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向海》张怀九

4、引力，让我想要靠近

　　余景年身体明显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后对许愿垂下复杂的目光。

　　虽然他想告诉自己许愿可能是觉得他今晚车坏了回不去的好心，但是结合自己刚刚看到的那盒东西，再加上自己听到许愿说自己没有男朋友这个回答。

　　作为一个已经32岁的成年男性，这完全是一场把暧昧答案甩在脸上的明示。

　　若是他人，早已顺水推舟，心里窃喜能得到漂亮妹妹的邀约，再想想该怎么浪漫一把。

　　可余景年不一样，他在确信许愿表达意思的一瞬间，只有失望和一点点怒意，丝毫没有任何旖旎的感觉。

　　看得许愿又开始胆怯和说不出话，之前上学时候，每次自己惹余景年生气都会这样。然后每次都是许愿乖乖认错，然后保证下次绝对不会这样。

　　从高二开始，两年时光，保证书不知道写了多少，检讨也是厚厚一沓，到最后余景年只对许愿一个评价。

　　知错能改，但是认不认错得看她。

　　那时候所有老师都觉得余景年运气很好，刚带第一届学生就遇到许愿这种“进步之星”，这前后对比要写进工作报告校领导一看指定得是个典型kpi ，评优评先都是指日可见。

　　每次余景年听到这种酸话，都很想让说这话的人去接手许愿那个班试试。说是月高的理科清北班，但是每个人都太有个性了，这种个性说好听点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说难听点就是一群小奇葩，各个不一样。

　　并且要是涉及到奇葩的地方，那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就像这次一样。

　　这次许愿知道自己把余景年惹生气了，但是却没有丝毫想要道歉的意思，微微害怕之余不知道是因为酒意未消还是憋了太久想说的话，竟直接把余景年扯进了家门。

　　啪嗒，下一秒，门被许愿锁上。

　　余景年愣住了。

　　许愿可不管这些，伸手把两袋东西都提到客厅茶几上，再把东西都倒出来一样一样归类，零食放在架子上，饮料和酒放进冰箱，然后，就只剩下一套男士睡衣和一次性内裤有些单薄的留在茶几上。

　　许愿看了余景年一眼，后者还站在玄关处，脸上的表情已不见愤怒，反而是手足无措了。

　　余景年此刻真的是满脸慌张，从口袋里摸出烟颤抖着往嘴里放，进嘴后才意识到整包烟都湿透了，又尴尬的把烟从嘴里拿出来重新揣进口袋。

　　把客人这么晾着实在不好，许愿走向余景年，扔了条浴巾给他，还顺便扔下一句话。

　　“我知道你刚刚把我想成什么女人了，但是你放心，我不是那种随便带人回家的人。”

　　说完，她从桌上摸了包新烟给他：“毕竟我之前说喜欢你的回复，还没有收到呢。”

　　余景年彻底慌了。

　　他实在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状况，印象中的许愿还是高中时候的样子，所以当他载到许愿的时候，也只是想到这算是给过去自己的交代，交代完了自己就能挣脱了。

　　他没想到的是，如今两人之间的主动权，好像已经不在自己手上。

　　“我……”他沉默半天，吞吐出一个字，随即自己都觉得自己好丢份。好在有条浴巾盖住头，可以不让许愿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不知道的是，许愿早已对他的表情和反应了然于胸。

　　余景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早就都知道。

　　学校里面，当老师样子她见过；校外和朋友相处的样子她见过；私底下一人独处时候的样子也见过；很多人都说余景年是个当了老师的痞子，只有许愿知道他不是这样。

　　或者说，不全是这样。

　　余景年此刻用浴巾盖住头，装作在擦头发上的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许愿悄悄的，无声的笑了。

　　“余老师。”她轻声唤他，平静的解释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余景年终于扯下浴巾，脸上稍微带点歉意：“抱歉。”随即有立马正色道：“可你该知道，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师生，而是成年的男人和女人。”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出口，不过意味倒是不言而明。

　　“我知道啊，这正是我让你上楼的原因。”许愿的表情是超乎寻常的平静，好像在说一件非常普通的事而已。

　　除了她背在背后的右手，正用力的掐着她的左手胳膊，在上面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你不用太过担心，现在的状况，就只是一个对你有好感的成年女性熟人，在暴雨天你没法离开的情况下，邀请你到她家来避雨。”她接着说道：“那盒东西，只是我觉得可能未来会用到，当然，若是运气好，今天可以就更好了。”

　　“运气不好的话，就是等到过期也用不上，反正一切顺其自然，你还怕我吃了你？”

　　余景年的身体稍微松懈了下来，轻轻舒了口气。

　　然后，他又变回了那副许愿常看到的表情，很自然的询问：“那能借用下浴室吗？”

