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弹珠》一隅221

5、2002年 秋

　　所有人都无法相信，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菜菜竟然要同文文一块辍学了。菜菜同文文固然要好，但是感情同前途相比简直是微小到再微小不过。
　　他们村中读书的孩子并不多，像她这般考上县里一中且总是霸占成绩单榜首更是少之又少，老师大多都劝她再考虑考虑，坚持一年，考个不错的大学是不成问题的。
　　菜菜最近收到的来信也很多，同学居多，其中男同学更多，大多都是过来劝慰她的。菜菜只挑了几个关系好的简单回复了几句。
　　但无论是谁来，她都笑着回绝了，说什么金子到哪里都可以发光，怎么都说她读书是块料子，难道去拧螺丝不能成一块料子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文文同她一块辍学，但是劝慰的人却不多，她家里父母疼爱弟弟，将弟弟带在市里念书，而她被送到县里的舅舅家中寄住，她成绩不好，却也受不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到了年纪便也不浪费光阴了，于是干脆辍了学。
　　只是她还是为菜菜辍学一事表示惋惜，说她也可以工作来供菜菜这么个高材生。
　　菜菜佯装出一幅生气的样子回绝了。
　　文文便又打趣到：“你是没见学委那个眼神，怎么高中好歹念了两年，怎么不见你动一点凡心。”
　　菜菜正色道：“我只喜欢韩寒。”

　　大姐的来信送到了门卫室，菜菜在晚自习时候赶往门口取了信件，就领上水壶匆匆回了寝。
　　是夜，寝中同平时并无二样，毕竟辍学在这个小县城里简直是太疏松平常了。
　　阿雪一如既往的埋头苦干，大有鏖战到天明的感觉。而文文便轻松多了，饿了就拿起事先备好的纸碗，蹭了菜菜一碗热水，随手拿出一个课本就压在晚上，开始泡她那一包“老北京”。
　　菜菜也不多言，提了桶挂着毛巾拿了衣服便去澡堂洗澡去了，打算回来收拾明早回家的行李，然后躺在铁板床上铺读大姐的信件。
　　……
　　晚上将近十二点半，她坐在床上，听着房间内文文的喝汤的声音，还有窗外减弱的蝉鸣，屋内飘起了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她打开信：
　　菜菜：
　　展信佳。听说你已经做好了这个“迫不得已”的决定，阿姐打心底为你觉得惋惜。你在我们四个孩子中是最擅长读书的，也是最勤奋的，但你也是知道的，家里无法负担两个孩子的学费，委屈你了。
　　说到家中，家中近来可好？俗话说长姊如母，现今我早已外出离家，你就成了家中的长姐，家中的大小事宜也应当照料起来，这个担子并不轻松。爸爸最近还喝酒么？还同妈吵架么？这些事叫你们这些孩子看来确实惊心，你同弟弟也难以插手，照顾好自己就算好了。最近天凉，记得多加一些衣物。对了，小弟的功课也叫你多费心了。
　　我这边谈了个朋友，叫陈军，先前早已写信告知过父母，想着今年过年领他回家，同你说一声，也叫你到时候好接受些。
　　（照片附在信封中）
　　大姐
　　于03年某月某日
　　菜菜拿出照片，只见大姐与一男子坐在亭子中，阿姐剪了短发，染成了金色，小鸟似的依偎在男人怀中，那男人浓眉大眼，黑色利落的短发，穿着皮夹克，比阿姐高了一个头，看上去倒也有些痞帅，两人看上去很是登对。
　　她不禁感慨，或许再过个两年，她也可以遇见这样的一个他呢。

　　第二天一早她就和文文收拾好东西，在校门口等着王大爷的麻木（三轮）来接。
　　学委气喘吁吁地跑来找她要通讯地址。
　　菜菜假装发自内心，眯着眼笑说着她的“肺腑之言”：“你会考上一个好大学，然后遇到更好、与你更般配的女孩。”
　　“你既然觉得上了大学更好，那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抓住她言语中的漏洞，眸子里流露出质疑、不解，但更多还是遗憾与不舍。
　　菜菜心里的难受也开始渐渐地无法抑制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愤怒与不甘，脸上的笑冷了几分，语气也硬了些：
　　“望你珍重，再会！”
　　文文无言地盯着他，而后又一言不发地同菜菜一起坐上了麻木，在晨曦中远去了。
　　菜菜看着晨光，觉得眼前有些迷糊。
　　如果他再细致些，会发现学校里辍学的人越来越多，而班上男女比例也早已严重失调。
　　一群无知的既得利益者，真是叫人嫉妒。
　　她还是没藏得下情绪，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