是一样的,有些嫌弃,他花了一整晚写的作业是不被认可的,而这样一个当时连拼音都不会的人也是不被认可的。
      徐秋让文慧先道歉了,文慧不情不愿,眼泪倒是不流了。
      “握个手吧,握手言和!”徐秋拍拍两个孩子的背部,“以后也是好孩子!”

      从办公室出来后,余安看着薛嘉,忽然笑了:“你居然哭了!”
      薛嘉嘴硬:“没有……”
      余安指指他脸上泪痕划过的部分,那一部分的灰被眼泪冲掉了一些:“不过你的脸好脏。”
      薛嘉撇撇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非要和文慧玩?因为你也不喜欢和笨蛋玩吗?”
      余安瞪大双眼:“你放屁!”
      薛嘉说:“你和周鸢绝交了。”
      余安气急败坏:“我也不想啊!”
      薛嘉说:“你也不愿意和我玩。”
      余安只觉得很无语,听听这是人话吗?是谁莫名其妙往她身上扔鞭炮,难道不是他先讨厌她的么?
      “是你先讨厌我的。”
      “我不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朝我扔鞭炮?”
      “我和你道过歉了,以后也不会了。”
      “你这是要和我交朋友吗?”
      “不行吗?”薛嘉有点小傲娇。
      “老师说要是期末考试没考好要留级的,虽然我也不是不想和你交朋友,到时候要是都不在一个班肯定会很远。”实际上只有一墙之隔,不过在小孩子看来不做同桌其实也很远了。
      “那我还是可以来找你。”薛嘉倔强,这算什么事情。
      “可是我还是喜欢朋友离我近些……”余安犹犹豫豫。
      和余安一起上一年级,在一间教室,做朋友,薛嘉想了想,感觉会很开心吧,他喜欢和余安做朋友,因为余安说会和他做朋友。
      “那个,想要不留级,难不难?”薛嘉还是问出来了。
      余安仔细想了想:“不难吧,我悄悄和你说个秘密。”
      薛嘉凑过去。
      “我爸爸小时候成绩也不好的,但是他还是考上大学了。”
      “大学是什么学?”
      “反正是比小学大的学校,很厉害就是了!”
      薛嘉仿佛受到了鼓舞,觉得自己明天就可以和余安上一年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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