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弹珠》一隅221

1、2010年 冬 楔子

　　序言
　　“ 山路弯弯、峰回路转，“前方转弯”几个大字一次次地冲击着他的眼球，也渐渐叩开了他的心扉：原来，不是路已到了尽头，而是该转弯了。路在脚下，更在心中，心随路转，心路常宽。”
　　昏暗的夜色中，一辆摩托车在宁县丘陵间穿梭。五岁的余安带着厚厚的帽子，坐在摩托车的最前面，凛冽的寒风吹得脸生疼，妈妈抱着刚满两岁的妹妹在后座，紧紧地贴在驾驶者的背上。
　　或许妹妹不知道自己正在前面遭受冷风的折磨，但是她此刻可以想象到小静那张肉嘟嘟的脸估计早已在“前后夹击”中成了饼。
　　余安紧紧扒在车头，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张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但是在夜色中，除了连绵的漆黑的群山，她什么都看不清。她在南京从未见过这样的环境：看不清的群山在寒冷的冬夜中黑的更加深邃，像是一直庞然大物静静地伏在土地上，仿佛现在如果停下车，在山间伫立，就可以听到它微弱的呼吸。
　　她无端地感到害怕，凝望着远去的群山，新的山又映入眼帘，其实她也分不清到底是一座山还是几座。她想，或许我们都被困在了这个怪物的身体中，永远出不去。
　　越看越怕，干脆眼不见为净，正当她打算闭眼的时候，几间砖房映入眼帘，砖房里没有亮灯，黑黢黢的。忽然耳边又响起了烟花炮竹的声音，几个穿着新衣的小孩捂着耳朵乱跑乱叫。房子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新的平房，也有旧的土房，新房老房不是前后相接便是左右相靠，就这么相互依偎着，身后便是沉默的山。
　　经过一段热闹的区域，景色又立马安静下来，路两旁变成了广阔的田地，光秃秃的，不甚好看。摩托车又随着水泥马路蜿蜒进了一群房子中：买零食的、买菜的、打麻将的、修车的、理发的……最后停在的这个长镇的接近尾巴处，一个白房子前。
　　这个房子二楼的两扇窗子裸露在房子正对面，中间夹着一个小阳台，一楼则是双开的漆红的大门，大门两旁虽有窗子，但不如二楼的醒目，整栋房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嘴巴紧闭的人。
　　大门前屋顶上的灯开着，散发出微弱的白光，像是有气无力地欢迎着新春的来客。
　　屋内的人似乎听到了房外摩托车的马达声，便悠悠地去开了大门。当余安被驾驶员抱下车刚刚站稳时，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位大概五十多的妇女，穿着红袄子、黑布裤，留着短发，头发黑白参半，眼睛上驾着椭圆的老花镜，眯着眼睛认着自己的老伴、女儿，以及素未谋面的两位外孙女。
　　但这位看清后又只是随意地瞥了几眼，然后漫不经心地操着方言叫他们进来，自顾自地先进了房子，熄了外面的灯。
　　余安被妈妈牵着进了房，她左顾右盼，东张西望：一进门，左右两边有着紧闭的门；往前一点左手边的桌子上有老式的盒子电视，里面重播着前几天的春晚：再往前就是屋子正中央，正烧着炭火；再往前便是高高的红木桌子，余安将手伸直也才勉强摸到桌沿，桌子旁边随意的摆着长条凳，也是红色的，桌上用各种零食铁盒装着各种干活水果，后边墙上供着的是伟大领袖的画像，好不庄重；桌子两边呢，也是两扇紧闭的门；再两边，一侧是门，依旧是紧闭的，另一侧则是有着红木雕栏的楼梯，通向黑暗的二楼。
　　妈妈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快跟外公外婆拜年啊。”
　　余安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妇女，尽管穿得红火，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不让人感到喜庆，说出来的话也是一样：“安安啊，你爸爸的爸爸妈妈，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照理说应该喊我们爷爷奶奶，我们这边方言里这么叫：阿爹、阿婆。”
　　余安沉默着不说话，怎么她的外婆和外婆桥里唱的不一样，别人的外婆见外孙外孙女都是乐呵呵地给他们吃东西、讲故事，而自己的外婆却不苟言笑，还要让自己叫奶奶。哪怕她没见过爷爷奶奶，也无法接受这样乱称呼，妈妈的妈妈不就应该叫外婆吗？
　　余静被妈妈放到地下，妈妈蹲下来哄着余静：“乖乖，说阿爹阿婆新年好。”
　　余静刚会说话，不是很能说清楚，但是依然跟着妈妈学舌，外公听完后似乎很高兴，马上便把余静又从地上抱起来。
　　妈妈又推了推她：“害什么羞？”
　　余安被这么一推，怯生生地抬起头来，小声道：“外公外婆新年好！”
　　李平也是很高兴，但是程方透过眼镜低头盯着这个五岁大的孩子，觉得她不太像自己女儿，反倒像是那个烦人的女婿，眼睛一般黑，脾气也是一般倔。
　　程方没搭理这纠不正的称呼，反正到时候这俩孩子就留在小桥乡，要是自己天天较这个劲儿，不知道一天被气多少回。
　　她回到屋前左边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小小的红包，给余安余静各分了一个，然后拉着自己女儿不知道商量什么去了。
　　当晚余安和妈妈妹妹都睡在屋前右边的房间里，余安睡不着，摇着妈妈的手臂：
　　“妈妈，我们明天回南京吗？”
　　“怎么，安安想回去了吗？”
　　“我不喜欢这里。”
　　妈妈揉着她的头：“这里是妈妈长大的地方，很好玩的，比南京好玩，到时候安安想回去了，我们让爸爸来接我们啊？”
　　余安点点头，便睡下了。
　　那天晚上余安做了噩梦，而那天早上小桥乡罕见地积了雪。
　　但是积雪也无法阻拦妈妈坐上外公的摩托车驶出小桥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