　　“右手第一间，请。”许愿为他指了路，随即补充道：“浴室对面就是客房，请自便就行。”

　　“谢谢。”
　　说完，余景年拿着茶几上的一系列男性日用品走进了浴室。

　　咔嗒，浴室门锁上了，不一会儿传来了淋浴的水声，窗外雨依旧未停，水声在暴雨的对比下实在有些微不足道，可许愿还是听到了，并且在心里无限放大。

　　她一屁股陷阱沙发，用力捶了两下旁边的靠枕，把头埋进去无声大叫。

　　“我终于！做到了！”

　　许愿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像有个小人在里面打鼓庆祝。她现在真的好想给常筝发个消息，告诉她今晚的一切，给她说现在自己到底有多开心。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强压下激动，她暗暗梳理着接下来该做什么，今晚她所有看似出格的举动都在计划内，为了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余景年意识到她现在和他一样，是地位平等的成年人。

　　刚刚在车上以及楼下的时候，余景年都下意识把她当学生当小孩，所以说话做事的表情和表现都和高中时候一样。

　　许愿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余老师”，而是“余景年。”

　　激动过后，她稍微冷静了一点，才发现现在已经没有下一步计划了。

　　总不能再去告白一次吧，再告白感觉也没啥用，毕竟要是余景年一直回避，那只会适得其反罢了。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一晃而过，更多的还是开心，开心自己今日的幸运，连带今夜的暴雨都变得那么可爱。

　　至于其他……

　　走一步算一步，以后再想吧。

　　实在是激动，但却没办法和认识的人讲，许愿随手拿了两包零食饮料，走进了书房，书房在浴室隔壁，怕余景年一会儿出来叫自己听不见特意没有关门，甚至还贴心写了个条。

　　书房里面，是一眼望去会让人感到震撼的程度：进门处的拐角柜连通书架，放满了各式手办和漫画，一些贵重点的手办还有自己的灯带展示架，有一列柜子放满了各种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从各种OC稿，手做兽头，到装着一块钱硬币的红包，这些全都是许愿在漫展上收到的物料。

　　许愿，cn 拜火，资深二次元，同时也是建模师和虚拟主播，所属社团：山海精，社团id：希腊少女爱吃鱼。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登陆这个虚拟主播账号，给粉丝们分享今天的心情感想。

　　［山海精］这个社团和其他大部分社团不一样，这是个比较自由的大龄二次元聚集地，皮上自由皮下更自由，除非违反国家法律和网络监管条例，其他一切不过问也不限制。你若是想靠男友粉或者女友粉挣钱也ok，你要是想靠游戏和视频reaction 吸粉也无所谓。

　　这个社团看似松散其实团结，属于严进宽出那类型，因为社团团长对主播内容没有要求，那就只有一开始的时候对主播人的要求比较高一点了，比如［山海精］现在，加上许愿，也不过才6个主播而已。

　　其中一个据说还是社团幕后老板，id 和虚拟形象都是天犬，几乎不上线，所以活跃的虚拟主播就只有5个。

　　总而言之，许愿，虚拟形象山晖，在夏至这天凌晨两点多，上线了。

　　“各位！”许愿挥了挥手，冲屏幕外面的各位观众打了个招呼，经过一年多的经营她粉丝数量有76万，不过日常直播同时在线的最多只有上千人，观看人数倒是不少，根据内容不同能达到五千甚至突破一万。

　　现在是深夜，许愿突然开播，在直播间的只有一百来人，多是经常熬夜的夜猫子。

　　许愿：“今天突然上播，是因为有好事要宣布，不过干听我聊也挺无聊的，所以准备看是做突击reaction或者直接游戏开团，大家觉得那个好点？”

　　弹幕里开始刷起了各种话题，多数人在选择reaction 或者是游戏，少部分人在当人机刷第一，晚上好之类的话，更少部分人对许愿口中的好事感兴趣，贡献出了带点调侃意味的猜测。

　　“哈哈，我今天啊……”

　　耳机的声音很吵，许愿完全没有注意到余景年已经洗好出来了，他本想直接进客房，但书房里的声音和在夜晚中非常明显的五光十色的灯光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余景年好奇的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表情出现了一丝惊讶，惊讶过后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上扬的嘴角。

　　与此同时，许愿电脑弹出一条消息提醒：
　　“天犬上线。”
　　“天犬进入直播间。”

　　“哎？不是吧，我们老板也在今天当夜猫子呢。”

　　手机里，许愿那清脆又有点惊奇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传到了余景年的耳朵里，与现实中许愿的声音带点延迟，重叠到一起。